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远看着两人茫然的目光，解释道：“鱼腥味重，烹煮起来颇费油费调料，村里人都不怎么喜欢。
而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山河湖泊跟土地一样。
种地要交税，捕鱼自然也要交税。
我们这样偶尔为之没事，可要是次数多了，数量多了，引人注意被人报去衙门，是要罚银子的！”
难怪守着一条大河，几乎没见过村里人吃鱼，原来还有这样的规矩。
不过张立初看着一直延伸到视线尽头的河流，觉得村里人嫌弃做鱼用的调料特别是盐多，才是不怎么吃鱼的最主要原因，不然这么长的河岸线，哪里不能捞点鱼偷摸的带回家？
拜张多田精打细算，以前常常念叨家里最大的一笔支出就是买盐了。
所以原主傻吃傻玩也知道现在一斤盐的价格能买十几斤粗粮，对于贫穷的农家来说，这可不便宜。
只是他想先靠捕鱼赚点小钱的想法又落空了，在哪里都不能跟国家的律法对着干不是！
三人一路回村，果然村民们对他们手中的鱼，并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兴趣，其中一个大娘还道：“费老鼻子劲儿抓这个，还不如去云雾山上捕两只麻雀，至少没那么多的刺！”
连回到家，张奶奶看了也嫌弃得很，先是上下检查了一遍张立初的衣服，见没有被水打湿，又教育了他一遍，河边危险，河水太冷，别跑河边玩，才让张母把鱼拿去收拾了，还重点交代了一句：“煮了鱼的锅，别忘了多洗几遍再煮菜，别把鱼腥味沾菜上了！”
弄得张立初郁闷得不行，记起订婚宴时吃的猪下水，又怕他费劲弄回来的鱼糟蹋了，拉着张奶奶的手撒娇道：“这次的鱼给我做好不好？
我听一个镇上的同窗说，鱼肉最是滋补身体，我还特意跟人家送饭的仆妇打听了鱼的做法。
就是想抓了鱼亲手做了孝敬奶跟爹娘！”
一席话说得张奶奶热泪盈眶，一把抱住张立初感动道：“不愧是奶的金孙孙，小小年纪就想着孝敬奶了。
不过你有这份心就行了，我家初哥儿的手是用来写文章的，可不是用来做饭的！”
张立初在老人微微带着汗味的怀里，羞耻的继续撒娇一刻钟，然后成功磨得人同意了他进厨房。
就是他做鱼，边上始终跟着他奶、娘两人，一左一右像是左右护法似的。
张奶奶开始是怕孙子伤着，眼皮子随着张立初一刀一刀的切鱼，抖个不停，心也跟着一下下紧缩，一条大鱼处理完，紧张得大气不敢出，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感觉比自己杀鱼切鱼都累。
张母虽然也担心，可看着自己儿子的一举一动，眼里闪过的更多是慈爱和欣慰，觉得这儿子总算没有白养。
及至锅热，看着张立初放油，放盐，放花椒、还拿了家里上次请客剩的酒过来倒了一杯，两人心里那点感动欣慰全没了。
张奶奶抽动着嘴角，无数次想骂人败家子，念着人一片孝心终是忍了下来。
张母面露愁容，想着这一顿吃了，接下来几天的饭食该怎么办？
最近家里虽然多了二十亩地的收成，可那收成还没见影儿，初哥儿生病、进学，订婚就花费了不少了。
没到规定的日子就找丈夫添置东西，肯定会惹他不高兴！
王贞是厨房里唯一一个只关心锅里的鱼的人，坐在灶前烧火，闻着越来越浓郁的香味，直咽口水。
在二十一世纪，男人做饭不稀奇，可她没想到张立初竟然厨艺还不错。
话说她自己都没进多少回厨房来着，最多能把饭菜弄熟了，弄好吃就得纯粹碰运气了。
等张多田跟张茜草几姐妹回家开饭，张立初连着他做的鱼都大受好评。
惊奇、欣喜的目光、不断夸赞的话，让脸皮厚如城墙的他，心里飘飘然的同时，都有些微的不自在。
最后一锅鱼连汤汁都没剩，张桃花打着饱嗝，眼睛亮亮的道：“小弟，你这鱼做得太好吃了，不比中午姑送来的肉差，明天我想办法去抓鱼，你教我怎么做行不？”
张奶奶虽然也觉得好吃，可想起用的那些东西，就不悦的哼道：“教啥，把三、四天的油、盐、酱、醋一顿用了，再搁上一杯酒，就成了。
就是路边的树叶子，搁上这么多东西，也难吃不了！”
张多田觉得鱼不花钱，吃得时候还挺高兴，等听了这话，就拉了脸，道：“做啥做？全是刺的玩意儿，有啥好吃的？”
转而看向儿子，想起母亲先前说的话，语气到底温和了些，道：“以后别费时间去弄这些，你只要好好读书习字。
不说进士，考个秀才出来，免了家里几十亩地的租子，不用你爹我每年花钱找人帮忙服徭役，就是对我们最好的孝敬了！”
张立初只能乖乖应是，然后拿了书本坐院子里，借着天光看书。
张家人看他这样，走路都不敢大声了，生怕打扰了他学习，却不知人心里正想着拿上辈子看过的哪一本武侠小说出来卖钱合适？
王贞见人半天没翻一页书，走进才发现整本书都是倒着拿的，顿时无语至极。
傍晚，张母又给王贞拿过来一套男式衣服换洗，布料陈旧有明显拼接的痕迹。
显然是张立初以前的衣服改的，不过相近的颜色，细密的针脚，能看出来她已经尽了心。
王贞笑着接过，已经有了自己要是一直待在这里，近几年都只能穿张立初穿过的衣服的觉悟了。
却听张母温和道：“你姑今天还送了两块布过来，我拿了一块给你做衣服，家里活计多，估计还得几天才能做好。
你叔既然说了你年纪小，我也跟他商量了，以后散学回来，别的先不用做，把针线活练起来。
开始先做贴身小件的衣物，等以后练出来了，才好给自己绣嫁衣！”
王贞装着害羞的点头应是！
主要是这活不能推，也不能想办法逃避，她去镇上转时早就看过了，就算卖成衣的店里，都没有卖内衣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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