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张芳并不是好奇心特别重的女孩子,对于张记的事她就好像是别人家的买卖,生意上的事她不想知道,甚至没多大兴趣知道。之所以答应给铺子的布料当模特,也无非是因为张芳是个爱打扮的女孩子,更何况余振生对于颜色的搭配,已经超出张芳平时搭配色彩的范围,关键是让他这么一搭配出来挺好看。
更多的时候,张芳像是活着自己世界的小公主,她喜欢自己是女孩子们的中心,她在乎自己的感受更多余在乎别人的看法。但这并不是说她对周围的人一点都不留意,她只是用她自己的方法去看去感觉。
而现在,房间里的对话已经让她似乎知道了一些事,她推开房门严彩蛾和孙婶停下对话惊讶的看着张芳。
张蕊跑了过来:“姐姐,姐姐又穿新衣服了。”
“娘,你们刚才说雷钰怎么了?”张芳只是轻轻的摸了摸张蕊的头,便急忙问道。
“蕊儿,该睡午觉了,让孙婶陪你睡好不好?”严彩蛾柔声对张蕊说道。
蕊儿很乖的点点头,便由孙婶拉着进了里屋。
“你这衣服就是王家裁缝铺新做出来的?没想到咱家颜色染出的料子这么配出了还挺好看。”严彩蛾盯着女儿漂亮的脸赞许的说道,这话里竟不知道是说料子的颜色好看,还是女儿穿上好看。
“娘!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关心这个!”她绕过桌子走到严彩蛾身后,轻轻的晃着严彩蛾的肩膀:“娘,您就告诉我呗!”
严彩蛾犹豫了片刻:“要说,告诉你也没什么,只是怕你又告诉振生,振生就会对栓子说。”
“我怎么那么爱告诉他啊!您倒是快说啊!”张芳晃着严彩蛾的肩膀。
“好了好了,头都让你晃晕了,跟你说吧,雷钰快不行了。”
“啊?”张芳张大嘴巴,她和雷钰算是表姐妹,从小也没见过很多次,但是血缘这东西就是很神奇。雷霆夫妇带着雷钰来天津的时候,张芳也曾和雷钰坐一起说说家常聊聊天,她竟然有点喜欢这个穿的特别艳气,但是说起话来憨态可掬的表姐。
知道雷霆反对雷钰和栓子的婚事的时候,张芳心里多少还有点遗憾,毕竟栓子也是这样憨憨的,这两个人要在一起整天嘿嘿嘿的过日子,那肯定挺开心的。
“什么叫不行了,怎么就不行了!”显然张芳对严彩蛾的回答并不满意,她一句接一句的问着。
张芳从严彩蛾房间出来的时候,脸上被风一吹感觉冰凉的。她先回到自己的房间,对着镜子看了看那双发红的眼睛。看着镜子张芳有些发呆,雷钰一样也有这样一双漂亮的眼睛,这点他们都很像他们的娘。
除了眼睛,两个人的相貌还是有差别的,比如雷钰是圆脸,张芳是瓜子脸。雷钰有对可爱的虎牙,而张芳承袭了严彩蛾的酒窝。
张芳闭上眼睛,这恐怕是她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脆弱,当自己准备穿着新衣兴高采烈的接受自己新学期的生活,和自己一样花季的雷钰已经走在奔赴黄泉的路上,这让她觉得太惋惜了。
“大小姐,萍儿姐要回去了,问你衣服还有没有要改的地方?”院外杨五的声音响起。
张芳睁开眼,扣着镜子回到:“没什么要改的地方,让她稍等我一下。我还想让他帮我配个别针。”张芳这才想起来堂屋还有人等着自己呢。她重新扶好镜子,对着镜子轻轻的揉了揉双眼又拿出一盒粉轻轻的拍了拍,觉得脸色和之前也差不多了这才走出房间,走进堂屋前张芳才挤出了一些笑容。
“大小姐,您可出来了。去了这半天,内掌柜怎么说?”一进屋崔卫就问道。
“我娘说挺好看的,我觉得也挺好,萍儿,我这几个别针你帮我看哪个配这套衣服好?”
王萍拿起张芳装着别针的那几个匣子挨个看了看,又在张芳衣领处比了比:“我看这个挺好...这个蝴蝶的好看。”
余振生也随手拿起了一支,银色的长尾狐形态的别针
“你觉得这个好?”张芳看看余振生手里的。
余振生觉得蝴蝶儿的别针是灵动些,但本身张芳这套衣服的颜色就艳丽跳脱,别上蝴蝶的就显得有些凌乱感。倒是这个小银狐,给人安静和神秘的感觉。
“咦,这个别针很特别,跟这个一比蝴蝶的太普通了。”王萍也是眼睛一亮,探头看了着余振生递到张芳手中的那个别针。
张芳用手指摸着那个小银狐别针:“是挺特别,这是我表姐上次来天津的时候送我的。”说着他就觉得自己的鼻尖发酸。
崔卫在一旁干咳了两声,王萍笑着说道:“崔哥,您有事就去忙您的。”
“我倒是没什么事,就是怕你哥等的着急。”
王萍轻轻的呀了一声:“你不说我还忘了,我哥说咱们几家铺子合做的龙每家都要派人去舞。这都快到时候了,你家谁去啊?!”她说着朝余振生看去。
“舞龙?”余振生看着崔卫,这怎么自己没听说过今天有这事,要是舞秧歌自己倒是会,舞龙可没见过。
崔卫便解释道:“这不是二月二吗龙抬头嘛,咱们天津卫今天要舞龙、戴龙尾、开笔等。按说这舞龙,得遇上好的年份,老百姓几家合伙制作一条龙,二月二日这天上街舞龙庆祝,也期望新的一年在龙的荫护下再获丰收。不过去年生意好的铺子不多,这街坊里巷也想图个好彩,几家生意过的去的就合着做了一条,等晚上就在街上舞龙热闹下。其实也不难,就是一人举着一截龙身跟着队伍走出龙蛇舞来就成,振生要不咱这就你上?”
余振生摇头勉强的笑笑:“我也没舞过,而且我今天有事。”
“崔哥,每年这都是你的事,你就别难为他了。”张芳接话说道。
崔卫嘿嘿一笑,这要是别人,自己就回调侃几句,这才哪到哪就这么护着?可这是自家的大小姐,而且余振生最近家里时期多,看上去就没什么心情的样子。
“行,那我先送萍儿。振生,晚上可要来看啊!”
余振生笑着点点头,崔卫便送着王萍出了堂屋。
“我想出去走走,你陪我去吧!”张芳别好了那没银狐别针低头着说道。
已经起身打算去铺子的余振生站住了,他吃惊的看着张芳:“你在跟我说话?”
“这屋里还有别人吗?!”张芳反问道。
“那,那去哪?”余振生竟然有些犹豫了起来,在他的印象里张芳几乎从来没这样平静的语气对自己发出邀请。
“劝业场,哪人多去哪!”
“现在?”余振生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栓子不在院子,崔卫也出去了,这会跑街上陪着大小姐逛街也不是自己该做的事啊。
张芳看着余振生为难的表情:“这衣服做的不就是想让人看嘛?现在做好了,穿身上了不去人多的地方去哪?”
想之前接张芳上下学一样,余振生骑上了栓子送他的自行车,张芳揪着余振生的外套轻轻一跳就稳稳的坐好。
余振生还是觉得张芳瘦了,因为感觉她跳到车上的时候比以前似乎轻了。
如果说估衣街北马路是天津城最热闹的地方,那劝业场就是天津卫最繁华的地方。前者是市井的热闹,人山人海叫买叫卖,后者则是高档商铺、西餐厅、戏院、舞厅鳞次栉比的灯红酒绿之处。
天津人说的劝业场是一环形升高的楼房式建筑;中空,上面房顶是封着的。屋顶有花园和餐馆,另设哈哈镜招徕游客。高独自创办号称“八大天”的游乐产业,如天宫电影院、天华景戏园,天乐评剧园和天纬地球村等,这些都成为劝业场的营业主项。泰康商场设有“小梨园”的演出场地,刘宝全、小彩舞、高德明等曲艺名家来此献艺。天祥商场在屋顶花园放映露天电影,声势逼人。
这座建筑四周的街上有南味食品冠生园、皮箱店广发源,饭馆北安利、菜羹香、四如春,西服店李同益,何庆铝等。
广东帮集中在滨江道东段开设众多店铺,加上很多眷属住在这条“粤人街”上。于是衍生了一条集吃喝玩乐一体的商业街——著名的“广东街”。
杨福荫路的“钱庄街”,集中众多钱庄、证券交易所,更为大十字街的繁华锦上添花。
这一带,早晨街头行人很少,十点过后,游人逐渐增多。深夜十点,进入高潮,灯火辉煌,花红酒绿,人山人海。午夜时分,饭店,旅馆,浴室又开始上客,直到天明。
他们来的时候,街上的人渐渐多起来,行至劝业场一带骑车就不大方便,张芳就下了车余振生则推着自行车在她身后半步看她漫无目的的走着。
张芳喜欢劝业场的热闹,洋人租界地居住舒适、出行方便、吃喝讲究、穿戴时髦、玩得潇洒。现在她走在街上,看着一些女子朝自己投来的惊讶,赞叹的目光,心里便觉得很骄傲。
可是走了一段,又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我们回去吧!”张芳站定了对身后的余振生说道。
“从前面走河边吧,朝回走又好长一段没法骑车!”余振生并不想问张芳怎么突然又想回去,大小姐就是这样心血来潮是很正常的事。
走过了最繁华的地段,余振生拍拍车座:“上来,我驮你回去!”
“我想在走走!”张芳自顾自的继续前行。
余振生轻轻的怂怂肩,只好继续斜跟在张芳身后。
“你说,怎么没人问问咱们,这衣服是哪买的哪做的?”张芳转过身倒走着问余振生。
“谁那么冒失去问别人,你在街上看到漂亮衣服会去问吗?”
“这倒是!看来你的计划要失败了。”
余振生笑了笑:“我本来也没计划你来劝业场这地方啊。”
“那你让做出来这些衣服干什么?”张芳瞪着眼睛问道。
“其实上次是歪打正着,也巧了有王小姐在杂志登出来了。我后来也想,这流行的花色只是一时,咱们柜上做的事染料生意,又不是做布匹生意,买些花布只能是辅助的。所以,我这次原本就打算,不染那么多布,只展示成衣,回头咱们可以多做一些,提供给人搭配色彩的方案,同时也是对咱们染料的展示。”
张芳皱了皱眉,余振生说的她有些听不太懂,这和自己穿衣服展示有什么关系。
“做生意是细水长流的事,上次不也就是一阵子火爆?我是想,你展示的是配色,只要颜色正不愁没生意的。”
“这是你想的还是我爹想的?”张芳站住问道。
“你爹,我!”
“余振生!”张芳怒目瞪起眼。
“啊!不对,是我,你爹!”余振生也停下来,他挠挠头怎么也觉得说出来的别扭:“是,我和师父想一起的,我想到一些,师父帮我总结的。”
“我就知道,就凭你,肯定又吭哧吭哧的在那染布!最后搞的人困马乏,还赚不到多少钱。”
余振生笑笑,这段时间因为自己的这个小计划,张春明可是有事没事就和自己聊聊。要不是师父指点,自己不可能这件事上开窍这么快。
两人不再说话,吹着海河风默默地走着,余振生见张芳抱起手臂便问道:“你冷不冷?”
“废话,你穿夹衣出了试试!”张芳瞪了余振生一眼。
余振生忽然觉得轻松了些:“你这么说话,我才觉得正常些。刚才你去师娘那那么久,出来就沉着脸,我还一直担心师娘觉得这衣服颜色不好看呢。”
“我沉着脸了吗?我一直笑着的,你怎么看出来我沉着脸了?”
“明明不高兴的样子,还说不是?”这话余振生没说出口。只是说道:“上车我们回去。”
张芳依旧没有上车,又自顾自的走了几步,两人又是一阵沉默后张芳忽然问道:“刘银燕找你什么事?”
余振生不知道张芳为什么突然问起,他想,会不会张芳误会什么,于是掏出刘超的信递给张芳。
张芳停下看完了那信又递给余振生:“翟会计是谁啊?”
“年前我们回去时候同车的!”
张芳哦了一声,他知道现在余振生的心情一定很不好,就像现在自己一样,可是余振生能告诉他他是因为什么,自己却暂时不能对余振生说。
一辆汽车从他们两个人身边经过,开过一段车子又朝回倒了倒接着停在他们两个人前面,车门打开从车上下来一个人,当张芳和余振生看到车上下来的人的时候,都吃惊的站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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