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拿了世界冠军,哪怕被法拉利以历史第六的天价合约签下,在世人眼里好像依然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异类。
普通的赛车手只需要按部就班就能够被称为“颇有天赋”的车手,而她必须力压群雄,才能够说服所有人她是堂堂正正拿的F1方程式的邀请函。
她拼劲全力才把世人眼里格外特殊的“女车手”标签从猎奇变成了传奇。却仍然无法把家人朋友眼里的离经叛道变成正道。
这次撞成这样,她不是天生独立不需要家人朋友的陪伴,只是害怕再一次因为自己的原因在钟女士那里抹黑“赛车”。
就像很多年前,让路则上了钟女士的黑名单那样。好在钟女士平时生活作风也老派得很,几乎不上网,她才能欺上瞒下瞒天过海。
温理理是法拉利的空气动力工程师,虽然是属于她的第一赛车组,但是车手本人受伤,她也不可能陪着她。陈律衍虽然是她的经纪人,也必须要跟着法拉利车队处理很多事情。
唯一能一直陪着她的只有素不相识的护工,和医院里的医生护士没有本质上的区别。很难说如果这次没有路则,大概她能在医院里待出心理问题。
她能够接受很多人诟病她对赛车的执着,独独无法接受路则。
人对划分在自己阵营里的人总是格外苛刻,却忘了询问别人是否愿意被纳入阵营之中。
路则愣在原地没有说话,胸腔起伏几息,心脏像是被人放在了一个抽了真空的箱子里,心跳在夜晚的风里格外沉重也格外清晰。
从高一的十六岁,到现在的二十六岁。整整十年的空档,又怎么可能无缝衔接上从前的关系。
从两个人重逢开始,就默契地避而不谈的话题,哪怕是说笑拌嘴也会自然而然跳过的话题。
还是这样猝不及防被挑明翻到台面上来。□□裸晾在天穹之下,毫无遮掩摆在两个人之间。
乔晟然不敢盲目自信过了这么多年自己在对方心里还能有一席之地。
路则又何尝不是。
他嗓子像是被灌了药一样,开口几次却发不出声音,最后才说道。
“不是我什么都不懂,而是你什么都不知道。”
声音在风里听着有些许飘渺,明明两人近在咫尺,甚至乔晟然抬头就能看得清楚路则的每一根睫毛,但偏偏声音像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路则微微垂下眼睛,神色不甚分明:“如果你坚持要去的话,那也可以,祝乔神今年一举夺魁。”
听着是好话,但不应该是路则口中说出来的话。
乔晟然像是突然被抽去了所有底气,一向温暖的手心都有些发凉。
两个人按着往常的路径,走到上交附属第三医院的住院部,然后又折返回去,一路无话。
路则走出病房,替她合上门的时候,乔晟然心底突然莫名生出几分恐慌,想张口嗓子又像是上了锁一样,等到门合上之后,才呐呐道:“晚安。”
但是门已经关上了。
告别变成了自言自语。
她躺回床上,看着医院浅色的天花板。
她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沾到枕头就能一夜无梦好眠。
所以今天才发现,原来医院的天花板并不是她以为的纯白,而是很浅很浅的蓝色,上面还有浅淡到几乎看不清的纹路。
――――――――――
路则合上门之后,在门外微微驻足了半晌,还是往电梯的方向走过去。
他和乔晟然一直以来都是两个世界的人,这点他一早就明白,也一直很清楚地明白这些年的执念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世界上没有哪一条法则要求乔晟然得为这些买单。
从转变学习态度,到后来志愿从第一栏到最后一栏清一色的临床医学不调剂。
他的灵魂像是被割裂一样,一边清醒地知道自己的努力就像是车水杯薪,一边又飞蛾扑火一样地以“乔晟然”三个字为中心主题,写完了这空档十年的答卷。
不知道算不算他运气好,乔晟然偏偏在上海站出了事故,偏偏选择来到他们医院进行治疗。让他摸着良心,也很难说出自己到底希不希望这场车祸发生。
从前是乔晟然的父母以轻飘飘的姿态和极高的效率帮乔晟然办了转学,然后划下了比皎皎银汉还辽阔的S市柏林。
现在是乔晟然近乎违反人类常态的恢复速度,和她自己要走。
好像冥冥之中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力量,把持乾坤,拨乱反正。
只有他一个人停留在原地。
停留在那个晚上,原映楼说完那句“牵回去”之后,那只握住自己的手。
脚步从容地走出606病房,已经是他能够留给自己的最大体面。
第二天晚上,乔晟然没能等到来陪她去散步的路医生。
等到她已经洗完澡换了睡衣,躺在床上快要睡着的时候,突然被放在床头的手机给惊醒。
“等灯”
短信的提示音响了。
乔晟然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摸过放在边上的手机。
她也说不清自己是想看到什么消息。
……
是航空公司的订票提示。
提示她后天的飞机的值机时间和起飞时间。
在订票提示的上面一条,明就陈律衍说后天上午助理就会来替她收拾行李,吃个午饭直接去机场。搭晚上的航班飞去摩纳哥。
乔晟然躺在病床上,手臂压在眼睛上。
往常说上海站是“魔鬼四月”只是一个玩笑话,偏偏现在倒是一语成谶。
这个四月过得堪称魔幻,无论是相亲遇到了曾经少年慕艾时的初恋,还是后来赛场上的事故。
原先以为只是命运轨迹的无意相交,就像两个相交的圆形,有但只有两个交点。F1赛车手职业的特殊性注定了她没有办法为了谁驻足,他也不过是她众多相亲对象里,有过曾经的一个。特殊,但也没有特殊到超出相亲对象的范畴。
可是后来一起驾车追人贩,一起吃饭看电影,撞了车住院主治医生又是路则,又在她以为两个人可以无视空档的十年重新回到当初的时候,乍然回归这件事本应该有的样子。
腿伤渐渐恢复,她也即将启程回归赛场。
一切好像重新回到了正常的轨道,和从前没有丝毫不一样,就像气氛渲染到高潮,所有人剑拔弩张,诸神之战一触即发的时候,
银幕上突然出现了ENDING的字样,罗曼桥段百转回肠,都只是乔晟然一个人看了的一场电影。
路则的到来只是一颗打过水漂的石子,空留下阵阵涟漪。
就连涟漪都逐渐消散。
不应该是这样的。
――至少不是她希望的样子。
去柏林是她年少言轻无力抗争,至少她此时此刻,并不想认命。
――――――――――
因为明天就要出院了,乔晟然要进行最后一次彻底的全方位检查。
住院这么久,骨外科、影像科以及康复科的路她甚至闭着眼睛都能走过去。
上交附属三院的骨外科从设备到人才储备都算是国内顶尖,否则法拉利车队也不会决定让乔晟然在这里治疗。
乔晟然进了X光室之后熟门熟路坐上拍片子的操作床,甚至都不需要医生帮忙自己相当自觉地就把造型凹好了。
轻车熟路拍完拿片,反而是走到骨外科的时候踌躇了。
如果不是理智尚存,她现在甚至有点想往回走。
世界上最骗人的话莫过于分手之后还能做朋友。
乔晟然觉得别说朋友,自己连维持正常医患关系都有些困难,明明是因为正常理由来找他,偏偏却没有普通病人的底气。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诊的门,提步走了进去。
路则坐在办公桌后面,正在翻一份材料,极细的金属框眼镜莫名给他添了几分斯文败类的气息。
很难想象这是当年上树翻墙的人。
她前面还有一个拄着拐杖的病人,家属拿着挂号簿据理力争:“咋能变成这样呢?你当初不是打了包票说会好吗?怎么现在成这样了,一瘸一拐的恢复不了了?亏你们三院那么有名,这不是坑人吗?退钱!”
路则倒是平静得很,头都没抬:“我当时说要配合康复训练,你有来吗?现在关节黏连……”
不等路则说完,那个病人的家属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嚎:“别扯这些没用唬人的,我听不懂,哪能治不好还要钱的?造孽哦……”
“如果没有其它事情,请不要耽误下一位病人的看诊时间了,谢谢。”
乔晟然瞬间会意,根本没顾及边上的人,直接把黑白的X光照片递给了路则,非常自然地拉来了边上的椅子给自己坐。
原先病人坐的位置在路则办公桌的左侧一些,他不挪地,乔晟然只能坐得离路则更近了一点,近乎都要坐到人跟前去了。
路则接过X光照片,认认真真看了几遍,转头和乔晟然描述病情。
一唱一和,搭档默契。
表扬最尴尬的莫过于没有观众,病房里其他两个人根本不给那个家属眼神。
连原先坐在椅子上的病人也难堪得撑不住,拉着自己家属的衣角,脸色不算太好看:“……我们走吧。”
大约那个病人家属也知道撒泼的场合选得不好,只能收起那副无赖样子,走得比病人自己还快。
那个病人撑着拐杖站了起来,走路一跛一跛,艰难地出了房间。
“回回神,”路则拿着X光照片在乔晟然眼前晃了晃:“自己的病不上心,倒是挺关注别人。”
乔晟然刚刚拿椅子的时候是为了替路则挤兑人,现在才发现两个人坐的距离有一些太近了。www.bïmïġë.nët
近到甚至只要她想就可以看到他眼镜框上细微的纹路。
“目前骨痂……从X光照来说,温和一点的非极限运动,应该是不影响的……”
“好。”
路则交待完注意事项,乔晟然一口应下之后,两个人像是同时被摘了声带。
明明刚刚一唱一和甚至不需要通气就能明白对面在想什么,但偏偏现在却像是踩在高空索桥上,摇摇晃晃,毫无半点底气。
“我明天早上办出院,明天晚上的飞机走。”乔晟然开口道。
虽然路则也没有问,但是她说出来的时候有种心照不宣的不突兀感。
“要我去送你吗?”
“陈律衍和助理都会来接我。”
路则定定地看着人,良久才垂下眼睛:“挺好的,一路顺风。”
乔晟然磨了磨牙,拿起桌上的病历本,头也没回出了办公室。
她走后没多久,一个影像科的规培医生在骨外科门诊房间门口探头探脑。
路则抬眉:“有什么事情吗?”
“陆医生,请问你是不是有一个叫乔晟然的病人啊?”
路则眼神微微暗了一下,旋即点了头。
“刚刚她去拍片的时候,钥匙掉在机房了,老师说是你的病人,让我拿过来给你就行。”
那个规培医生走进办公室,将一把钥匙放在他桌上。镶嵌着银色骏马的红色车钥匙一如那个牌子一样显眼,上面安安静静地挂着一枚船锚形状的金属钥匙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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