李月娇略微皱了一下。
怎么是楚稚?倒是巧。
胡荣已经停下了车,李月娇这次没有出去,而是微微将车窗帘挑开,笑问:“原来是楚侍郎,外面有雨,还请恕我不恭了,侍郎这是要去何处?”
语气和缓,依旧是和她以往那般,嘴角带着温柔笑意,但同样带着疏离之感。
楚稚明显感觉到李月娇的疏远,顿了一下之后觉得有些不甘,依旧浅笑道:
“几日未见夫人了,不想这等天气,夫人竟然亲自出门,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李月娇觉得这位楚大人着实有些夹缠不清了。
她今儿心情不好,最不想见的就是儿女情长的事情,因此瞧见这样的人,只觉得心里烦得慌,顿了片刻方才道
“……我今日是来给表叔送东西的,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大人还请留步。”
楚稚见李月娇忽然这样态度,哪里想不到她为何态度如此大变?
他有心想要叫住李月娇解释一二,可没等他开口,偏偏薛镇一身戎装出现在了街角,瞧见他后,亦是颇为意外地道:
“春柳兄?好巧。”
胡荣见是自家将军来了,刚刚催动的羊车又停下,他坐在车边恭敬礼道:
“将军。”
薛镇的出现,让楚稚清醒了许多。
是了,车内的夫人是有丈夫的,自己又何德何能,配来打扰她的安静光阴?
况且自己也与薛镇有故交,又怎么能起这等不文之心,着实不成体统,不像个君子。
只是心中,仍是有不甘愿的。
想着,他收敛了笑容,只对着薛镇勉强一笑,拱手道:
“见过世子。”
态度还是那样不冷不热的,一副避讳着和薛镇谈公事,避免和他有交集的模样。
薛镇早就知道楚稚在差事上一丝不苟的性子,也不多做亲热,而是停在稍远的位置道:
“春柳兄从这条路走,是来找本将军有事?”
楚稚迟疑一下,摇摇头:“没有,不过下官走这条路,倒确实与差事有些关系。”
薛镇剑眉微微扬起,他这一身戎装,配上这样的表情,颇有些凌厉之意。
“这样啊,”他淡淡地说,“那本将军就不耽误侍郎大人正事了。”
楚稚颔首再次礼过:“如此,下官先告辞了,待过段日子有了头绪,下官还要登门拜访世子。”
薛镇“嗯”了一声,未再多言。
楚稚不好再在这儿待着,只能隔着车帘对李月娇道:
“夫人,楚某先告辞了。”
安静了些许后,车内才传出了李月娇颇为郁郁的声音:“楚大人慢走,我就不送了。”
*
当薛镇的声音传进车内的那个瞬间,李月娇今日的心情,便到了糟糕的顶点,连带着外面的那位楚大人,在她看就更不顺眼了,是以她才会是这样不冷不热的态度。
待到楚稚走了,李月娇本很想让胡荣立刻驾车离开,但薛镇已经到了车边,将车窗帘掀开来,看着李月娇,露出了个和和气气的笑容:
“小姐今日来此,是送书的?”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这一笑,倒让李月娇不好意思继续撂脸子了。
再说了,她现在撂脸子,他又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反而显得自己小气似的。
是以她勉强拉扯了一下嘴角,意兴阑珊地对薛镇道:“见过世子,是,我是来给人送书的,已经送到了,他很高兴。”毣洣阁
她想着不能对薛镇发脾气,可是她并不会做戏,此时也不想做戏,因此薛镇立刻就觉察出了她的异样,笑容微敛,关切道:
“姑娘这是怎么了?难道方才受了气?”
李月娇听他关心自己,倒更加焦躁起来,难得发了小脾气,皱眉抢白道:
“我怎么了,与世子又有什么关系?我受气与否,又与世子有什么关系?要你管我。”
薛镇忽然被她说了一顿,人都怔在了原地,呆呆地看着李月娇,一双好看含情的桃花眼底,难得多了一些委屈。
他只是关心她而已,她怎么就生气了?
他有心想解释些什么,又怕惹得李月娇更生气了,在心中斟酌了半天,也没敢说出一个字来。
李月娇一时心快嘴快发了脾气,再见薛镇的神色这样,郁闷与烦躁之余,又升起了些许愧疚,甚至想要向他道歉。
可转念一想,这点愧疚之情再次让李月娇不快起来,干脆一转头,对胡荣道:
“胡大哥,走吧。”
胡荣哪儿知道他们之间怎么了?但既然不是他该劝的事儿,他便不说话,只对薛镇一拱手,赶着羊车往家去了。
连车内的云团,都难得不敢说话了,只在李月娇旁边坐着,轻轻给她捶腿。
薛镇叹了一口气,牵着马,跟在车旁边走。
好在胡荣还记得薛镇是世子,是镇北将军,所以车驾得颇为慢。
就这样,一车一马,在安化郡春夜的微雨里,安静地,缓缓地走着。
倒也不是很安静,马蹄声,羊蹄声,车轮声,还有细细的雨声。
“李姑娘,”最后,到底还是薛镇先开口,打破了宁静,“我今日接了京中飞鸽,令师姐和令兄已经安全回到京城了,你家中也很好,你可以不必忧心了。”
师姐和六哥哥已经到京城了?李月娇闷闷的心果然为了这个消息,稍微高兴了一些。
“……多谢世子了,也请世子帮我谢过闻将军。”她打起精神来,开口道
薛镇分辨着她语气中的情绪,知道她这次心情是真的好了一些,便笑了一下。
那也许,她并非在和自己生气吧。
“李姑娘。”他又唤了一声。
李月娇有心不理他,可是再一想人刚刚告诉了自己一个消息,自己这样岂非矫情?便应了一声道:
“嗯?”
没有说很多。
“今日姑娘在天工巧的时候,可有吃亏?我的人虽然在,但那时候并不方便上前。”薛镇道。
李月娇还记得之前薛镇就吩咐过,要把六族的买卖也看起来的事情,浅笑一下,道:
“没有得,冯掌柜也不是个傻子,如何真能让我吃亏,书册借得还算顺利,世子有心了。”
薛镇听她说了这么长的一句话,只当她心情转好了,连笑意都畅快了一些,道:
“如此最好,表叔……很高兴吧?”
李月娇回忆着当时种种。
高兴吗?他的样子不大像是高兴,更像是一直在缅怀。
她忽然掀开了车帘,看着细雨中的薛镇,想问他些什么,却后知后觉他在淋雨。
但年轻的将军穿着甲胄,牵着马,昂首挺胸地慢步向前走着,看不出半点儿不适或者狼狈。
李月娇忽然有些自责。
她很少会如此忽略别人狼狈的处境。
不知道怎么的,她又想起了他带她回京的那个雨夜,他就是骑着这匹马,跑进了雨夜之中,被蒋督使伤了,从此左臂便算废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他的左肩上,后悔之前忙了问他的肩伤如何了,以至于如今这般模样,她也不好再问了。
“世子。”
“嗯?”薛镇看向她。
“伞。”李月娇将车边放着的油纸伞拿过来,自窗子递了出去。
薛镇愣了一下,忽得眉眼都笑得弯了起来,伸手接过了伞。
可是他一笑,李月娇立刻又后悔了起来,可是伞已经递了出去,她难道还要回来?只好负气摔下车帘,心中暗骂自己没出息。
车外,薛镇笑说:“多谢姑娘了,我以为姑娘是生了我的气,原来不是。”
不是就好,他想。
我就是在生你的气,她想。
但转念再想,李月娇觉得还是气自己更多些。
“李姑娘方才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告诉我?”薛镇一手撑伞,一手牵马,问她。
李月娇又不想和他说话了,但到底正事要紧,是以她只得再次掀开了车窗帘,问道:
“世子可记得表婶吗?”
薛镇意外她会问这个,怪道:“你怎么问起这个来了?我自然是记得的。”
李月娇答道:“是因为我将那卷书给了他后,他和我说了很久表婶的事情,我才知道原来这本书,是表婶生前想要的。”
薛镇略沉默了一下,问道:“他和你说了表婶什么事情?”
李月娇将杜昼的话,大概复述了一遍。
薛镇听罢,只觉得更加意外了。
“他……竟然和你说了这么多?确实难得,”他摇头叹道,“表婶辞世后这许多年,他都没有和我再提过。”
“啊,竟然是这样吗?”李月娇着实意外了,“难道连表婶忌时、生辰的日子,他也不提?”
薛镇摇摇头:“不提。不过他倒的确对表婶一往情深,你听了那些事情也该知道,表婶亦算得上一代奇女子了,她初嫁过来的时候我才十一岁。夫人知道我很喜欢侍弄花草吧?表婶见了,还教给过我一些她种花的心得,亦送过我两盆极好的兰花……只是可惜,天不假年。”
李月娇听见,跟着叹了一阵,又问道:“世子,表婶究竟是因为什么病去世的?”
薛镇没立刻回答,而是对上了她的目光,半晌才摇头道:
“她并非病亡。”
“啊?”李月娇吃了一惊,她可是打从嫁到侯府起,就一直听说是病故呢。
薛镇叹了口气,缓缓道:
“表婶是中毒而亡,死的时候,亦是一尸两命。”
李月娇听闻,倒吸了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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