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跑得过急,宋青绫只觉打生下来便没有一刻如眼下这般心跳如鼓,她心知这一问实在唐突,是以那话刚一出口,她微微泛着细汗的双颊愈发羞红起来。而后又一想,反正已是如此,她便豁出去,胸膛一挺,昂头瞪眼直直地盯着沈云御,一副你敢说不,我就揍你样子。
事发突然,沈云御不免小吃一惊。修长的凤眸与薄唇微微僵了一瞬。但很快,他合上手中的单子,冲宋青绫宠溺温和的一笑:“好,我娶你。”
宋青绫圆溜溜的眼眸微怔了半晌,这就答应啦?如此轻易的吗?终身大事诶!
忽然她想到什么,讶然地问他道:“你知道啦?”
有本事毫发无损地从京城死遁出逃的人,又怎会没有与京城互通消息的渠道呢?
沈云御被她这傻里傻气的模样逗笑,干脆将手上的单子递给了她。
“瞧瞧,可还满意?”
宋青绫一看这张大红撒金的纸,便知道这是聘礼单子。她接过来粗略扫了扫上头罗列的各式聘礼和聘金,既不过分拔尖,也不寒碜。倒也称得上她这个八品小官之女的身份。
既能引人注意却又不会过于张扬。甚好!
宋青绫满意地点点头。忽然觉着哪里不对,喃喃道:“合着你原就打算上门提亲来着,那我方才急吼吼地过来说那话……”她越想越是懊悔,又羞又窘地垂下头,干脆用聘礼单子遮了个满脸,心中更是连连哀叹:失策啊!此回可真是丢脸丢大发了。
见状,沈云御嘴角直乐,他哪曾想到宋青绫会如此行事,说起来这被女子求亲之事真叫人颇有心花怒放之感。
“你还笑!”宋青绫抬头瞪他,眼似铜铃,小脸儿绯红,凶巴巴的像只生气儿的小老虎。
相处了这些时日,沈云御哪里不知与宋青绫玩笑最好点到即止,否则指不定她还藏捏着什么古怪的招术回击呢。于是乎他立刻憋住笑,分外真诚道:“此回我真没笑话你,我实则还庆幸你能遇着这事儿立马便想着要嫁于我。若无此事,往后我再去你家提亲,你爹娘未必就肯轻易松口应下你我的亲事。这细究起来,我算是有些趁人之危了。”bïmïġë.nët
这话顺耳,宋青绫终是转嗔为笑,赶紧就坡下驴,翘起唇儿道:“你知道便好。本姑娘若是要许人家,还怕没人上门提亲?”
沈云御本就是表明心迹的同时带着讨好之意,自然她说是甚便是甚。沈云御见她又埋头认真细看起了聘礼单子,心中酝酿半天倒底问她道:“阿绫,你真想好了,要嫁我为妻?”
听出这语气中似是带着少许惶然同期许,宋青绫放下礼单,抬眸故意拖起腔调,一手插腰,一手托着下巴,佯作认真思考,余光瞟向沈云御上下打量。
沈云御心下顿时忐忑,想着万一宋青绫方才那是刚遇着事儿,急昏了头才跑来寻他求亲,这会儿子一冷静要翻脸变卦可如何是好?
也不怪他多想,毕竟他并非寻常人家,若二人真结为夫妇,那宋青绫难保不受牵连。老话都说这女子嫁人便如再次投胎一般,她本就该多加考量才是。
殊不知,宋青绫接下来只是莞尔一笑,既而双手交叠埋首郑重与他行礼:“沈云御,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沈云御闻言眼中忍不住酸热,同样躬身与她回礼,许下一生之诺:“宋青绫,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
午后,日头偏西。洛县城外的官道上有一队人马正往县城赶来。
行在前头的除了一帮家丁下人之外,最显眼的是两个骑着骏马,一身华服,腰间坠着琳琅佩饰的公子,他们身后是一辆华丽的马车。车内坐着两个妙龄女子,彼此正攀谈叙旧。
胡姝见冯容婉一一探问了胡家各位长辈同辈甚至小辈的境况,唯独落下了她二妹冯瑶,知道个中情由的她想了想试探着问了句:“婉儿,你可是还在生我二妹妹的气啊?
冯容婉心头恼恨,这话说的,若非当时两人起了争执,她怎会一气之下独自回了洛县,更不至于堂堂一个知县千金竟被山匪掳了去。这叫她如何不气。
然,她自是不能在一同长大的表姐跟前失了教养,面上她倒是又将外祖母教的那套名门淑女的规矩端了起来,带着温婉的笑意道:“好姐姐,瞧你说的,我怎会与瑶儿表妹置气呢?便是当日一时想不开,如今也是想明白了。不知瑶儿表妹近来可好?”
胡姝一时分辨不出这话中真假,只得叹了口气道:“婉儿,你可不知你这一走,祖母那是将二妹妹好一顿罚呢!”
“哦?”冯容婉心下窃喜非常,暗叫活该。面上却立即装做愧疚不安道,“原是我的不是。累得瑶儿表妹受委屈了。”
“婉儿可不许再这般说了。”胡姝连忙握住冯容婉的手安慰她。
冯容婉下意识便去瞧胡姝握她的手,瞧着皓白洁静,心头一松,便又听胡姝道:“我此番来,二妹妹还托我向你道歉,说她对不住你,不该口无遮拦说那起子胡话。叫你莫要放在心上。”
冯容婉心想,这话可信不得。她轻轻拍了拍胡姝的手背,面上挂着让她放心的神色。
胡姝见她这般,知她虽然表面不甚在意,可心里终究生了嫌隙。倒是不好再继续代自个儿妹妹说项,于是便只当她这表妹果真心宽一般,笑道:“这便好,表姐知你最是娴雅大方不过,将来若是嫁了人,一准儿是受婆家高看的贤妻良母。”
大姑娘被人说起嫁人之事,没有不脸红的,冯容婉满含羞意儿的低下额头。
胡姝一看,眸中微闪,紧接着状似随意地问道:“说起来,婉儿你今岁便要及笄,不晓得姑父姑母可有什么打算?”
说起这个,冯容婉眉头微微蹙了蹙,摇头。父亲舍不得她嫁人,母亲又眼高于顶,至今这亲事也不曾定下。
胡姝了然,软语劝解道:“这事儿不急。你瞧表姐我可不也同你一般么。”
话虽如此,可冯容婉知道,胡姝是她娘胡氏内定的儿媳妇。不出意料,至多明年,她便要改口叫她嫂子的。思及此,她也不好再因着胡瑶一事对这未来的嫂子冷淡,于是便笑着打趣她:“瞧表姐说的,你怎的会与我一般呢。”说完还向她意有所指瞄了眼马车前方他哥冯任远所在的方向。
“你这丫头,快休要拿你表姐我逗趣呢,说不得你还要比我先嫁人呢?”冯姝含羞带恼地拿手指点了点冯容婉的额头。见气氛热络不少,便话音一转,说起了正事,“你可知前几日祖母得了京中本家那边儿的消息,说是这太后娘娘欲为皇上选妃,不日便要下旨昭告天下,没准儿你就是未来的皇妃呢!”
冯容婉听后一惊,摇头不信:“表姐,据我所知这历来皇上选妃大多都在江南之地,又怎会沦到我们祁州府呢?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胡姝同她解释,“虽说□□爷定了规矩,皇上后妃多采自民间,可如今不比皇上选后那会子严苛,听说这次除了在江南采选,各地五品以下的官家子女也在采选之列。姑父是正七品知县,你又是她唯一的女儿,若是在朝庭下旨前,你还不曾婚配,那十有八九是要奉旨去京城待选的。”
莫说婚配,便是相看也是不曾。冯容婉听后眉头皱得更深。似能想见自个儿母亲听说此事后的激动之情。
胡姝瞧她怏怏不乐,心中一动,越发柔声道:“婉儿莫要忧心,你若是不愿入宫,也非不成,毕竟宫中的旨意尚未下达,此事便有回旋的余地。”
“唉!”冯容婉轻叹一声,却未言明她是否真无此愿。
胡姝晓得姑母胡氏定是有意让表妹选妃,也心知爱女心切的姑父冯青云必是不肯。所以选妃之事他们二人说不准便会有一翻口舌之争。这等情形,表妹有无入宫的心思就显得十分重要。思量至此,胡姝嘴角轻轻一抿,微垂眼睑道:“当今圣上不到而立之年,后宫嫔妃众多,按说这皇子公主没有十个亦该有八个才是,可这么些年,宫中愣是只有两个皇子,且皆是皇后所生。也不知这其中有甚古怪。说句大不敬之言,若圣上……那些没有子嗣的妃子岂不是要落得个殉葬的下场。真真是可怜。”
冯容婉闻言,小脸儿立马一白,心肝都被唬了一跳,可她也不傻。胡姝此话摆明在用皇族的殉葬之俗及后宫的争斗之风让她知难而退。不过,这真是出去对她的关心吗?她意味深长地盯着胡姝:“表姐,不知胡家的姐姐妹妹们是否也要参加选妃呢?”
胡姝:“……”
……
衙门后宅,胡氏听闻皇上即将选妃一事,果然激动得双手都发起抖来。
“姝儿,昱儿,此事千万不可告诉你们姑父,还有婉儿和远儿,切忌同你们父亲吐露半点消息。倘若被他知道,这事怕是要横生枝节。”她不无担忧地叮嘱他们。
胡殊与她兄长胡昱对视一眼,好似早在意料之中一般,默默点头应下。
冯任远也觉着如若自个儿嫡亲的妹妹入了宫,少不得会提拨他这个亲兄长。想到父亲平日里对妹妹的宠爱,他娘胡氏这话他深以为然。
“母亲,儿子醒得。”他郑重地答道。
胡氏对儿子的态度很是满意,随后她又拿出了主子的威严厉声对服侍她们的丫鬟婆子道:“尔等也不许往外道出半个字,若是让我听到了风声,更有甚者传到老爷耳中,仔细我打断你们的狗腿。听清楚了吗?”
“是……”众下人赶忙齐声应是,生怕答晚了半刻,便腿脚不保。
“母亲……”冯容婉欲言又止。总觉着她母亲此举不妥。
“婉儿啦!”胡氏却完全忽视了冯容婉眉语间的纠结,她怜爱地抚摸着自家女儿一头乌顺的青丝,感叹道:“想不到我家婉儿当真有此福分。这下为娘就放心了。”她们一家终于有机会回到京城那繁华之地。也不枉费这么些年她与女儿的两地分离之苦。
如此,冯容婉心里再是不愿也说不出口,更何况她也并非全然没有入宫的念想。
“恭喜你了,婉儿表妹。”胡姝亲热地拉起冯容婉的手腕,心里却是不屑。只不过是有采选资格罢了,离入宫为妃还差得远呢!
冯容婉却不动声色地将手腕抽出,冲胡姝欠身道:“多谢表姐。”
胡姝手臂微僵,看来先前她说得那些尚不知自家姐妹是否会有机会参选的事,冯容婉并不相信。
正在此时,提早下衙的知县冯青云跨了进来,大笑着问:“都在说什么呢?”
屋中四人面色齐齐一变,而后全都满脸堆笑地迎上前去。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宋姑娘威武更新,第 54 章 第五十四章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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