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无伤见老将军吐了淤血，人也无大碍，遂将文帝给的补品送上，告辞回宫给文帝复命。
霍无伤为了不碰上岑夫人，特地与医士绕路从侧门离开。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霍无伤冷着一张脸看着守在侧门的女人，薄唇微抿。
“霍将军，听闻王琦前几日叨扰了尊夫人，不知可否……”
霍无伤伸手拦住想带着医士先走的小厮，微微颔首，不管身后的人说的任何话，直接越过了王家大门。
岑无霜眼睁睁的看着霍无伤头也不回的离开，眼眸微滞，手中的丝帕也被绞得不成样子。
“哼”冷哼一声，让一旁低着头的侍女扶着自己回房。
霍无伤回到霍府时，天边的晚霞红如烈火。霞光映照而来，程少商身上刚换下来的素衣仿若被染上了颜色。
扎好的葡萄架爬满了常青藤，明艳的少女躺在摇椅上睡得香甜。霍无伤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因怀孕而变得有点圆润的少女脸蛋。
“唔……莲房，别闹……”
听闻程少商的呓语，霍无伤的唇角微微勾起。拿掉新妇胸前的机关书简，将身上盖的狐裘拢好，宽大的手掌放在程少商的腋下与腿弯处，霍无伤将长胖了不少的程少商轻松抱起。
身体陡然升高，程少商突然一激灵。圆润的眸子微微撑开一丝，见是霍无伤，肉肉的脸庞往人胸膛蹭了蹭，继续闭眼睡了过去。
夜晚的风从尚未关上的窗口窜了进来，屋内的烛光摇曳，晃得人头晕。
霍无伤轻轻拍了拍程少商的背，见程少商继续熟睡了过去。
莲房轻轻的将窗户关上，用剪刀将烛火挑暗，这才从房中出来。
符登将手中的秋梨糕递给莲房，两人在偏房烤红薯，吃糕点，好不快活。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①。
腊月，早梅初开。萧元漪冷着脸，披着毛茸茸的大氅，手中拿着暖炉去往班府。在她身后跟着有点气呼呼程母和程始。平日里之乎者也，以礼待人的程承和青苁脸色也沉闷的紧。
班家正厅内
“天理不容啊，你是我怀胎十月生出的孩子，如今倒学会与外人来说你阿母了是吧？啊？”
葛氏仗着自己是程姎的阿母，当着侯府众人的面，将自己所知道的脏话悉数骂了出来。
“你现在仗着有人撑腰了，阿母也不赡养了，倒是学会扒着你那没人性的大伯母，跟着你那没有志气的爹，还有你后爹的新妇……”bïmïġë.nët
班老侯爷重重拍了案桌要发作起来，却不想被班老夫人拦住了。想是顾及着程姎的颜面，见老夫人摇了摇头，老侯爷脸红脖子粗的只能对着葛氏吹鼻子瞪眼。
霍府离班府比较近，程少商和霍无伤到时，葛氏已经撒了好大的泼。终归是堂姊的阿母，程少商和霍无伤也只说了一两句冷话，便不再开口。
等程家众人赶到时，程少商夫妇二人已经坐在座上。而程姎则在班嘉的怀中听着葛氏不停歇的数落默默流泪。
萧元漪还未踏进门口就听闻葛氏如此作态，带着气冲冲的程家众人进门，让下人将大门和府门全都关闭起来。
萧元漪在葛氏面前站定，暗暗的影子笼罩在葛氏身上。
葛氏突然打起了冷颤，抬头望去只见萧元漪黑沉沉的脸在自己眼前显现。
“萧……”
不等葛氏说什么，萧元漪抬手重重的甩了过去。
“啪！”
程母被这突然响起的巴掌声吓了一跳，心脏怦怦直跳，脑海中想起来当年萧元漪惩治李管妇的画面，肥硕的身子忍不住往胡媪身上靠了靠。
葛氏被突如其来的巴掌打懵了，眼里的震惊仿佛要随着瞪大的眼珠掉出来。
“萧元漪！你凭什么打我，你我现在可不是弟妇和似妇的关系，你可别太嚣张了！”
眼看葛氏张牙舞爪的想上来与萧元漪撕扯，程姎有些担心的想上前，却被班嘉拦住。
程姎疑惑的抬头看着班嘉，只见班嘉轻声说道：“姎姎，你放心，你阿母伤不到大伯母的，这是你我一直知道的，不是吗？”
班嘉拥住程姎，让她好好看戏。两人转头，就见葛氏已经被萧元漪扣住命脉，反手又给了葛氏一巴掌。
“噗”班老侯爷看着葛氏两边对称的巴掌印，没忍住噗嗤的笑了出来，一旁的班老夫人无语的锤了他一下。
萧元漪将葛氏重重甩在地上，回到自己的位置，剩下的交给程姎的父母--程承和青苁来解决。
“葛氏，你我原本夫妻一场。这些年来，我一直未曾停下将银钱寄给你，为此我还委屈了青苁。可如今，你居然来叨扰姎姎，你可是她亲亲的阿母啊！”
葛氏啐了一口：“呸，若不是那贱人勾引你，你怎会续弦？以你的作为，你的才能，哪个好人家的女娘看得上你，也就我不嫌弃跛脚又自卑。我看……”
葛氏看了看萧元漪一眼，晃了晃晕乎的脑袋嘲讽道：“我看啊，怕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受了谁的指教！！”
不管葛氏怎么说自己，青苁都没有意见。可她千不该万不该就是在她青苁面前说萧元漪的不是。
用力甩开程承拉着自己的手，不管程承的痛呼声，青苁直接“啪啪”的两下，纤细的手掌从葛氏的脸上打了下去。
“照你这么说来，你如此作为，你要置你阿父阿母于何地？”
“青苁……”见青苁夫人气急，提了葛氏死去的母亲，萧元漪忍不住叫出了声。
青苁夫人自觉失言，担忧的看着程姎。程姎看到大家关心的神色，愧疚如蚂蚁撕咬一般，慢慢涌上心头。
程姎抽抽噎噎的抹了眼泪，看着因为又被打了巴掌而骂骂咧咧的母亲，程姎的脚步往前挪了挪。
班嘉似是看出程姎所想，拉住新妇的手，两人一同来到葛氏身前三步之处，而后程姎撩起裙摆同班嘉跪在了葛氏面前。
“阿母，你虽不曾教导女儿，也不曾好好养育女儿，可你终究生下了孩儿。这一拜，拜阿母的生育之恩。”
程承眼含泪水，心疼的看着班嘉和程姎拜别葛氏。
“这二拜，拜阿母当年与阿父成亲，这才让姎姎与程家的亲人能在一处。”
程姎的泪水随着跪拜在地上的额头掉落在地，班老侯爷和老夫人也心疼的看着这个曾孙媳妇。
“这，第三拜……拜别，你我母女情分……我会将我的一半嫁妆给阿母养老送终……”
一旁的班嘉也紧接道：“我也将手中的田庄赠与您，拜谢您生了个好女儿。”
葛氏看着程姎和班嘉这般，心中慌乱，想要阻止程姎继续说下去：“住口，住口！”
“从此以后，你与我再不是母女关系，我会通知外祖父，择日与你去签署决议书……还望，母亲珍重。”
葛氏的嘴唇因惊讶而颤抖起来：“不，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到底是哪里错了，我不允许，我不允许！！”
葛氏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尖锐的指甲指着萧元漪：“是你？是你教唆我的女儿不认我的是不是！！！”
见萧元漪无动于衷，葛氏又将手指向程承身旁的青苁：“还是说，是你？是你对不对，是你！！！是你教坏了我的女儿，是你教唆她不认我的！！！”
“够了！”程承见葛氏还是如此疯魔，一向温顺的他也忍不住怒吼出声。
“如果你真心疼爱女儿，怎么因为嫌弃她不是儿子，两人扔给她的舅母抚养？若不是因为我的懦弱，你的无情，姎姎会在外祖父家中长大吗？”
程承和青苁看着泪眼婆娑的程姎，心中是止不住的心疼。
“你这些年看大哥与似妇在外征战，苛待了嫋嫋，将嫋嫋扔去乡下庄子。就连我们的亲生女儿也扔给其他人。”
程承走到程姎和程少商中间，看着两个现如今已为人新妇的小女娘说道：“是我没有做好叔父的，没有做好一个父亲的职责。我不配当姎姎的父亲，嫋嫋的叔父。而你，你也不配做他们的婶母，不配做姎姎的母亲！！”
见事情了结的差不多了，班老侯爷这才出声道：“来人呐，葛家娘子奔波一天也辛苦了，快快将人送回驿站休息，别让人累着了。”
葛氏看着应声而来的侍从慢慢接近自己，将自己如货物一般抬了出去，忍不住想高声大喊：“偌大的侯府，居然呜呜呜……”
霍无伤赞赏的看了看用茶巾堵住葛氏嘴巴的梁邱飞，梁邱起凑近一脸自豪的梁邱飞说道：“看来今晚主君要奖赏你了。”
梁邱飞闻言，圆圆的两个眼睛刷的一下就亮堂了。
“哥，你说真的？”
“那当然……”
侍女将门关上，隔绝了两兄弟的话语。
班老侯爷见程姎状态不好，让班嘉陪着下去休息。班老夫人也嘱咐远黛去熬点鸡丝枸杞粥，待会儿给程姎送去。
见天色不早了，葛氏的事情也告了一段落。婉拒了班老侯爷的邀约，几人没用晚膳就全都回了各家。
霍府内，快七个月身孕的萧柔嘉焦急的等待着程少商与霍无伤归来。
天色渐晚，霍不疑和萧柔嘉正困顿不已，门房就来报，两人回来了。
担忧了一天的心，待二人将经过细细道来，见程姎并无大碍，萧柔嘉这才与霍不疑一同回房歇息。
注释①：
《梅花》
王安石（宋）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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