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英雄纪念碑,于1900年1月5日在莫斯克第一广场建立。这块石碑纪念的是,在那场人与神之战中,觉醒了自我意识,最后选择挣脱安雅掌控的思想人偶。他们有些人在得知自己的使命后选择自我毁灭,也有些人选择将消息传递出去。
但是结局都是一样的,在代表着安雅与弥撒的那颗心脏碎裂后,他们的一切都被抹去了,名字、家庭、过往、经历种种的一切,都随着他们的死而消失了。但是,他们做出的贡献是无法磨灭的,光是大图书馆里那些被抹去了姓名,但依旧存在的著作们,就证明这些人的伟大。
所以,为了纪念这些失去了名字的英雄,这块如同一颗心脏一般的石碑在国家意义非凡的第一广场上被立起。所有莫斯克人都见到了这块石碑的出现,也都为那些无名的英雄留下了自己的敬意。
但没有人知道是,在这块石碑上,其实是有着一个名字的。
赫里宁·塔里克。
“勇者说你是第一个觉醒了自我意识的傀儡,我一开始还不信,我还在想,你怎么可能是人偶呢?”
身穿探险家短衣,踩着一双牛皮靴的洛卡压低了帽檐,他拎着手中的黄桃酒,仰着头,看着那最高处的一抹黑色,声音有些沙哑。
“当时的我真的很难以置信,但是想了想,发现还挺合乎常理的。毕竟她操控了这么多人,不可能对国王没有兴趣。”
轻轻敲击着手中的酒瓶,洛卡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苦涩,“大哥告诉我了,那天在地底,他在看到那两位傀儡的时候就已经意识到,您可能出问题了。毕竟地下世界的符文和法阵都是绝对保密的,除了他之外,只有你知道。”
“后来想一想,确实,在我们出生之前,母亲一直都说你是一个有些无情的机器,忙工作,忙信仰,忙国家就是不忙家庭。她常常和我抱怨,如果不是你在大哥出生后天天往家跑,她早就不管你的死活了。”
想到那个温柔的女子在自己面前喋喋不休,但脸上带着藏不住的幸福神色的模样,洛卡的脸上也不由自主地带上些许笑意。
“当时的我不理解你,我一直都认为你不爱我们,也不爱这个家。后来我虽然有些理解你了,但还是不认可,我依旧认为,你对我们只有家人的情感,并没有真正的爱”
站起身,眺望着那最高的名字,洛卡的眼眶有些微红:“你曾经告诉我,人只有找到了甘愿赴死的东西,才算是完整的人。我曾经一直都认为,你甘愿赴死的,是这个国家。”
摇晃着手中的黄桃酒,靠在这座石碑上,天气很晴朗,阳光混杂着微风的味道十分清澈。洛卡看着碧蓝的天空,轻声说道:
“但是现在我才明白。”
“你爱着的,不仅仅是国。”….“还有家。”
无名国王葬礼,于1900年1月10日举办。
一个无名的国王,也是第一个打破了灵魂囚笼,摆脱了安雅控制的思想人偶。他于1810年出生,1840年加冕为塔里克皇帝,于1889年12月10日战死,总共在位时间为四十九年。
根据历史学家的统计,这位无名国王在位期间,塔里克的发展速度为历代最快,同时人民幸福感也是历代最高。同时,这位无名国王与勇者联合,消灭了困扰塔里克共和国数年的晶诡之灾,可以说是塔里克历史书上无法绕过的伟大举措。
同时,这位无名国王培养了许多人才,无论是帝国第一将领蒂雅,细雨军团的军团长洛卡,亦或是内政学者埃文,都是这位无名国王亲自培养的人才。根据从历史空白中的对比,该国王的政绩,仅次于国父塔里克·弗拉基米尔。
令人遗憾的是,这位政绩斐然,历史功绩更是堪称伟大的国王,名字无法被任何人提起,也没有办法被回忆。他的一切都只能化为历史上冰冷的文字,最后镌刻在石碑与书籍上。
“最后,由护国公致辞。”
在半圆形的恢弘建筑中,周离缓缓从台下走在台上。他看着离他很近的,或者说,离他身后棺椁很近的三人,轻轻点了点头。
身着褐色长袍,带着半框眼镜,整个人儒雅随和的埃文用手指轻点了一下心口,这是塔里克的一种礼节。
一旁穿着探险家制服,胸口别着白花的洛卡则微微躬身,在那场战役中,他负责与圣殿骑士共同保护西部区域,所以他并没有直接参与到人与神之战中。但是他知道,是眼前的这位勇者拯救了自己,拯救了塔里克。
银色与金色交错,圣洁的光晕在阳光下格外柔和。蒂雅伸出手,轻轻锤了锤自己的胸口,秘银锻造的胸甲发出沉闷的声音,代表这个坚强的女孩对周离的回应。
看着面前这三个人,周离的记忆开始与过往重叠了起来。他似乎回到了上一世,回到了那一天老国王给自己加冕为勇者的瞬间。那时,已经成为了挚友的三人就是这样站在一旁,带着祝福与喜悦的笑容看着自己,接过老人手中的冠冕。
这一世,自己保护了他们,但是,那位慈祥而坚毅的老人却离去了。
周离深吸一口气,驱散了脑海中的恍惚。他走到高台之上,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还有他们胸口的白花,面前的扩音符文将他的声音传播给在场的每一个人。
“我,周离,塔里克护国公,致辞。”
停顿了一下,周离随后继续说道:“有人说过,人会经历三次死亡。第一次死亡,是呼吸停止,是肉体上的死亡。第二次,人们参加了葬礼,死者在社会上的位置永远消失了。第三次死亡,是所有人都忘记了你,你就彻底死了。”….“但是。”
他的视线扫过那些自发为赫里宁悼念的人群,深吸一口气,随后震声道:“对于无名国王,伟大的君主而言,死亡,并不是终点。”
“我们都知道,有何等伟力想要抹除这位无名国王的存在,想要让塔里克人忘记他,让塔里克人厌恶甚至诋毁他。”
“有人会说,他已经死了,消失了,他已经随着时间而流失,离开了塔里克。可是,那只是死亡,并不是终结。”
“幸福的生活,平整的街道,孩子们开心的笑容,稻田里如黄金般连绵不绝的水稻,还有塔里克国度。这些,都是他存在过的证明。”
周离看着塔里克晴朗的天空,看着那些饱含热泪的人群,还有那轰鸣的钢铁熔炉,夜以继日劳作的塔里克工人,说出了这句并不官方,甚至没有文采的悼念词。
“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历史与人民,会将他永远的铭记。”
“唯有真理,才是他应有的墓志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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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走了?”
东海岸港口,脸上带着疤痕的男人叼着烟斗,银白色的长发被束在脑后,身上有些灰蒙的夹克满是修补的痕迹。他深吸一口塔里克的烟草,吐出烟圈,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
“该走了。”
“准备去做什么?”
周离靠在石栏上,这位塔里克的护国公此时毫无形象地叼着一根饼干,看着远方飞过的海鸥,开口问道:“继续漂流?还是找个地方度过余生?”
“准备去一趟萨热。”
拍了拍绑在腰间的骨灰盒,杰洛斯特扯了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这小子从小就听萨热的故事长大,想看看那个四季如春的国度。之前答应过他,现在该履约了。”
“挺好的。”
周离没有说出挽留的话语,他只是看着脚下的海岸线,有些怀念地说道:“我还记得,几年前,我们好像也在港口碰过面。”
“约旦的第三海港,那地方全是烟头和劳工的口水,赶不上这里的厕所干净。”
笑了笑,杰洛斯特将烟斗熄灭,随后他掏出了一根卷烟,点燃,深吸一口,随后满足地说道:“还是这口带劲,塔里克的烟太柔了,没意思。”
“你在约旦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周离带着些许笑意,对杰斯洛特说道:“我当时给你递烟,你特别嫌弃这玩意。你说抽了几十年了,抽草都比它强。”
“这玩意,不都是这样吗。”
杰洛斯特讪讪一笑,这位老练的猎魔人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窘迫,但很快就消失了,“旧的去了才会怀念旧的,但是旧的不去就一直嫌弃它。”
“嗯哼。”
周离耸了耸肩,然后他看了一眼远方逐渐靠近的渡船,随后有些感慨地说道:“你说,咱俩还能碰个面吗?”
“你要想找我随便找,来萨热,我包你食宿。”….爽朗的笑了一声,杰洛斯特拍了拍周离的肩膀,随后提了提包裹,对他说道:“当然,我的食宿可都是自己的标准,你这老土豪我可养不起。”
“哥们又不挑。”
周离也笑了,就像是几年前在约旦送别对方一样,周离摆摆手,对杰洛斯特说道:“行了,赶紧赶船吧,这票挺贵的。”
“错过了就管你借钱呗。”
杰洛斯特两手一摊,无所谓地说道:“诺克萨那小子可告诉我了,你在约旦那边都不能是敛财了,那是趴在英南的脑门上吸血,你可以纯纯的有钱人。”
“放屁,老子还得支援约旦建设呢。”
周离没好气地说了一句,然后他拿出一个钱包,直接扔给了杰洛斯特,“拿着,塔里克的赏钱。范特斯那份我给你留下了,到时候给他买个好点的地方。”bïmïġë.nët
掂了掂钱袋子的重量,杰洛斯特挑了下眉,随后也不啰嗦,直接收进了怀里。他冲着周离挥挥手,随后头也不回地踏上了渡船。
“走了。”
在留下这两个字后,杰洛斯特的身影和海岸线逐渐分离,最后消失在了海洋之中。
“有些熟悉的感觉呢。”
一旁的艾露玛抱着饼干袋子,洁白的手指夹着一根手指饼干,她将饼干塞进周离嘴里,随后轻笑着说道:“几年前,你也是这么送走他的吧。”
“嗯。”
周离点点头,他长舒一口气,随后笑了,“这次不一样了。”
“他终于退休了。”
不再纠结自己的身份,也不再执着自己的血脉。
当杰洛斯特知道那个运筹帷幄,慈祥又和蔼的国王曾经是人偶的时候,他就已经释然了。他选择带着他的弟子,前往那个被称为热带天堂的国度,放下猎魔人的执念。
他已经七十多了,实际上,他差不了赫里宁多少岁。
“走吧。”
挽起艾露玛的手,周离感受着手心处那熟悉的温热,原本有些怅然若失的心情顿时舒缓了不少。艾露玛笑着凑到他的身旁,和他一起离开了港口。
“所以,你准备做些什么?”
十二刻高塔之上,黄奕坐在塔顶的边缘处,他的身后则是欣赏着夕阳的伊兹。
“您说的是什么意思,我不太懂。”
伊兹看向黄奕,有些疑惑地问道:“做些什么?是什么意思?”
“你还得工作啊,还得生活,还得···”
黄奕感到有些烦躁,他不知道怎么去说,只能叹了口气后问道:“好吧,我直接问,你把钱全给我了,你怎么办?”
“您认为呢?”
伊兹看向黄奕,脸上逐渐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不是,我没想到你真把钱全给我了,这钱的数量太大了,两年内还只能转手一次,你太冲动了,我···”
黄奕苦恼地挠了挠头,随后他无奈地拍拍脑袋,随后对伊兹问道:“你以后准备去哪?”….“我不知道。”
伊兹耸了耸肩,平静地说道:“商业教会里我的档案被销毁了,现在,我是一个无工作无信仰,甚至无国籍的自由人,随便哪里都可以。”
“好了,我确实有点蠢。”
长叹一口气,黄奕直接站起身,看向一旁的伊兹,郑重地问道:“伊兹,我现在以战争教会的教宗身份,正式邀请你成为我的副教宗。”
“这是您的真心话吗?”
伊兹脸上浮现出促狭的笑容,她像是一个偷到了食物的猫咪一样,眯着眼笑着问道:“不是被我逼迫的吗?”
“别玩我了。”
黄奕扶额长叹,“我也真是奇怪,明明这样恢弘的战争刚刚结束,我却说着这种消失”
“这不是很好吗?”
伊兹笔直的站着,在这十二刻的高塔上,她俯瞰着莫斯克。
跟达奇勾肩搭背,浑身绷带,拎着啤酒高声和自己朋友吹嘘当时英勇身姿的亚瑟·摩根。捧着鲜花,似乎在和自己说话的海瑟薇和亚瑟擦肩而过,娇俏的脸上时不时地浮现出苦恼的神情。
街道旁的咖啡馆里,埃文将一条项链交给了面前的林鸢,他的笑容很温暖,而林鸢的眼中则满是欣喜。蒂雅百般无聊的抱着胳膊站在咖啡馆的门口,她的身旁则是满脸好奇,但一想进去就被蒂雅抱起的林紫。
气鼓鼓的林紫跑到艾因身旁告状,但艾因似乎知道什么一样,与一旁的艾维对视了一眼,有些古怪的笑了笑,随后艾因便一手牵着林紫,一手牵着卡娅前往最近的甜品店。
不远处的服装店里,唐吉诃德一脸苦恼地看着那些繁琐的连衣裙,一旁的托蕾亚和丽娅·可组成的没头脑脑和不高兴组合手毛脚乱地给她出着主意。托蕾亚有些时候会不自觉地带着笑意,也有些时候会一脸冷静地说出让人捧腹的话语。
捧着文件的白芩从一旁的元素商店里走出,她似乎听到了不远处的声音,在看到那四个人凑在一起没有半条裙子的组合,她叹了口气,然后如天降救星一般走到店里,开始帮唐吉诃德购买她人生中第一条裙子。
黄昏落下的余光里,周离和艾露玛挽着手,从街道的一头悄悄走到一个小吃摊前,看着那偷偷坐在街角的椅子上,像仓鼠一样吃着手里的奶油甜饼林紫,两人的脸上不约而同地浮现出同样的坏坏笑容。
伴随着灵海的一声“咿呀”惨叫,不远处正在聚精会神地研究塔里克咖啡的阿廖沙顿时被吓了一跳,红色的短发宛如天边的霞光一样。她抬起头,看向不远处正一脸羞恼地解释着什么的灵海,噗嗤一笑。
转过身,看着一旁与自己欣赏着同一片夕阳的黄奕,伊兹带着淡淡的笑意,柔声对他说道:
“人类,就是由一件又一件小事堆砌起来的奇迹。”
塔里克篇,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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