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琼张了张嘴,还想为尉迟恭辩解两句,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口。
终究是尉迟恭无礼在先,也怨不得李元吉下狠手在后。
吴黑闼苦着脸看着秦琼道:“叔宝啊,我们还是想想办法帮尉迟兄找回里子吧。不然尉迟兄以后没发做人了,我们也得跟着挨骂。”
尉迟恭对李元吉无礼的时候,他和牛进达就在边上看着,但却没能及时制止,那些御史们知道了,肯定得骂他们跟尉迟恭是一丘之貉。
尉迟恭已经被李元吉变成不忠不义之徒了,他们跟尉迟恭是一丘之貉,岂不是也成了不忠不义之徒了?
不忠不义这种名头可不能背,背上了在大唐就没办法混了。
秦琼沉着脸,“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李元吉已经将这个名头稳稳的安在了尉迟恭头上,人也跑了,他们现在还在战场上,手里还拿着帅令,在帅令没有交上去之前,他们不可能像是李元吉一样,随意的离开战场。
牛进达叹了一口气道:“要不将此事禀报给殿下,请殿下定夺?”
秦琼和吴黑闼对视了一眼。
吴黑闼一脸无奈的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李元吉在身份地位上比他们高了不知道多少,武艺上又轻而易举的碾压了尉迟恭,他们对上了也不是对手。
以往他们还能仗着武艺比李元吉强,跟李元吉说上几句话。
现在他们已经没资格跟李元吉平等对话了,只能请李世民出面了。
秦琼对部曲招招手,对部曲吩咐了几句,部曲骑上马奔向了李世民所在的位置。
……
李元吉骑着马奔出去了一百丈,身上的那股子潇洒劲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痛心疾首。
“你,再说一遍?”
李元吉看着帮自己牵着马的苏定方,难以置信的问。
苏定方沉声道:“此次洺水城一战,殿下的侍卫损伤了一百多人,左二统军府的将士们损伤了八百,陕州的兵马几乎全部葬身在了洺水城。”
李元吉感觉心被刀子扎了一下,他在观战的时候就猜测到了手底下的将士们战损很大,也做好了损伤一半将士的心里准备。
可苏定方现在告诉他,战损超过了一半,他一时半会有点承受不了。
“怎么会损伤这么多?”
李元吉痛心疾首的质问。
苏定方苦着脸将洺水城的情况大致跟李元吉讲了一遍。
洺水城内虽然有一万多人的兵马,可参战的只有罗士信手里的一百多部曲,王君廓留下的一千多大唐将士,以及苏定方和屈突通率领的四千五百人。
李去惑的兵马,罗士信信不过,苏定方和屈突通不敢信。
一众大唐的将士也不敢将后背交给他们。
所以罗士信收缴了他们的武器,让他们充作了民夫,没有让他们参战。
苏定方和屈突通率领的四千五百人,是此次抵御刘黑闼攻城的主力,战损自然就大了。
毕竟,刘黑闼可是率领着数万人在攻城,其中不乏勇将猛士,罗士信、苏定方、屈突通手里只有几千将士,要守住洺水城,肯定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王君廓该死!”
李元吉听完苏定方一席话以后,破口大骂。
若不是王君廓那个坑货,没有履行职责,将李去惑手底下潜藏的那些二五仔清理干净,他手底下的将士们也不会损伤那么多。
“去个人,告诉屈突通,让他将此事的详情尽快上报到帅帐!”
这事,王君廓必须给个说法。
不给个说法的话,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有没有人故意坑害我们的人?”
李元吉在吩咐人去给屈突通传话以后,盯着苏定方又问。
苏定方毫不犹豫的摇头,“没有人故意坑害我们的人,士信手底下的兄弟,一直挡在我们的人前面,但凡是遇到了必死的危机,他们也是第一个上。”
提到罗士信手底下的那个兄弟,苏定方脸色多了一丝敬意。
那真是一群有情有义的兄弟。
他和屈突通领着人到洺水城就是为了救他们的。
可他们在紧要关头,总是冲在最前面,为齐王府的兄弟们挡下敌人致命一击。
齐王府的兄弟舍命相救,他们也舍命相报。
“我是问……李去惑!”
李元吉咬着牙说。
他当然不会怀疑罗士信和罗士信麾下的兄弟们会坑害他的人,他怀疑的是李去惑这个降将。
李去惑要是坑害了他的人,他现在就冲进洺水城去砍了李去惑的狗头。
苏定方愣了一下,略作思量,微微摇头,“李去惑在大战期间,一直安分守己,手底下也没有再出现过叛徒。”
李元吉冷哼一声,“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大战来临之际,他手底下出了叛徒,他却没有及时察觉,有失察之罪。
一会儿入了洺水城以后,就收缴了他的兵权。”
李元吉说完这话,带着苏定方一行进入了洺水城。
洺水城内各处的屋舍被巨石砸的残破不堪,一些屋舍被烧成了残檐断壁。
一个个身着皮甲的将士,穿梭在洺水城内的每一个街道上,在收敛散落在各处的尸骸。
城中的校场上。
密密麻麻的摆满了大唐将士的尸骸。
屈突通一脸哀容的守在将士们的尸骸边上,时不时的还会提醒军中的文书,在册子上记下那位将士斩敌几首,作战如何英勇等等。
屈突通将他们带进了洺水城,却没办法将他们活着带出去,就只能让人将他们的功劳详细的记录在册,希望朝廷能为他们的家眷多发一些赏赐。
一些他自己斩获的首级,也被他悄无声息的分配到了将士们身上。
李元吉跨马到了以后,屈突通匆匆迎上前,单膝跪在了李元吉面前,一脸愧疚的道:“臣愧对殿下……”
李元吉相信他,将四千五百从属交给了他,他却令这四千五百人折损了一大半,他心里有愧。
虽说战场上有损伤是常有的事情,可这四千五百人是李元吉的从属,不是他的属军,也不是帅帐派遣给他的兵马。
他横竖得给李元吉一个交代。
李元吉望着那布满了校场的尸骸,心里隐隐作痛。
数日前,他们还是一个个活蹦乱跳的大活人,跟随在他身后策马狂奔,一些人在他巡视的时候,还会舔着脸跟他说几句俏皮话。
数日后,他们就变成了一具具尸骸……
“起来吧,我不怪你。”
李元吉幽幽的对屈突通说了一句,跳下了马背,走向了校场。
他亲自看了看每一位将士的仪容,收回了他们身上佩戴的铁牌,遇上了没有佩戴铁牌的陕州将士,他也会吩咐文书另备副册,将陕州将士的生辰死祭、摸样特点、籍地、功勋等等记录在册。
他们是因为他的命令,才踏上了洺水城的战场,才死在了洺水城。
若不是因为他,他们或许不会出现在洺水城战场上。
所以他得记下他们的一切,厚待他们的家眷。
“殿……殿下……”
傍晚的时候,李元吉帮最后一位将士整理好了仪容,屈突通迟疑着凑到李元吉面前。
李元吉点了一下头,不等屈突通再次开口,招呼道:“苏定方?”
苏定方赶忙上前。
李元吉吩咐,“将他们葬在高坟,立碑篆书,以后也好祭奠。”
苏定方郑重的道:“喏!”
李元吉又看向了身后的文书,吩咐道:“将他们的功绩,上报的帅帐,请帅帐为他们表功。”m.bïmïġë.nët
文书急忙躬身应允,“喏!”
李元吉又差人快马加鞭的去洛阳、去陕州、去长安,先给战死的将士们划拨一些田产,作为抚恤。
他为手底下战死的将士们要一些田产,洛阳令、陕州刺史、以及长安的官员,还不敢给他使绊子。
大唐如今不缺田产,只缺人口。
所以洛阳令、陕州刺史、以及长安的官员,还不至于拿这种事情给他使绊子,得罪他。
李元吉将一切交代的差不多了以后,才看向了屈突通。
屈突通赶忙道:“帅帐已经收缴了王君廓的兵马,也降了李去惑的职。”
李元吉皱眉,“帅帐的动作倒是挺快的嘛。”
屈突通苦着脸没说话。
敢不快嘛。
李元吉在洺水城内一言不发的待了大半天,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李元吉一肚子的火。
要是不赶紧处置一番王君廓和李去惑,李元吉一肚子火发出来,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在此之前,李元吉可是一怒之下烧了洛阳粮仓。
虽然只是烧了一个空粮仓,可也吓到了不少人。
不知道内情的人,至今提起此事,还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便宜他们了……”
李元吉幽幽的叹息。
他在为战死的将士们整理仪容的时候,心头的怒火蹭蹭的往上涨,几次动了去宰了王君廓和李去惑的心思,最终还是被他给压住了。
帅帐已经处置过王君廓和李去惑了,他就不好再跑去宰人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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