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内种满了花草,却因暮秋之际都几乎枯萎,景色萧索。
姬千秋躺在床上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便披上一件朱红色的大氅,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她站在庭院中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陷入了沉思。
……
“贱妾见过娘娘。”阿绻跪在地上,恭敬地对她行礼。
她硬挤出一抹微笑,点了点头。
“娘娘。”阿绻站起身子,艳丽的脸上带着些惊惧,好似她是什么怪物般,“殿下让贱妾来知会娘娘一声,他与皇后娘娘正在正殿内……”
阿绻话还没说完,燕后母子便径直走入内室,她急忙迎上去屈膝行礼,却迟迟未等到回应。那两人越过她坐上主座,过了半晌燕后才说:“太子妃好大的脾气,竟让我们等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傅扶疏冷漠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夫人,起身吧。”
她走到二人面前,低垂眉眼没有说话。看来又是这阿绻私自截下通传陷害她,这个月里已经发生了好些次,这妾室凭借傅扶疏的宠爱在东宫中作威作福。
却又要装出一副可怜娇软的模样来。
“你个贱妾还不赶快退下!看见你都污了我的眼!”燕后指着一旁的阿绻用力骂到,“滚出去,不然我砍断你的腿!”
“母后……”傅扶疏心疼地出声制止,“做错事的是太子妃,母后骂阿绻作甚。”
燕后冷哼一声,也未再骂。
待阿绻弓着身子退出内室后,燕后才看向她:“今日本宫是有话要与你说。”
“母后有话请讲便是。”
“千秋,过来坐下。”燕后忽然又变了脸色,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待她走去后,燕后拉着她一齐坐在宽敞的卧榻上,“你与扶疏都成亲五年了,怎么还未……”
她呼吸一顿,心痛难耐。
燕后无非是想问她为何从未为皇室诞下一子,毕竟她极力让自己的儿子与姬家联姻就是为了天帝姬玄昊留下的正统血脉。
可是她不敢告诉任何一个人,她与傅扶疏成亲五年竟还是处子之身,他们从未行过房。
坐在她们身旁的傅扶疏仍是不语,好似她这个人不存在般。
“千秋,母后不管你有什么样的苦衷。再给你三个月的时间,若三个月后你还未怀孕……”燕后轻启红.唇,态度强势,“我就让太医来为你检查。”
“到时候可就没有舒服日子过了。”
……
忽然,围墙的对面传来幽幽琴声,唤回了姬千秋的思绪。
姬千秋拢了拢肩上披着的大氅,往偏院走去。她住在恒王府的主院里,傅弈则自己搬去了隔壁的院子里住,花园的对面就是傅弈所在的偏院。她慢慢走在石板小道上,又踏过院子里的月洞门,黑夜中陪着她的只有月光与秋风。
她忍不住好奇,如此萧瑟的深夜里,傅弈住的院子里怎会有人在弹琴?
姬千秋刚踏进偏院看向弹琴之人,顿时怔住了。柔和的银色月光下,身穿白衣的傅弈正坐在庭院中弹着一张玄色的古琴。
傅弈并未把长发束起,三千青丝随意地披散着,被秋风微微吹起。他俊美邪气的容颜在月光照耀下简直迷人得摄人心魂,那双总是温柔中带着调笑的细长凤眼低垂着,像看着爱人般看着手下的古琴。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拂过琴弦,洋溢在庭院中的旋律如阳春白雪,余音袅袅,婉转动人。
姬千秋直直地凝视着傅弈,凝视着她前夫的亲弟弟,心中酸涩。
他这样一个风.流无能、整日只会游手好闲的庶子竟能弹出如此美乐,而且——
这首曲子是她最喜欢的一首,上一世见不到傅扶疏的日子里,她总是坐在院子里弹这一首曲子,默默等待着她的夫君推开门见她。
但傅扶疏从未来过,哪怕只有一次。
少女站在庭院中,秋风轻轻吹动她朱红色的裙摆。
一曲过后傅弈才抬起头,他远远地笑了,看着她柔声说:“过来。”
姬千秋也不知怎的,像被蛊惑般慢慢走了过去,才刚靠近傅弈身旁便被他一把握住手腕:“好妹妹,坐下。”
傅弈难得态度强势,他扣着姬千秋纤细的手腕一扯,少女便不住跌坐下去,竟是直直坐在了他的怀中。
姬千秋羞怒不已,却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男子炙热的大掌,逃离不了他宽厚的胸膛。
傅弈低沉地笑了笑,在她耳边暧.昧地说:“我教你弹这首曲子。”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垂,低哑暗沉的声音弄得她半边身子都酥麻了。
姬千秋坐在傅弈怀里,耳尖通红,紧紧咬着薄唇,却仍清冷疏离地说:“不必了,请殿下放手。”
“今夜可是我们婚后的第一.夜,妹妹让为夫独守空房倒也罢了,连弹个琴都不愿意赏脸?”
傅弈说完后也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伸出大掌包住她的手背放在琴弦上,手把手带动她弹着古琴。
“可还喜欢这首曲子?”
姬千秋垂下眼眸,轻轻点了点头。
身后的男子沉声一笑,胸腔轻颤:“我也喜欢。”他顿了顿,又说,“从前,我倾慕的那位女子最是喜欢弹这曲子,我每每路过都要驻足看她。”
“她那样美,美得我的心都碎了。”
姬千秋愣住,从前只听说过三皇子恒王风.流多情,却从未听说过他还有所爱之人。
“殿下竟有爱慕的女子?”bïmïġë.nët
傅弈只轻声应了一声“嗯”,并未多言。他不说姬千秋也没有多问,反正他们的婚姻只是一场交易,各有所爱倒也正常。
他们就这样沉默着,傅弈握着她的手轻抚琴弦,背紧紧贴着傅弈的胸膛,庭院中只有悠扬的琴声围绕着二人。
一曲过后,傅弈放开怀中少女的手腕,在她耳旁柔声问:“我方才命人温了些桃花酒,妹妹可有兴趣与我浅饮一杯?”
姬千秋点点头,与他一同起身走到庭院之内的小亭子里,只见玉石桌上摆着一壶酒。傅弈为她倒了一小杯桃花酒,轻轻推到她面前。
“四妹妹,明日一早皇后宣我们入宫,应是要祝贺我们新婚。”
杯中酒里盛着一朵桃花花瓣,随着秋风飘飘摇摇。
姬千秋眨了眨眼,轻声应到:“知道了。”
“怎么了,心情不好?”
她并未回话,抬起面前的翡翠酒杯一饮而光,才说:“我愿以为当了王妃会很痛苦,现下一看却也还好。”
傅弈侧过脸,眼神晦暗不明:“那要看你嫁给了谁。”
姬千秋闻言勾了勾唇,挑起一边桃花眼看着俊美皇子,继而伸手夺过他手中的酒杯贴着粉唇。她柳眉微蹙,不要命似地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像是想把某些烦恼忘掉。
傅弈深深地凝视着眼前少女,心疼中又带着宠溺。
“别喝了,你醉了。”
——她醉了,正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朦朦胧胧地看着他。
“嫁给错的人自然会痛苦一生,抑郁而终。”
——反正她不会听到。
“我发誓会用一生守护你,四妹妹。”
——她是他一个人的。
傅弈站起身,弯腰把少女打横抱起,紧紧搂在怀中。俊美邪气的皇子神色痴迷,深深嗅着少女身上散发出的诱人冷香。
——她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躺在自己怀中。
他低下头,吻住爱人微张的薄唇。
*
傅扶疏关上门,冷漠地看着眼前独自饮酒的男人。
“凌霜,你这是何意。”
莫凌霜勾了勾唇看他,阴柔地说:“还不是因为贤王殿下靠不住,我才不得不命人出手。”
傅扶疏神色阴沉,薄唇轻抿却一言不发。他清冷的双眼微移,便看到低头跪在莫凌霜脚边的白衣女人。
“她就是白妃?”傅扶疏走过去坐下,对跪着的女人说,“爬过来。”
白妃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像是没听见他的话般。
莫凌霜笑了笑,轻声说:“过去。”
“是,主人。”
白衣女人听见莫凌霜的命令才动了身子,膝行着爬到清冷皇子面前。
傅扶疏命她抬起下巴,待看见她的模样后双眼微眯,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
“还真有几分像那小婊.子。”
莫凌霜瞟了瞟白妃,淡淡道:“所以当初我才留了她一命。”
得不到那个人,有个和她模样相似的替身也是好的。
“今日早晨你为何要派人杀了他们,还是在京城中……”
“怪只怪贤王殿下竟信了那不中用的废物。”莫凌霜打断他的话,为自己又倒了一杯酒,轻酌着,“就是不知道她那无辜的父亲能否挺过这一遭。”
“楚盈盈虽是蠢了些,却仍是有利用价值。”
“莫世子又何必赶尽杀绝。”
阴柔男人勾了勾唇,不置可否地说:“贤王殿下这般心软懦弱,又如何能登上那个位子?”
“既如此,殿下还是请回吧。”莫凌霜抚了抚白妃的头,轻声说,“扶不上墙的烂泥,不扶也罢。”
傅扶疏双拳捏紧,眼神阴狠,强忍住屈辱说:“不,再给我一次机会。”
“明日一早我便把白妃送去母后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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