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立夏,沙岛的习俗是在这一天要吃碗面,苏家人把这个节气当个重要节日过,正好休渔期,闲暇的时间多了,一家人能聚齐一起吃顿饭。
苏新七傍晚放学就被接去了海崖,晚上小姨家是主场,苏家的一众亲朋好友欢聚一堂,坐了好几桌,热热闹闹地吃了顿饭。
族里的长辈坐在一起就是喝酒话家常,苏新七觑了个机会提前离席,她和母亲说了声就悄摸地离开了海崖,打算去找陈鲟。
最近几天,她都没什么机会和他单独相处,那晚之后,对她和陈鲟的事,父亲虽然没有明确表示反对,但是在行动上却表明了态度,他已经接连好几天亲自送她上下学了,美名其曰快高考了,帮她节省时间,以前吃完晚饭,苏新七会和陈鲟去散个步赶个海,现在她被盯得死死的,饭后想出个门,她父亲都得跟着,借口说是趁着休渔期多陪陪女儿。
对父亲的举动苏新七既里解又无奈,放学后她没办法和陈鲟见面,在学校里要上课,能说上话的机会更少,这几天他们基本上都是用对讲机在联系,用的次数多了它还跳频了。
苏新七今天特地把对讲机带到了学校,课间时间找了个机会让陈鲟调了下频,今晚家族聚会的事她和他说了,但是她没告诉他,她会偷溜去找他。
夜色如墨,今晚海风强劲了不少,天幕上一轮月亮高高悬挂,月轮周围环着一圈光环,月晕而风,可能再过不久台风就要来了。
从海崖下来这一路人影戋戋,今晚风大,这个点几乎家家户户都关了门宅在家里,灯烬月沉,海浪声越汹涌,越显得岸上寂寥。
到了崖底,苏新七看到迎面走来两个人,骂骂咧咧的,她听声辨人,认出了林勇强,不由眉头一皱,低着头加紧脚步往前走。
“欸,这不是我们七公主吗?”林勇强打量了下苏新七,把她拦下,“好久不见了啊,还没忘记我吧?”
苏新七沉下脸,往边上跨一步想绕开他,林勇强却不依不饶,也跟着跨了步,腆着脸说:“大晚上的碰上了就是缘分,跟哥哥走走,我请你吃宵夜啊。”
他一靠近,苏新七就闻到了他身上的酒味,她一阵反感,冷声道:“让开。”
“唷,七公主脾气还挺大啊,怎么,急着回去找爸爸啊?”林勇强要去拉苏新七的手,被她一把挥开。
“给你脸了是吧?”林勇强给他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上来就抓住苏新七的手。
“你干嘛”
林勇强捂住她的嘴,半拉半拽地拖着她走,“你爸之前把我揍得够呛,我早就想找个机会灭灭那个老东西的威风了,老船长,呵,我看他丢了女儿急不急。”
苏新七用尽全身力气抵抗,她张嘴用力咬了一口林勇强的手,他吃痛,骂了句脏话,苏新七趁她松手的空档刚想呼救,下一秒就被扇了一巴掌。
“我劝你老实点啊,乖乖跟我们走还能少吃点苦头,你要惹火了我,我可不知道会干出什么事来。”林勇强说着还用下流的眼神上下打量着苏新七。
四下无人,苏新七耳朵嗡嗡嗡的,她被捂着嘴拖着往下海口去,林勇强的小弟反剪着她的手把她带上了一艘小艇上,林勇强找出了平时用来修里设备的胶带,绞了一截封住了苏新七的嘴。
“还真不能出声了,看来电视剧也不全是骗人的。”林勇强按下苏新七,“老实点。”
苏新七挣了挣,没挣开身后的桎梏,她强迫自己冷静,目光不动声色地四下逡巡。
林勇强开船往港湾中心去,到了一艘渔船前,他先行攀上去,放下,朝底下喊:“七公主,识相点,你在这想跑也跑不了,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不会为难你的。”
苏新七审时度势,挣了下手。
“松开她吧。”林勇强说:“自己爬上来。”
苏新七甩了甩手,脑袋快速运转。
她孑然一人,想在海港深处逃走几率不大,她扯了扯书包带,撕开嘴上的胶带,踩着爬上船。
林勇强把她带进船舱里,大概是看她还算识趣,就没再把她的嘴封上。
“强哥,就这么把人抓来,不会出什么事吧?”林勇强的小弟问。
“怕什么,我们不就带她到船上玩玩,又不干什么,明天把人一放,就算她报警,我们就咬定没这回事,大不了去局里喝几杯茶,过几天就出来了,那群条子也就这么点本事,套路我都摸清了。”
苏新七站在角落里,林勇强走近时她往后缩了缩,他伸出手,“手机。”
苏新七盯着他,慢慢从兜里掏出手机。
林勇强一把抢过,晃了晃手机说:“别怕,哥哥不做什么坏事,就是想给你爸一个教训,让他着着急,在海上他老资历,我动不了他,在陆上可就不一定了。”
他指着自己的脸说:“看着没,上回他打的淤青还没消下去呢,我不给他点颜色,他还真以为我是好欺负的瘪三。”
林勇强之后倒是没再对苏新七做什么,大概觉得她一个小女生,逃也逃不到哪去,所以自负地没对她进行肢体上的管制。
苏新七一直站在角落里,她时刻防备着林勇强,上船后不久,他和他的小弟就找了副扑克玩起了牌,她盯着他们,一只手悄悄探向背后,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拉开书包的拉链。
“七公主,会打牌吗?一起玩啊。”
林勇强忽的转回头,苏新七僵住,她紧绷着脸,摇了摇头。
她一动不动地站着,林勇强盯着她看了会儿,忽然站起来,“书包里有什么?”
苏新七抿着唇,后背沁出冷汗,“没什么。”
“书包给我。”林勇强伸手。
苏新七和他僵持了几秒,林勇强没耐心,上手就要抢,苏新七破釜沉舟,手一动摸到书包里的对讲机,按下通话按钮,急切地喊道:“陈鲟,我在海港船”
她一句话没说完整,林勇强和他小弟粗暴地抢走她的书包,林勇强扯开书包,拿出了里面的对讲机,面色阴沉。
“妈的。”林勇强把对讲机一砸,双眼瞪得通红,显然是被激怒了,他点点苏新七的脑袋,“哥是不是对你太客气了,还敢耍花样。”
“强哥,现在怎么办?”
“怕什么,对讲机那头有没有人还不一定呢,谁知道这是不是一个幌子。”林勇强啐了口,“把她嘴封上,灯关了,就算有人,海港这么多船,没那么容易找到我们。”
林勇强从船上找来了一条绳子,把苏新七的两只手捆在身后,拍拍她的脸,“老实点,不然别想有好果子吃。”
灯一关,舱里一片漆黑,苏新七更无安全感,她缩在船舱角落里,浑身发冷,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就在苏新七以为陈鲟没收到消息,愈加失望之际,外面传来了人声,她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林勇强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低骂了声,“妈的,摩托艇,还真来了。”
“强哥,怎么办?”
“慌什么,这么多船,我们不出声,他能找着?”林勇强压低声,转头看向苏新七,警告道:“老实呆着,别以为有人来了你就能走。”
摩托艇的声音时近时远,苏新七听到陈鲟一直在喊她的名字,偌大的海港,无数条渔船,不知道船号,要在上面找一个人并不容易。
苏新七的注意力高度集中,虽然林勇强目前还没对她做出什么极为过分的事,但长夜漫漫,谁也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她不能抱着侥幸心里,把希望寄托于他的良心上,她必须静待时机自救。
“妈的,怎么还不走。”林勇强起身,“我出去看看。”
苏新七屏气凝神,在林勇强打开舱门的那一瞬间,迅速起身往外冲,林勇强被她撞了个趔趄,苏新七一刻不停头也不回,毫不犹豫地从船舷上翻下海,“噗通”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陈鲟正四处找人,听到落水声时立刻调转摩托艇,往声源驶去。
苏新七双手被绑,嘴巴又被封上,在水中挣扎了会儿就往下沉,她屏住呼吸,在水中,时间无限拉长,缺氧状态下她的意识有些模糊,只觉得自己在不断地下沉,很快胸口发胀,一口气憋不住松了,朦胧之中,她看到上方有人朝她游来。
陈鲟揽住苏新七快速上浮,冒出海面的那刻,他马上撕开她嘴上的胶带,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语气焦急,“小七,小七。”
苏新七猛烈地咳起来,睁了睁眼,看清他后,轻轻地喊了声他的名字。
陈鲟见她还有意识,心口一松,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他解开她手上的绳子,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抬起头,目光凛冽地看着站在甲板上的林勇强,眼底淬着一股狠意。毣洣阁
“鲟哥,鲟哥。”吴锋宇带着一众人划着船姗姗来迟。
陈鲟让他们帮着把苏新七抱上船,他上船检查了下她的身体,看到她微肿的一侧脸时眸光沉下,脸色凛然。
他刚要起身去找林勇强算账,苏新七拉住了他的手,“别去,报警就好。”
陈鲟看她这状态也不宜在这里多留,忍了忍,最后示意吴锋宇回岸上。
上了岸,苏新七已经缓过神来了,陈鲟和她皆是浑身湿透,他想了想,让吴锋宇就近去李家拿两套他的衣服,他则载着苏新七去了娱乐区的宾馆。
开了房进到房间,陈鲟关上门就捧着苏新七的脸看,他目光沉沉,声音隐忍,“他打你了?身上呢,有哪里不舒服?”
苏新七摇摇头,“身上没事。”
陈鲟碰了碰她的脸颊,触手冰凉,他轻推了下她,“先去洗个澡。”
苏新七进到浴室,把湿衣服脱下,冲了个热水澡,身上总算热乎了起来,吴锋宇送来了两套干净的衣服,陈鲟拿了其中一套,敲了敲门。
苏新七打开一道门缝,陈鲟把衣服递给她,“我的衣服,先将就着穿着。”
“好。”
陈鲟的衣服过于宽大,他的t恤都能直接盖住她的大腿,裤子更不用说,苏新七把系带扎紧,裤脚挽了好几截才勉强合适。
她从浴室出来,陈鲟看了她一眼就别开视线,递了条毛巾给她,“让吴锋宇买的,干净的,把头发擦干,别感冒了。”
陈鲟拿了衣服去浴室,迅速冲了个澡出来,夜晚的宾馆已是声色犬马笙歌阵阵,他此时也没被勾出旖旎的心思,一心想的都是今晚的事。
“我先送你回家。”陈鲟说着拿起外套就要往苏新七身上披。
苏新七抬头看他,拉了下他的衣角,“你是不是想去找林勇强。”
陈鲟沉下眼,没否认,“你别管,回去好好休息。”
“别去。”
陈鲟不吭声,苏新七依过去,搂着他的腰,仰头看着他,温声道:“你手机给我,我报警就好。”
“报警便宜他了。”陈鲟额角的青筋隐隐凸现。
“打架解决不了事情。”
“我要剁了他的手。”陈鲟看着她微红的侧脸,发狠道。
“陈鲟!”苏新七贴近他,踮起脚安抚性地亲了亲他,“你别冲动。”
陈鲟回手抱着她,低声说:“还好我今晚没出门,否则”
他根本想都不敢想,如果他没听到对讲机上她呼救的信息,那后果将会是怎样,一想到她今晚遭的罪,他就恨不得现在就找到林勇强,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不,他要他十倍奉还。
“害怕吗?”陈鲟轻抚着她的脸颊问。
苏新七迟疑了下还是点了下头,她搂紧他,轻声说:“幸好你来了。”
陈鲟却不想要这个“幸好”,他不能赌运,他要她万无一失。
“以后不会了。”
陈鲟郑重许诺,他捧着她的脸,像信徒般虔诚地吻下去,今晚在海港,他找不到她,急得把所有渔船掀翻的心都有了,现在她就在眼前,那种失而复得的感觉几乎将他覆灭,早年在赛场上,险胜的喜悦都不及此刻。
他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在他这个年纪都张扬热烈,对待喜欢的女孩都是这样,珍而重之,想把她捧在手心上,舍不得她受一点委屈,但他是。
陈鲟的吻渐渐加深,苏新七仰头受着,甚至主动迎合,今晚的事她也后怕,此时似乎只有贴近他,她才能汲取到一些安全感。
左右两间房春色如许,心上人在怀,陈鲟渐渐被勾出了欲望,他在情势失控前轻轻推开苏新七,隐忍着调整呼吸。
苏新七刚才和他贴得近,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变化,她红着脸,双手揪着陈鲟腰侧的衣服,暗咬了下唇,主动凑上去在他唇上啄了啄。
陈鲟低喘,抵开她,他看她双颊韫红眸中带水,眼神透亮,似乎在默许什么,他心头一动,克制道:“学校没教的你也想学学?”
苏新七眼神不避不让,今晚化险为夷,她比平时更想亲近他。
“不行吗?”
陈鲟对上她熠熠的眼睛,脑袋里绷着的弦骤然断开,他眼神一暗,搂过苏新七,低头攫住她的唇,放任自己的里智溜走,让本能占了上风。
世上最难掐灭的大概是少男少女的好奇心,很多故事都由此生发。
夜色转深,一轮寒魄映于海中,天上人间共此一色。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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