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杆长戈交叉横在面前,拦住了郭廷的去路。毣洣阁
“宫牌?”
郭廷定睛一看,眼前二位是身穿甲胄,手持长戈,全副武装的侍卫。
“没有宫牌,闲杂人等莫要在王宫附近逗留!”
侍卫不耐烦地催促郭廷离开。
郭廷抬起眼眸,向这一排高墙内望去,不远处楼宇高屋建瓴,气势宏伟,可谓整个咸阳城之最。
自己要寻找的人竟然大摇大摆地进了秦王宫?
郭廷在宫墙外踌躇不前。
无意间抬首瞥见宫墙上贴了张告示模样的绢帛,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秦国文字。
郭廷凭着郭纵长子郭宏曾经教授过的一点印象,硬着头皮勉强看懂几个字:“……招人……金……”
这写的什么呀?
这是个什么告示,为何贴在在秦王宫的偏僻小门处。
“这位小兄弟可是来应聘的?”
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冷不丁地在耳畔响起,吓了郭廷一个激灵,她还以为是郭纵家的仆役。
原来是个身着官服的官吏,正堆着满脸笑容地冲着她说话。
这人四十上下的年纪,身形肥大,白胖的脸上咧着嘴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
郭廷环顾四处,确定这位官吏是在跟自己说话。
她正想回答,却一眼瞥见远处民房那头巷子墙角追捕自己而来的郭纵府的仆役正鬼鬼祟祟地躲闪,眼睛却目不转睛紧盯着郭廷。
他们忌惮这是秦王宫的宫门附近,贸然抓人怕是会引起秦侍卫注意,恐生事端,在远处盯着,伺机而动。
郭廷心下一阵紧缩,不由地紧紧攥住手中的木牌。
若是被郭纵仆役捉回赵国,要想再找这个木牌的主人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届时想要解开久久萦绕在心头的身世谜团更是遥遥无期。
思来想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
“这位大人,不知这告示上写的是什么,小人初来乍到就想混口饭吃……”
“好说,好说。就是招个人到宫里当差!这差事不仅衣食无忧,薪金亦是高的很,我王一高兴,说不定还有大恩赏!”
官吏吹得天花乱坠,说到他家大王时双手握拳高高举起以示敬意。
“来!小兄弟!”
胖官吏不多做介绍边说边引路,示意郭廷进入宫门。
郭廷回首瞧了几眼那躲在巷口行踪鬼祟伺机行动的郭家仆役,心下一横,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进去再说。
郭廷前脚刚踏进宫门,后脚侍卫便把厚重结实的大门隆隆关上。
虽然她不知道未来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穿过长长的门洞,又是一道大门而后映入眼帘的便是宏伟的秦王宫一隅。
“这里是秦王宫少府,专司大王衣食起居的宫人们居住干活的地方!”
胖官吏大手一挥敷衍地介绍了一下。
郭廷四处张望,甚感新奇。
秦王宫少府正中是一条宽阔的直道,这条道路两侧各有宅院,门牌匾均有漆字“御府”“尚冠”“尚衣”“太医”“尚席”“尚沐”“尚食”等,郭廷勉强认得几个字。
秦宫的宫人们来去匆匆,各自忙碌着,这地方充满了烟火味的生活气息。
只是不知为何,那些匆忙来去的宫人们见到郭廷这张生面孔,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随即躲开目光匆匆而去。
郭廷一度以为自己是不是奇装异服还是脸上画了什么,为何宫人们都用那样的眼神瞧她。
“这位大人,我还不知自己来此做何差事!”郭廷不禁问道。
“到了便知!”
那胖宫人头也不回道,语气似乎并未像先前那般热情,多了几分冷漠。
郭廷不气馁,还想继续开口问,这时,一个奄奄一息的求饶声由远及近。
“饶命啊……饶命……”
只见前方两个侍卫架着一人拖行经过,那人气息奄奄,耷拉着脑袋。再看他的腿,还淌着淋淋鲜血,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郭廷心里发怵,她侧目不忍多看。
“小人适才忘了问,我是去做什么活计的……”
郭廷没看懂那告示上写了什么,为了逃避郭纵家仆的追捕,更为了寻找木牌的主人询问身世之谜,她没搞清楚状况便稀里糊涂跟了进来。
“去了便知。”依旧是冷漠回道,语气稍显不耐烦。
“能否先告知……”
“哪儿那么多废话!”那胖官吏突然翻脸呵斥道。
郭廷被这当头一喝惊了一下,随即心下忐忑起来。
这人方才在宫门外还是一副谄笑胁肩平易近人的模样,怎么一进宫门就翻脸不认人。
一路看着两侧来往的宫人看自己的异样的眼神,再加上方才那被拖出去断了双腿的人,郭廷越发得感到惴惴不安。
她思忖着担忧起来,这里既然是秦王宫内负责王宫贵胄们衣食起居的少府,自己又会被带去哪个部门。
胖官吏走到这条径直大道的尽头,又是一道守卫森严的大门,大门口又有一队身穿甲胄的兵士把守着。
胖官吏到了这道大门前止步。
“你可听好了,此地乃王廷内宫重地,你没有宫牌莫要擅闯!”
郭廷懵懂地点点头,心里泛起了嘀咕。
难怪这么轻易地就让自己进了秦王宫,原来就算进来了也进不了内宫。
随后胖官吏把郭廷带进了一处官署,这门匾上写着“太官署”。
郭廷随着胖官吏的脚步一进门,里处有八九个庖人蹲在一处窃窃私语,长吁短叹。
他们一见厨门大开,纷纷作鸟兽散,回到各自岗位,切菜的切菜,烹煮的烹煮,掌勺地掌勺。
“来,各位师傅,这是你们新来的同袍!”
郭廷这才知晓,原来自己是来当厨子的,可是她半点厨艺都没有。
“大人,小人不善厨艺!”
“不善?学学就善了嘛!”胖官吏满脸不屑。
“可是大人……”
“就这么着了!”
胖官吏不耐烦地打断,不容郭廷多言。他用胖手一推,将郭廷推了进去,迅速地关上太官署的大门。
“就给我乖乖呆着!”
门外传来那宫人最后一句冷漠的声音。
郭廷一脸茫然看着太官署内的一切,这莫非是刚刚逃出了狼窝又入了虎穴?
那胖官吏一走,那些佯装忙碌的庖人们纷纷放下刀,勺等器物,再次聚到一起,蹲在一处,唉声叹气起来,个个神色沮丧不已。
郭廷甚是好奇凑过去想一探究竟。
“各位大哥……”
只见庖人诧异地同情地目光投向她,异口同声“唉”地叹了声。
郭廷满腹疑惑,甚是不解,问道:“各位大哥,为何这般……”
那群庖人却不理,愁眉苦脸,嘴里嘟囔着:“这可如何是好……”
郭廷纳闷,这他们究竟是怎么了。
这时,一位皮肤黝黑身材精瘦,下巴续着山羊胡的庖人,闻声抬头,见到眼前这个新来的俊秀小兄弟,一声叹息道:“小兄弟,你定是被那太官令给抓进来的吧?”
郭廷诧异,摇摇头回道:“我是自己应聘进来的!”
大家伙听闻后,均瞪大双眼不约而同抬起眼眸,满脸的不可思议。
“你……你自己要来?”一个头裹黑巾布一脸敦厚的庖人问道。
“有何不妥吗?大叔!”
“看来,你是刚到咸阳,不知咸阳大街小巷流传的事吧!”
黝黑精瘦留着山羊胡的庖人晃了晃头,哀声连连道:“小兄弟有所不知,这咸阳王宫后厨好比那地牢,进来容易,出去可就难喽!唉!”
“这是为何!”郭廷惊愕万分。
“你有所不知,我们这些秦王宫的做庖人的,原本倒也是个美差,不愁吃喝,佣金丰厚。谁知半年前王宫里出了大事……大王被鱼刺卡了喉咙,险些丧命!”
“啊,竟有这等事!”郭廷心头一惊。
“我们这些人里有一些是服徭役来此,太官令得知我们原先是民间的厨子,便被派来此服徭役,原本以为到这王宫后厨定是比那修帝陵、墙垣、堑沟的要舒适得多!不曾想来了这里才知道这竟是个要命的活。”
“咱们也是来到这少府才听闻大王对菜肴有诸多要求,真实悔不该当初!这里还有几位兄弟就是被那太官令诓骗进来的。我们哥儿几个的日子着实不好过,整日里如履薄冰,胆战心惊!我们原本有十几人,如今也就剩我们这几人了。”
“其他人去哪儿了?”
“唉,死的死,伤的伤,下狱的下狱。没有一个好下场的!”
几个庖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回答着郭廷的问话。言语中无不透露着着太官署的种种怪异。
“那……那这秦王被鱼刺卡了喉咙也能怪厨师?”
“小兄弟,小声点,涉及此事的厨役也不管确有其事还是蒙冤入狱,都已经被处置了。此后又有几位庖人兄弟遭遇了无妄之灾。”
在头裹黑巾布的敦厚庖人忍不住插嘴道。
“之后又有事?”
“此事之后,大王性情大变,在菜肴上诸多刁难,总觉得有人要暗害他,稍有不慎,便雷霆大怒。好几位咱们的兄弟均因饭食不合大王心意是无端下了狱,刺了字,斩了足!”
“这秦王竟这般暴虐?”
郭廷听着这太官署内庖人们的遭遇为他们愤愤不平。
在赵国时,自长平之战后,秦军虎狼之师坑杀四十万赵军,重挫赵国,赵人便对秦人恨之入骨。
没想到这秦国君王在自家王宫内对百姓也是这般残暴,毫无人道。
“唉……我们大王哪,酷看吃鱼,顿顿都要有鱼肴,自从大王吃了鱼肴喉咙被鱼刺伤着后,我们这后厨就没安宁日子嘞!有一个兄弟轮到到他做鱼肴,将鲜鱼断断切开,浇上鲜美的汤汁。敬献给大王,不料,大王见了那鲜鱼切成段,大发雷霆,大骂献鱼肴的庖人居心叵测,认为是在诅咒他碎尸万段,庖人又因此下了狱!”
经他们一说,郭廷突然联想起,进入少府的途中,那个被斩足的拖行的宫人。
“方才来的路上我见到一位被斩了足的犯人,莫非就是你们这儿的庖人做了鱼肴惹怒的大王?”
“他呀,不是!”
“不是?那……那位又是犯了何事?”
“他原本也是我们这儿的庖人,想逃出王宫,被太官令逮了个正着!”
“啊?这……我们进了王宫就不能出去了吗?”
“以前一月是有几日可出宫的,但是自从先前的庖人被大王治罪了后,就陆续有庖人出逃现象。太官令就看管得严了。那方才进门有没有看到一排的甲士?”
郭廷大着眼睛点点头。
“这……这秦王如此难伺候,阴晴不定的,那我们岂不是要在这儿等死?”
郭廷不禁心中再次忐忑不安。
“咸阳城里早已妇孺皆知,秦王好吃鱼肴,又厌恶鱼刺,杀了不少庖人。哪里还有人愿意来王宫做庖人,来的也都是充徭役的,因原本是厨子便被派来这边,谁知竟是如此,还不如去修陵寝!唉!”
秦王宫太官署的庖人们你一言我一言地跟郭廷普及着秦王宫腥风血雨的往事,以及秦王暴虐成性的一桩桩劣迹。
郭廷在与庖人们的攀谈中,郭廷也对太官署的职责构成大致地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郭廷所在的太官署掌握烹调帝王后宫饮食,主御膳食。
而太官署的其他人郭廷也有了大概的认识。
那位黝黑精壮留着山羊胡的那位庖人是这里的庖长,姓丁,大家都称他丁庖长,是庖丁解牛的后人。在太官署时间最久,他亲身经历过他们口中所说的秦王被鱼刺卡了喉咙事件,并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僚一个个地被处罚获罪,他是比较幸运的幸免于难的庖人。
还有一位敦厚老实的庖人也是与郭廷一样,也被太官令诓骗进来。其他两个也是在尚不知情的情况下进了秦王宫,还有一个充徭役进来的。
郭廷也明白,那招他来秦王宫的胖宫人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太官令,也明白了当初这位大人为何和颜悦色地骗她进来,也不顾她是秦人还是赵人,也不深究会不会是赵国细作便如此轻易地招了进来。
原来是王宫后厨人员凋敝,已无人可用了。
这真真是刚逃出狼的追捕,又跑进了虎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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