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曾经跟着陆老请教过一些辨别古玩真假的技巧，虽然只是皮毛，但好在他另有妙法。
只见陈默踱步上前，没有使用放大镜，仅仅俯身下去，用肉眼仔细在这张画上巡视。
这《万里江山图》不仅画有意境，笔调出尘外，更有两位大家收藏者的书法在上，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而古书法的墨色无论燥润还是肥瘦，均俱透入纸，而赝品则墨气浮而不实。
各个朝代的大家入画，虽风格不同，气质迥异，但高标准的鉴赏审美能力都是一样的。
比如那花鸟虫鱼要迎风带露，人物肖像要顾盼无言，飞禽走兽必精神逼真。
画屋庐要隐隐绰绰，但显形体。
画假山石水要老而润，水淡而明澈，山石翠微，泉流无声胜有声。
反之，那些或高大不称，或远近不分，或浓淡失宜，点染没有法度。
虽然落款为某某名家，定是赝品。
想到这里，陈默眼光幽深如古井，瞳孔深处似有金光一闪而过。
透视神瞳开启，下一刻，眼前世界大变。
无数笔墨如动态一般，那作画的过程竟然如照相机的卷轴一般在他脑海中一一划过。
山水、人物、花鸟…
苍空碧云、小桥流水、屋庐炊烟…
“这作画者好手段，画画功夫竟然不比那些名家逊色，勾勒渲染间满是出尘风韵，无怪乎这龅牙男子这么笃定了。”
巡视过半，陈默不禁暗中点头。
随后又暗忖道：“但赝品终究为赝品，即便是再好的手段，也是假的，模仿别人倒不如创新自己，可惜了这老人家的作画功夫。”
不过他转眼一想，现在的书画市场鱼龙混杂，自视甚高其实别无长处的名家大佬比比皆是。
那些出身山野，没有名牌学历的画家，恐怕很难出头。
这作画者想必也是因为类似原因，倒不如去作假，钱来的又多又快。
这幅万里江山图看似真迹，没有赝品那些缺点，但唯一的破绽在于绢纸。
那人手段通天，若是别人遇上，必让他瞒天过海。
但不巧，今日遇上了陈默，花再多的心思也是无用功。
正如前面所想，古画鉴别时，要注意笔力和意境不差，但还有重要的一点，不能忽视。
那便是作画时使用的绢纸。
时代造英雄，笔墨人人都会，或许后来居上，能赶上宋代大家也说不定。
况且说实在的，陈默也没见过这《万里江山图》的真迹。
一定程度上说，那大龅牙说他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也没错。
但绢纸不会说谎，什么时代什么物件，年代越久远的绢纸越粗糙厚重，但宋朝时科技迅速发展，造纸技术也相应提高，绢纸一改五代十朝的旧模样，变得精细起来。
但经过无数年岁的摧残，绢纸表面虽然看不出什么，但内里大多会出现细小的裂纹。
陈默也正是凭借这一点，看出眼前长画为现代之新作。
也就是正儿八经的赝品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见陈默好像看不出什么名堂，在场众人都变得焦急起来。
陆源淡定，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这点时间还是等得起的。
但苏妙玲和大龅牙可就没那么大定性了。
关心则乱，苏妙玲一介女总裁，因为陈默的许久不语，也变得将信将疑。
这《万里江山图》外公都认为是真迹，陈默也没看出什么问题，大概就是真的了。
大龅牙则是怕这小子真的说出个所以然来，便冷笑一声，故作淡定的嘲讽道：“我说这位小友，已经将近十分钟了，您该不会看不出所以然。
故意在拖延时间吧？
哼，看不出便看不出，毛都没长齐，我和陆老也不会怪你，我看你还是……”
“我说看不出了？”
陈默冷笑打断，这辈子他最讨厌自以为是的人，“连这点耐性都没有，难怪造假破绽百出！”
“你说什么，你小子……说我这宝画是假的？”
陈默不怒反笑，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瞥了他一眼，随后又正色起来，对着旁边安静等候的陆老恭敬道：“陆老，这《万里江山图》乃赝品。”
“什么？”
陆老也是吃了一惊，虽然他无法笃定，但凭借他多年浸润的鉴别眼力，有八成把握这《万里江山图》是真品。
陈默没说话，反倒是那大龅牙忍不住爆粗口了。
“你丫的找茬是吧，连陆老都认为是真的，你凭什么说是赝品！
一个牙都没长齐的玩意，敢口出狂言，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这话难听的连陆源都忍不住皱起眉头，余光看了眼陈默，发现这小子一脸笃定，背手而立，面上更是这个年纪少有的沉稳自信，不由心中大定。
“请稍安勿躁，且听我这后辈说说，有何理由，若说的不对，再让他好好跟你道歉便可。”
“陆老！”
不知为何，大龅牙面对陈默那自信的笑容，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但转眼一想，他章龅牙在古画市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认识的人，从籍籍无名的新兴造假者到鼎鼎大名的书法绘画大佬，从来没听说过有叫陈默的人。
再加上对方年纪这么小，恐怕回家还得让老娘洗裤子，能有什么超常鉴赏技能？
这混蛋玩意一定是在故弄玄虚，诓他呢。
“哼，不过我章龅牙也不是泥团捏的，陆老，若这小子说出个一二三，我立马道歉滚蛋。
但是要是说的不对……呵呵，这陈默就得跪下，给我章龅牙道歉！
否则今日之事传出去，我章龅牙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陆老沉吟一会，还没等说话的，手旁的外孙女就不乐意了。
“哎，这也太不……”
“哎，妙玲姐！”
陈默跨步到女人身边，对苏妙玲眨了眨眼，淡淡笑道：“无妨，反正假的真不了，待会该道歉的人是他。”
大龅牙咬牙切齿，他倒要看看这小子能说出什么弯弯道道！
陈默回到桌前，最后瞅了一眼那《万里江山图》，转身看向陆老。
一字一句道：“这幅万里江山图的破绽所在，是这绢纸！”
大龅牙脸色陡然一变，心脏骤停。
狠狠抽搐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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