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骠骑行军,诸军!退让!”凶暴呼喝。
声压群鹰长鸣的呼喝从庄园外传来。
韩馥眼皮乱跳,院外自家战兵凌乱之声紧跟传出,韩馥咽了咽口水,表情似在酝酿情绪。
“哪来的骑军?家中又募兵了?”随口般的质问,话音落时,一队数百人的骑队没有丝毫驻马的意思,马踏中门,直入庄园。
韩馥眉头再跳,侧眼看看一旁表情自然的张婉,他来的时候甄氏的确开了中门,但他也只能带亲兵数人入庄,其余军兵都留在庄外等候。
而眼前这队骑兵奔势汹涌,无人阻拦不说,甚至没在庄中引起丝毫喧哗不适。
全军将铠,初艳阳光下,暗澜布满花纹的鳞甲反射着金属的冷光,当先数将身披虎皮披风,似为区分将帅。
居中一将白虎大氅,入庄看到韩馥,脸上稍稍闪过意外。
“律~”群骑立马,动静之间,整齐一划。彪悍气息迎面扑来,院中几名韩馥亲兵下意识的握紧兵刃,靠向韩馥近前。
天兵与民兵么?韩馥心中下意识吐槽。
看看自家战备精良的精锐亲兵,再看看对面这一队夸张的军容,好似黑白画面与深渊霓虹之间的对比,相较之下,自家精锐仿佛成了草草组建的民兵一般。
“冀州牧,韩馥,拜见东平王殿下。”无需介绍,刘沧立马之时,韩馥遥遥对刘沧拜道。
他是冀州牧,按道理说没必要对刘沧如此正礼参拜的,不过说不好为啥,韩馥有些心虚,先拜了再说,礼多人不怪,当不得事。。。
“恩,无需多礼。”刘沧自然摆手,而庄园中的老仆已经更加自然的凑到刘沧战马前帮刘沧牵马。
“韩使君来此何事?无需拘束,进屋吧。”刘沧翻身下马,身旁跟随两将,抬手示意,直入甄氏厅堂。
韩馥嘴角抽抽,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刘沧倒是不拘束,韩馥对刘沧这种归家般的态度多少有些不适。
再看刘沧随行两将,一人面目凶恶,背负双戟,一人中年方正,随身宽刃环刀。三人均为雄壮之士,三人同出,本也善武的韩馥多少显的文气非常。却是典韦、黄忠二人。
“韩使君所来何事?”步入厅堂,刘沧直接在主位下首的位置坐下,一路奔马,刘沧也不需要凹造型,招呼典韦、黄忠坐在两旁,对韩馥问道。
刘沧入座,张婉本该招呼韩馥落座,不过此时张婉表情多少有些怪异,刘沧没坐首位,显然是要将首位留给她这个甄家主母。
可早前韩馥可是高座主位的,张婉倒是想将韩馥让到主位,只是不知道他这个州牧这会儿还能不能安坐其上。
刘沧撇了一眼也不落座,也不出声的张婉,再度看向韩馥,韩馥倒是自然而然的坐到刘沧对面的位置。
….“殿下当面,韩某当不得使君之称。董贼欺压天子,霸凌朝堂,人神厌之。韩某欲起冀州之兵讨之,故寻甄氏相助。”韩馥落座,对刘沧回道。
“二位大人先谈,妾身先去安排茶点。”韩馥表情无恙,刘沧不知前事,张婉好像也不太好当着韩馥的面再坐首位,为免尴尬,张婉说道。
“莫忙,孤已让甄北家的小子去准备吃食了。人家买粮找的是你,跟孤有什么好谈的。”刘沧制止想要离开的张婉,皱眉说道。
刘沧话落,厅中短时安静,气氛似有诡异,刘沧这才恍然,再度看向韩馥。
“文节不是要买粮?求甄氏相助?怎么个助法?”刘沧玩味问起,韩馥看看刘沧,又看看张婉,却是张婉出声应答。
“韩使君欲以日后赋税冲抵。”张婉轻声说时,仆人端来茶点,张婉顺势坐上首位。
“呵?文节这就有点欺负人了吧?”刘沧哂笑,而一旁典韦、黄忠均是皱眉。
“殿下,非韩某妄为,实乃军务紧急,财资一时调配不及,方才出此权宜之策。”韩馥似有苦楚。
甄家有刘沧站台,韩馥不敢拿跟张婉的说辞来面对刘沧,这苦楚倒还真有几分真挚。
“莫说有的没的,当兵领饷,买粮出资。天下不宁,三公都能换来换去,你这抵税之法可算不上权宜。”刘沧摇头,面色不喜。
“殿下,别州亦多有征调的。”瞥了眼张婉,韩馥微微皱眉,对刘沧试探道。
“你且征征试试。”刘沧眉头一挑,声音立时转冷。简单蛮横,韩馥第一反应却是错愕。
所谓征调通常都是皇命事急,到底给不给钱不好说,不过通常开白条也要照着市价,盖上印信。这东西不是不能玩,但通常都是世家才能玩的转。
世家其实不用解释的那么花里胡哨,他们就是治世学派的具现物。
战国先秦尚有百家,如今世家虽为儒学,但却多有学派,其内治世方针方向又多不同。
世家跟什么地主土豪完全不是一个概念,立足地方,以一方百姓实践自己的治世理论。
而百姓的生存、生活、财富、精神、服从性、信服度、甚至战斗力等等各方面的状况,显然就是对他们最直观的展示。
就像此次讨董,别管董卓是真恶还是假恶,各地世家振臂高呼,地方百姓就会云从。
这种服从来自于信任,怎么说呢,地方百姓就像一支利剑,世家长期保养打磨,这支利剑就可伤人。
只要世家说:他要害咱们,走,跟我去弄死他。
不管是基于信任还是回报世家多年的看护,剑锋所指,即可一呼百应。甚至征调些物资人力也没问题。
世家很勐吧?
但问题是这玩意不能瞎玩的,不能随便扯澹,也是这时代争斗征战往往都要出师有名的原因。
….百姓归根结底还是想要安居乐业,多年的保养打磨换来了这份信任,这可不是靠玩嘴就能得来的。
你要是随便忽悠人,人家替你效命一两次,啥东西看不明白?失了信任,或者说失去了民心,世家也就狗球不是了。
毕竟世家若不转职诸侯,若没民心加持,军阀、旺族、豪强,灭个世家满门大多都跟玩的一样,世家显然不是直攻系的战士。
这也是世家极度重名,可以制衡皇室,但却不敢轻易忤逆皇室,不敢随便跟皇室干架的原因。
或者将剑形容成箭更容易理解,两边都有箭,多年打磨,但射出去若收不回来,箭就没有了,还需要继续打磨。
而这段没有箭的时间里,会发生些什么事情?能不能保证不落寒门,甚至连寒门都不如?那谁都说不准的。
世家有箭能伤人,但那箭又不能乱射,更何况正常点的皇室亦会广收民心,常修利箭。
这也就逐渐形成了世家与皇室共治天下的环境。总归来说,这种玩法正常情况下对百姓没什么坏处。
但结果就是到了刘宏当朝,他把自家的箭都给撅了。这下可好,下面就有了想放一箭试试的存在。
而如今的天下讨董,其实天下世家若是真打算放手一搏的话,董卓妥妥的要被万箭穿心,分分钟就把董卓推求了。
但问题是,大家还都想保留自己手中的箭,都不太舍得祸祸自家百姓。
毕竟,别再扯什么书籍的蛋了。这讲究忠孝侠义,杀人跑路又跟玩一样的时代,云从的百姓才是世家立世的根本。
说白了,这时代,自己人是用来养的,不是用来祸祸的。
这不,韩馥想搞粮草,首先想到的就是让甄氏出头,因为甄氏不是他的人。
而他这个半路出家的州牧,所谓的征调,至少局势难明前,冀州也没几家会配合他这么玩的。
“袁术在南阳大抢特抢,你算是帮袁绍出头?准备也在冀州敛财屯粮?”刘沧质问,韩馥表情难看。
刘沧跟张婉不同,韩馥能跟张婉扯澹,但刘沧若是不跟他扯澹,他也不敢跟刘沧七绕八绕。
“袁家当为大公子主事,韩某还不至为袁绍出头。”韩馥出言反驳。
“不出头就别来找甄氏的麻烦,袁术在南阳抢的钱粮足够你们讨上几次董了。你还想屯粮帮汝南袁氏改朝换代么?”刘沧冷言,典韦撇嘴不屑,而黄忠身上则泛起杀意。
“东平王!慎言!袁氏四世三公饱受皇恩,更为大汉鞠躬尽瘁,岂可轻辱!”韩馥惊起,高声反驳。
“别跟孤扯那没用的,既然是讨贼,给你打个市价七折。”
“讨董到底为甚还需要孤给你挑明么?”
“哼,既然不是一家两家的独秀,袁术抢的粮食也足够你们讨董,莫要让孤怀疑你的居心。”
“冀州他郡孤管不了,但中山一地,孤还是那句话,莫要来此生事。”刘沧冷眼扫过,韩馥浑身汗毛倒竖。
他从刘沧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杀意,恍然间,韩馥似乎也意识到了一个原本他没多想的问题。
董卓任用官员无数,貌似,从讨董檄文发出,从天下豪杰欲起兵讨董开始,杀掉个把被董卓任命的州郡官员,也没想象中那么严重的后患了?
就好似孙坚杀南阳太守那般,一句董贼党徒也就罢了。
乱世?
短暂茫然,韩馥脑中莫名刻画出一个清晰的词汇——乱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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