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自己躺在树下,温暖和煦的阳光照在身上,连青草都泛着格外香甜的气息。她知道这是梦,但是很难得的、令人安心的梦。
她不介意一直这样睡下去。
这个念头刚浮出来,就有毛茸茸的东西扫过她鼻尖,痒得难受,她忍不住睁眼,狠狠打了几个喷嚏。
见她醒来,拿着狗尾巴草的男人哈哈大笑,一双大手掌住她的两腋,轻而易举地将她举过头顶。“我们小桐真是太可爱啦!”男人这样高兴地说。
孙井桐愣了愣,她看向自己的手,攥成拳头后比李果大不了多少,软乎乎肉嘟嘟的,是三岁左右的幼年孩童才有的样子。
她又去看男人,心中腾起熟悉感,她盯着男人看了好久,直到看见跟自己几乎一样的眉眼和脸型,她才恍然想起来,这是她爸爸。
孙父去世得很早,在孙井桐满五岁前就撒手人寰了,父女俩相处的记忆稀少得可怜。她总是听叔叔伯伯们说,你父亲死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都说当一个人的思念强到某种程度,就会进入被思念者的梦境。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从没梦见过他。
“因为你爸爸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人,他才不会给咱娘俩托梦!”
当读小学的孙井桐向母亲询问关于父亲的事时,母亲就是这么告诉她的。
“他一心就铺在自己爱好上,家里的事哪有管过?就连我坐月子那会儿,也没见他出来照顾,还说什么是在调查‘秘密’……呵!男人!”
于是从母亲口中,她大致拼凑出父亲的形象——天真幼稚,花言巧语,喜欢刺激和冒险,对于神秘的东西兴致盎然,为了调查某个课题能不吃不睡,甚至连命都可以不要。即使是在成家后也“不改初衷”,整天到处跑。
“小桐啊,妈妈为了你可是吃了很多苦的。”
对于孙父的不成熟,孙母早已失望透顶,好在女儿早熟又优秀,所以她总是喜欢抱着孙井桐坐在自己膝盖上,絮絮叨叨地抱怨。
“你长大后一定要照顾好妈妈,一定要比你那些哥哥姐姐们都厉害,等你当上孙家的主家,妈妈就能跟着你享福啦。”
母亲说话的语气与眼前的男人逐渐重合,孙井桐在心里想,其实你们俩挺像的。
见孙井桐不说话,孙父以为是小孩子恐高,他放下幼小的女儿,转而牵起她的手,笑着问,“小桐,还记得这是哪里嘛?”
“记得,落日峰。”孙井桐接道。
离祖庙最近的小山峰,在这里能看见完美的落日景象,她与父亲为数不多的记忆就是在这里春游踏青过。
只是她不理解,为什么十多年了父亲都不曾入梦,怎么偏偏今天找上门?
“因为这是爸爸和小桐之间的秘密。”像是察觉她内心所想,男人蹲下身和她面对面,笑眯眯地看她。“我知道咱们小桐最棒啦,不管过多久,都一定会重新找到这儿。”
孙井桐不懂为什么爸爸突然说这没头没尾的话,就在这时,太阳离开午点,西下而去。
“小桐,跟爸爸来玩拍手游戏吧?”他说着,大手拍上她肉乎乎的小手,“城门城门几丈高?”
“三十六丈高。”孙井桐脱口而出,她还记得刚学说话那会儿口齿不清,老是会把“三十六”念成“撒十陆”,每当这时,爸爸都会捂着肚子笑好久。
“骑白马,带把刀?”男人又拍了下她的手。
“城门底下走一遭。”
“这就对咯~”男人笑完,忽然收敛了神色,他不笑的时候跟孙井桐更像了,眉峰如弯刀,眼神里透着乖张。
“小桐啊……”
他又强调了一边,语气意味深长。
“城门底下——走一遭。”
孙井桐猛地睁开眼,冷汗淋漓而下,细密的刺痛感从头皮传来。
“主公?”
良赭见她醒来,忙拿过温热的毛巾想给她擦脸,却在即将触碰她脸颊时收了手。
孙井桐没错过他瞬间的迟疑,“我脸上有东西?”她问。
良赭犹豫片刻,还是点点头,他伸出手指,轻轻撩开她一侧的头发,很快,那里传来火烧火燎的痛感。“只有这里,我的权能无法修复。”
“把镜子给我。”
良赭依言递给她,孙井桐很快拨开头发,左右来回看,靠近发际的部位有大片的黑斑,从头发里已经蔓延到额头的边缘。
这片黑斑靠近百会穴,是她神魂出窍的地方,如果当时八仪再迟一点排出她,怕是自己内里的脑子都会被腐蚀掉。
虽然危险,但的确……收获颇丰。
“良赭。”
她理了理头发挡住黑斑,收回镜子,起身坐在床缘上。
“我对八仪使用了神居,这是被她精神力侵蚀后留下的伤。”
良赭有一瞬的错愕,但很快敛下神色。“您有您的用意。”他道。
“三家有很多秘密,知情的人不会告诉我,而我,偏偏想知道。”
“我知道强行神居会伤害八仪,我也知道她很痛苦,但我没停手。就在刚刚醒过来再回想这事,我发现我也并不后悔。”
她盯着良赭的眉头,盯着那块他旧主留下的疤,她说得很慢,几乎一字一顿。毣洣阁
“你说……我是不是很卑鄙?”
“主公这么做自然是有理由,”他坐在她对面,两人几乎膝盖相抵,“我相信您。”
孙井桐忽然凑过去,“你真的不在乎我是什么样的人吗?”她问。
“是,我不在乎。”他垂眼与少女对视,“无论您做何种选择,我对您的忠诚始终如一。”
孙井桐自嘲一笑,侧过头,闭上了眼。
良赭见她神色不对,试探地唤了声。
“主公?”
“啪!”
镜子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是不是哪怕是个人渣当你的主公,你也会对那个人言听计从!”她对着男人吼道。
室内一片死寂,良赭仍坐在她对面,他微微抬眼,眼里透着疑惑和不解。
“抱歉,我……我……”
后面的话孙井桐不知道怎么说,她只能撇开脸,假装看窗外,这时右手食指指尖传来锐痛,她才反应过来这是镜子的碎片溅在手上划出的口子,她指尖往里拢了拢,自己都觉得这脾气来得莫名其妙、可笑万分。
良赭手掌轻轻盖住她的右手,很快,食指的锐痛消失了。
“我不喜欢您刚才的话。”他微微向前倾身,看着她的侧脸,“您分明不是那样的人,为何要这样贬低自己?”
孙井桐深深吸气,空出的左手盖住自己眼睛。
“主公您……”
他不确定少女是不是在哭泣,尝试着想拉开她的手腕,意料之外,没碰上什么阻力。
手掌被挪开,深棕色的眼睛显了出来,孙井桐看他这么紧张,没忍住弯了弯嘴角,又用手遮了遮,故作严肃地撇下眉毛。
“行了,我没事。”她说着站起身,“请俞延和云升他们来吃个饭吧,就说我要赔礼道歉,顺便……我也有事相求。”
八仪精神世界的图景,突如其来关于父亲的梦境。
这“城门底下”……她还是得走一遭。
————
“太上台星,应变无停;驱邪缚魅,保命护身……”
叶霭无念诵咒文,手执三清铃围绕着八仪有节奏地摇动。
他们这时都在她居住的桂院,云升在一旁等待,俞延则用有印纹的右手按住八仪的脉搏,闭眼,窥视着幻象。
以往他只能看见那颗血红宝石,现在视野中弥漫着大量的金银色蒸汽,所有的东西都被掩盖了,只有鬼魅般的几个什么东西来回漂移,行踪不定,影影绰绰。
毫无疑问,这都是孙井桐做了些什么后才发生的变化。
所以她究竟做了什么?
他正思考间,叶霭无忽地拍了他肩膀,“俞延,效果怎么样?”
他一睁眼,不知什么时候学姐的除祟已经结束了,这时云升也走过来问,“想什么呢?八仪都醒了。”
俞延这才回神,见八仪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忙拿起手头早准备好的面巾,给她擦拭干涸的泪痕和血迹,没多久,又是一张干净白皙的脸。他抬起她的脑袋迎着光看了看,额头撞破的地方平滑如初,连疤痕都没有。
“头还疼不疼?”他问。
八仪摇摇头,身子往上攀了攀,下巴搁在俞延肩膀上,“主公,我想起来了以前的一些事。”她在他耳边小声说。“还有,我看见了五个影子。”
俞延诧异,他侧过脸,目光正好与她撞上,话到嘴边又按了回去。
他想起刚才的幻象,以及梦境里八仪提到的“五贼”,但眼下显然不是合适的讨论时机。于是他又问,“头真的不疼了吗?身体还有没有哪里难受?”
八仪用力地摇头,为了证明自己完好无损,又连忙爬起来,在他面前张开手转了个圈。
俞延失笑,拉着她重新坐回去,“好了,没事就行。”
意料之外,八仪没有顺从她的动作,固执地站着。
“主公,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八仪捏着手指,磨蹭了好一会儿,才道,“你别怪孙小姐了好不好?”
俞延没有说话。
八仪见他这样,又牵起他的手指摇了摇,睁着双盈盈的眼看他。“好不好?”她又问。
俞延叹了口气,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刚才那么痛苦,你不怪她吗?”
“我不怪。”八仪非常笃定,“虽然刚才很疼,但也让我想起了很多东西,我觉得很划算。”
俞延哑然失笑,八仪还真是……
“这算是因祸得福吗?”云升不禁咋舌,关于八仪心智有损对过去充满执念一事,他也多少有些察觉。
见俞延情绪稳定了,他劝道:“你看八仪作为当事人都说不在乎,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了,难不成你还真打算绝交?”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我把使徒战争玩成了恋爱游戏八仪更新,第七十七章 因祸得福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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