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念了三十多年的人，此刻就站在自己面前，天知道他有多克制才能不在佳人面前失态。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①。
枫叶似火似蝶，漫天的飞叶中，他的眼里只看得到身着锦葵色外衫，与枫叶共长天一色的身影。
想来枫叶纷纷，如雪朝朝。远处的两个人老人，迎着秋红，衬得头发花白。
白头相伴，一同偕老，子之归兮，心之所向。
霍无伤和梁邱起去还了愿，见一行人并不在寺内，拦住认识的沙弥询问，这才匆匆赶来。
程少商与莲房到底还是孩子心性，两人已经玩得累极了，靠在一起歇息。
见程少商困顿不已，莲房忙把肩膀递了过去。
“嫋嫋……”
霍无伤踩着落叶，吱吱沙沙的声音传入两人的耳中。
微弱阳光顺着树叶间的缝隙照射在霍无伤额头与发髻上，让平日里冷冽的人多了一丝柔和。程少商看着一步一步踏着光影而来的夫君痴痴笑着，随后直接投入其温暖的怀抱中，慢慢睡了过去。
莲房见这几日经常动不动就入眠的程少商担忧的说道：
“女君如日怎的这般贪睡，前几日也是，与莲房绣刺绣呢，结果一不小心就睡着了，差点倒在绣绷中，吓死人了。”
霍无伤闻言，脚步一顿，直接将怀中的新妇打横抱起。
一旁梁邱起见状，忙把手中备好的披风给程少商盖上。
“走吧，回去罢。顺便让医士来仔细瞧瞧……”
宣神暗正慢悠悠的将选好的枫叶交给一旁的梁邱飞带回去，到时候稍加雕琢做成书签也别有一番滋味。
见梁邱飞拿好，继续蹲下身去挑选橙黄渐变的叶子。
侧后方的管琮尴尬的将伸出去的手，不动声色的放了回来。
霍无伤抱着睡过去的程少商往这边过来时，宣神暗平静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待二人走近，以为程少商出了什么事的她，将手中因为紧张而捏碎的枫叶扔下。
抚了抚程少商白嫩的小脸，忧心的问道：“阿狰，嫋嫋这是怎么了？”
“义母放心，嫋嫋就是困了，近日又有几分贪睡，并无大碍。”
“正好用膳时间也快到了，吾……我与你们一同回去吧。”说完，宣神暗对着一旁的管琮行了一礼道：
“管先生可要一同？”
“可。”
看着几人走在前方，管琮将刚才宣神暗扔掉的枫叶捡起。叶柄微凉，可叶面还残留着宣神暗的体温。
管琮耳根子红透了的将叶子塞在衣袖中，见梁邱飞回头看他，忙抚了抚衣袖，跟上霍无伤等人。
回程少商禅房的途中，偶遇华实方丈。管琮记得老方丈对于医术懂一些皮毛，忙让老方丈给相看相看。
“如何了，老……老方丈？”见华实瞪着自己，管琮连忙改口。
华实抚了抚长长的白须笑道：“前世结缘，今世结果。各位施主且等医士来了之后再向医士探之罢了，老衲还有客人要招待，恕不奉陪了……”
霍无伤握着程少商的手一紧：“方丈何意？”
老和尚摇了摇头往外走去：“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在场的人，除了霍无伤心中惊诧，其余几人都云里雾里。
“这边请……少主公，医士来了。”
门外的阿飞咋咋呼呼的，被他拉着的医士气喘不已。
而程少商只是微微蹙了蹙眉，并未醒来。霍无伤起身将位置留给医士，几人凝声屏气的等待着结果。
陈医士坐下之后深呼吸，待自己缓过来些许后，这才将脉枕放在程少商手腕下。
把完脉，陈医士这才拿出帕子，将额头上冒出来的汗水擦拭掉。
“医士，如何了？这孩子近来嗜睡的紧，可有何不妥？”宣神暗一连两个问句，将霍无伤将将要开的口封住。
陈医士对着众人贺喜道：“恭喜恭喜，这位娘子之所以嗜睡，乃是因胎儿刚满一月，嗜睡是孕妇之中常有的……”
霍无伤许是被惊喜砸懵了头脑，眼睛就盯着医士上下蠕动的嘴巴，发着楞。
“什么？”
突然，梁邱飞搂住一旁的梁邱起高呼道：“哥！！你听见了没，咱要有小主君了，哥！！你听见了没！！”
被梁邱飞抱住的梁邱起，往日木讷的脸上也出现了笑容。
霍无伤被梁邱飞的声音喊回了神，大跨步坐在程少商塌前，拉住她的手在脸庞蹭了蹭。
“嫋嫋，你听见没，我们有孩子了，我们……有孩子了。”
霍无伤喉头哽咽，静静看着程少商睡颜的眼眶微红，眼中含着的泪水仿佛下一刻就会落下。
宣神暗让稳重的梁邱起送医士下山，将还在房中除了霍无伤之外的人带了出去，给夫妇二人留了相处的空间。
关上房门，看着还跟着自己的管琮，宣神暗委婉的说道：“管先生若是有要事的话……”
见管琮当做没听见的样子，宣神暗又继续道：“若是管琮先生有要事需要忙，我就不远送了，管先生慢走。”
管琮清了清嗓子，对着宣神暗道：“宣夫人，如今秋已至，正是赏菊闻桂的好时机，实乃鄙人想约宣夫人一同去华实方丈处，赏赏他新得的帝女花和笑靥金。”
宣神暗面露犹豫，管琮见此乘胜追击道：“这两种菊花可是难得一见的好菊，过了今明两日可就得等一年才能见它们开花了。”
宣神暗看了看刚关上的房门，左右也无事，嫋嫋有孕，明日应当也要回都城……
“那就，有劳管先生带路了。”
管琮的心激荡不已，面上却持着肃穆的神色，沉稳的在前方给宣神暗带路。
老方丈在院中喝着从住持手中“拿来”的大红袍，赏着今早盛开的帝女花，倒是悠然的很。
“哟，管小友来……”老方丈后面的话在看见管琮身后的宣神暗以后戛然而止。
“咳咳咳，女施主有礼了，今日怎的有闲情逸致与管小友一同前来？”
管琮看着突然正经的老方丈心中默默给了个白眼，眼神示意别装的太过了，就领着宣神暗坐下。
“方丈，是吾打扰了，听闻方丈此处的菊花开得甚好，所以便同管先生来此叨扰了。”
管琮将老方丈煮好的茶水倒了一杯给宣神暗后，拉着华实坐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好茶，方丈，你这新茶不是上次的那罐吧。”
管琮见老和尚转了转佛珠，将一旁的茶罐打开，给宣神暗和自己闻了闻香味。
“这是……我记得住持也有一个这样的罐子，每次见你我去他禅房时，都宝贝的紧。原来藏着好东西呢。”
宣神暗将茶罐递给老方丈，自己也端着杯子中的茶，闻了闻。
“确是好茶，就连宫……就连我家中常喝的好茶，也差点逊色于它。”
管琮一边喝茶，一边暗暗记住宣神暗的所有话。m.bïmïġë.nët
三人今日相谈甚欢，直至日落，老方丈这才倒了满杯的茶送二人离开。
注释①：长相思.一重山
李煜
一重山，两重山。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菊花开，菊花残。塞雁高飞人未还，一帘风月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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