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垂眸，一道颀长的白色身影从长街尽头缓步走出。
那人抬头看来，四目相对。
一刹那……
仿佛一场轮回。
不过是对换了一个方位。
迟煜望向小姑娘纤长的身影，白裙寒碎，清灵飘逸，黑发迎风乱扬。
皎洁如霜的月色之下，她遥遥凝望，忽而冲他嫣然一笑，时间顿停。
他看见那娇艳欲滴的红唇勾起浅笑，眸光微动，袍袖之下的手倏然紧握，似乎想要抓住什么。
“师尊，发什么呆？”
慕朝朝清脆悦耳的声音从识海中响起，带着几分调侃：“没看够，便凑近来，站那么远做什么？”
迟煜回过神，素白的长靴轻点地面，一跃而至，踩在玉栏杆边。
轻纱飘浮如雾，他逆月华而立，让人看不清眼中明灭的神情。
不知为何，慕朝朝却感觉到他心底涌动的不安。
她微愣，忽有一股草木香扑面，下一秒被人牢牢抱住，还未等问话，唇瓣已被微凉覆盖。
迟煜的手臂愈来愈紧，将她禁锢在怀，吻得霸道且急切。
“唔……”
慕朝朝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也不挣扎，任由自己沉溺在他的极度缠绵。
过了好一会儿。
迟煜逐渐放松，纤尘不染的宽大袍袖，将小姑娘柔若无骨的身体囚禁在方寸之间。
她一头青丝如绸缎般柔滑，散发淡淡清香，莫名令人心神安定。
“师尊，发生了何事？”
慕朝朝伸出一双藕臂，圈住他劲瘦的腰身，纤长的手顺着挺拔的脊背，安抚的拍了拍。
“天师无命逃了。”迟煜的指腹摩挲过她眉心处，声音平静如水，听不出情绪：“嗜灵宗与妖尊联手。”
“朝朝，寒翊之没有放弃你，为了搅乱我们婚事，不计后果，无所不用其极，竟与天师无命牵扯。”
“邪神出世，昆仑镜落入无命之手，妖族生变，还有从思过崖出关之时的周天星河大祭，都在预示，即便重生，亦要走向最初的结果。”
“为师以往一心斩邪除祟，不论生与死，未有一丝惧怕，可现在为师怕了。”
“怕不能担起朝朝满心满眼的爱意，怕不能护你周全，怕将来会成为你的拖累，甚至怕连陪伴你都做不到。”
“朝朝，为师害怕你会因此恨我，更害怕会失去你，害怕你心如死灰，不再愿意爱我。”
迟煜的声音不疾不徐，每一个字，都像一块巨石，狠狠敲打在慕朝朝心坎。
男子薄唇轻抿，墨玉色的眸子深邃漆黑，直视她。
慕朝朝桃花眸微震，眼底满是震惊和心疼，她那傲骨铮铮的师尊，竟承认他怕了？
她伸出纤白的手，轻抚他如琢如磨的脸颊，低低喃喃道：“无论何时，师尊从来不是徒儿的拖累。”
“哪怕前世登上魔尊之位，面对修为全失的你，徒儿心里依旧是怕的，亦有些不敢面对的惭愧。”
“你是凭一己之力封印邪神的人，是徒儿的骄傲，不允许任何人亵渎的存在。”
她说到这，低首浅笑，笑声里透出几分自嘲：“你那么好，徒儿怎会恨你，又怎舍得不爱你？”
“我那时强势逼迫你，口口声声说看不得你一副高高在上，不染尘俗的模样，不过是因为，徒儿觉得自己就是尘泥，妄想拉你下地狱的恶鬼。”
“这诸多生生世世劫难重重，唯此情不改，坚若磐石。”
迟煜闻言，沉默不语。
只是抱在她身上的手臂力道更紧，生怕她消失不见一般。
慕朝朝轻叹，环住他修长的脖颈，埋首于他颈窝，瓮声瓮气道：“师尊，我们并非没有机会。”
“云梦溪死了，师尊提前十年进入合体期，徒儿寻回了龙鳞与神兵，又降服红莲业火，这一世，不一样的。”
她忽而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说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话，师尊该不是想悔婚？”
“朝朝，为师……”迟煜话才出口，就被慕朝朝冷声喝止。
“徒儿果然没猜错，你真的敢这么想。”她低低笑了起来，笑声犹如珠落玉盘，薄凉而讽刺。
“既然如此，徒儿也不必留在师尊身边。”
她摘下手指上的两颗纳戒，强行放入迟煜手中，仰起一张惨白的小脸，冷眸相对。
“师尊给徒儿的所有，皆在纳戒之中，包括我在长明城九重阁里赢来的几十亿灵石，全当做给你的补偿，从此恩断义绝，我再非你弟子。”
“你……”迟煜听了她的话，一时间，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慕朝朝抬头，一双桃花眸眼尾猩红。
她声音近乎冰凉彻骨：“师尊曾说过，此生唯爱朝朝。”
“可我慕朝朝在你眼里，才是一个累赘，是能让你心生惧意的魔障，躲不开的劫。”
“前世那个迟天冥飞升之前曾有言，无情方可破局而出，若有朝一日，心动，则她死！”
说罢，她双手递上长剑：“仙帝姬玄所言皆对。”
“长泽神君亦有告知，只要放弃我，他会送你离开这方大陆，回归仙界。”
“现在他的话，依然有效，你杀了我，或许，所有的困难都能迎刃而解。”
语毕。
一阵灵风迎面，扬起她鬓边一缕发丝。
“铮！”
九霄天陨被一股巨力卷起，劈飞屏风，重重插在朱色梁柱上，剑身抖动。
迟煜一把按住小姑娘轻颤的肩膀，看向紧闭的双眼，声音低哑：“不是承诺不会离开为师，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若杀你飞升，为师一个人去仙界做什么，长长久久愧疚痛苦，这样的仙，不做也罢。”
“离大婚之日不远，三界皆知，婚事岂是想悔就能悔的，为师如何无心，才能对你下杀手？”
“嗜灵宗邪修横行，寒翊之对你虎视眈眈。”他深吸一口气，强制自己冷静：“是为师错了，不该因寒翊之而吃醋，让你跟着一起担忧。”
“他说时间乱流中，曾不离不弃陪你千年，为师……”
“师尊没有想丢下徒儿，没有想悔婚？”慕朝朝盯着他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
“嗯。”
迟煜颔首。
他上前一步，慕朝朝同时后退一步，避开他：“方才徒儿的问题，答案是什么？”
“为师，不悔。”
话音入耳，慕朝朝不顾一切地飞扑过去，踮起脚尖，狠狠吻上他的唇。
这个吻，似发泄压抑已久的情绪，疯狂得失去理智，一路下移，沿着冷玉般颀长的脖颈再往下，落在平滑精致的锁骨，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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