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白净官员直接绕开了谄笑的邵世雄,径直走到魏王赵恺身前,躬身行礼说道
“殿下,官家有旨意,快马急脚递传至江南路转运司,臣一刻不敢耽搁,终还是来迟半步,让殿下受惊了。”
“孤无恙,有劳甘昇走马承受了,今日这般场景想必甘走马也是知晓的,敢问父皇是何旨意?”
赵恺好像对这位颇有权势中年官员的奉承并不太感冒,虽是被其帮忙解围,却也只是一言淡然而谢。
“二大王,臣是内侍,本就是皇室家臣,何来辛苦一说,臣做"走马承受"本就是官家在江南路的眼耳,今日一事,臣也看得真切,皇室的颜面不容一介武夫如此践踏!”
此话一说,邵世雄微屈的身躯,更是一拜到底。
走马承受,复称走马承受公事,乃是宋朝皇帝特设,身份公开的特务,一般是由内侍担任,有监察本路将帅、人事、物情、边防及州郡不法事之责,因可直达天子,所以品级虽是正七品,位卑权重。
这位叫甘昇的内侍瞥了眼邵世雄,又对赵恺说道,“好教二大王知晓,官家的圣谕是将这位赵过,借调去临安当差,至于其犯没犯事,臣确实不知悉,只命臣定要赶在侍卫马军司之前将此人带走,”
而一旁的赵过早已对这位甘走马投来感激的目光,但这一望却在下一瞬间,两人对视,目光交接之间,赵过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眼神慌乱的躲闪。
“敢问这位小官人,你便是赵过?”
赵过第一次见到传说中太监,但此时心情是复杂的,开始的好奇,感激都已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惶恐更甚于刚被禁军捉拿的时候。
被高级太监带走当差能是啥,做一名大宋朝小黄门!还是当今皇帝的命令,赵过心想这还不如跟邵世雄走,去认罪后,该杀该罚他都受了!
“我就是赵过,只是这位太...不对,甘大押班,真的是官家的圣命让我去临安当差吗?”赵过无奈的再度确认。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赵过心想他这是做了什么孽,别人穿越不说做个王公大臣,至少开局也要给些金手指,熬过发育期再说,怎么上来就给他这种王炸送命题。
“小官人,可莫要说笑,矫诏圣旨可是灭九族的罪过,咱家就是几个脑袋也不够用啊,今日无须理会这些赤佬,官家的圣旨可是天底下最大的,且速去收拾行装,这便随咱家走吧。”
甘昇只当赵过是死里逃生的错愕,更加温和亲昵的亲手将赵过从禁军围堵中拉出来。
“等下,我还有得选择吗?”赵过对于要做太监这事,实在接受不了。
“怎的,且不说抗旨这条罪过,若是当真随着这位邵马帅走,运气好点进刑部大牢,若是进了大理寺狱你便是无罪也要脱层皮!”甘昇有些不耐烦说道。
赵过也是知道当年岳飞岳少保,便是被关在大理寺的,不禁被这位高级太监吓到了。
心想到,好死不如赖活着,至少这位甘押班对自己还算客客气气,而且对上全副武装的禁军,自问是没有任何机会的,先跟着他走吧,只待路上再寻时机。
想清楚这些后,赵过退了一步,顺势摆开甘昇握住自己的手,双手交叉行礼说道,“不敢,下官谢过甘大押班费心,这便去房中收拾行装,稍怠片刻。”
甘昇听到后,终于面含微笑点头,但转瞬间,脸色又是冷冽的看着邵世雄。
“邵马帅,怎还把人押着,咱家的急脚递一日便可到临安!”
邵世雄赶忙回头朝着手下禁军使了一个眼神,张敌万当场便被放了。
“二大王,待赵过整好行装,臣便先行一步,还请二大王宽心,臣必保赵过一路无虞,”甘昇见魏王赵恺面色凝重,知道其是担心这位幕僚。
“甘大官,可否且稍待半日,在王府饮些茶果,”赵恺思虑数息后说道。
“既是二大王相说,臣岂敢不遵,陛下的旨意只令臣将赵过调走,时日也未限太紧,想是稍晚些时辰,也无不妥,”
甘昇也是一脸含笑的说道,又眼神幽幽瞥了一眼一旁的邵世雄。
邵世雄当即领会,连忙朝着魏王和甘昇行礼作揖,随后转身带着禁军退出府门。
赵过不禁感叹这位甘大押班如同川剧变脸般的功夫,必是因缺那二两肉引发的心理缺陷。
而甘昇仿佛看穿了赵过心里那些阴私想法,眼神略带凌厉的说道,“赵小官人,莫非也要陪咱家饮茶?!”
“不是,不必了,我这就去收拾…….”
赵过赶忙收起心中的乱想,深怕这位“功力高深”大押班突施几根银针过来,便是连连作揖,往前院房间跑去。
而侍卫马军司的邵世雄此时彻底被甘昇收拾得服服帖帖,亲自领着禁军守在王府大门,寸步未再踏进。
“二大王,小的今日是有口福的,这便叨扰了,”甘昇对着魏王一脸和煦,近乎谄媚的说道。
“无妨,甘大官,这边请。”赵恺依旧还是淡然回应道。
赵恺亲王的身份便是天然对甘昇这种中高级内侍的压制,毕竟内侍就是皇帝的家臣,
出发点不同,不用考虑朝廷势力,也只需要为皇帝服务,而皇帝一言便可定生死,无须像普通官员受处理便要通过中书省,门下省等流程。
而且当今皇帝赵昚正是壮年,魏王赵恺作为当今皇帝的亲子,理所应当要好好服务,尽到一个家臣的本分,而赵恺的反应也是完全符合一位亲王应当的。
甘昇甚至觉得今日来得还是稍迟,让邵世雄那厮发了些淫威,回头定要好好上一分折子参那厮一番,更多还是担心皇帝知晓后迁怒到自己身上。
“殿下,且慢些,小的这边不打紧,”
甘昇见赵恺心事重重在前方,想起了怎能让亲王为自己引路,作为一名内侍,当是自己为亲王赵恺鞍前马后。
而赵恺仿佛也未听到甘昇的言语,几人便一前一后,脚步凌乱,来到了王府正堂。
赵恺落定坐好后,随手指了指下首的靠椅,说道,“甘大官,请坐。前几日宫里正好赐下的龙凤团茶,且稍待片刻。”
“托殿下的福,臣何德能品到御前贡茶,臣拜谢殿下的恩德。”说完甘昇竟然起身,朝着上首的赵恺跪地而拜。
在宋朝,有明令指出在大臣朝堂上,下跪被定义为失仪,一般是长揖到地,显示尊重即可,而非卑躬屈膝。
但大宋朝自太祖赵匡胤以文立国来,这些便是文官的待遇,
而武将一般若无重大事由,一些场合也能参照些文官待遇,作为侍卫马军司副都指挥使邵世雄,是入了三衙横班的高级武将,且身后有太子,自然有了些底气。
而甘昇作为内侍,虽然平时也无须跪地参拜,但是作为家臣,行跪拜礼,也是该有的。
“甘大官,无须这些虚礼。快请起吧”
赵恺虽是这般说,但依旧端坐着。
“谢殿下。”甘昇一套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起身还向赵恺躬身行礼完,再坐下。
“殿下请恕臣斗胆揣测,可是想问官家是如何处置赵县尉?”甘昇作为皇帝近侍,必然也是心思剔透之人,
“哦,大官所言正是孤所想,还请大官指点。”赵恺也不绕弯子,也很欣赏甘昇这般知情识趣,不由得感叹到,此人能做到父皇的心腹近侍也是有一番能力的。
“不瞒殿下,臣在转运司还是知晓些前后来路的。”甘昇说完顿了顿,环顾周围不语。
“都下去罢,张敌万,去门口守着,任何人不得擅入!”赵恺也知道甘昇的意思,当即便屏退仆从,令张敌万守着门口。
“甘大官,这张都头是孤的心腹,但说无妨。”赵恺也不再多言,催促甘昇说道。
“殿下,可知为何今日邵指挥使说是受了同知枢密院王淮王知院的钧令,而非枢密使曾怀曾使相,又或是权知枢府叶衡叶大参?”
甘昇故作神秘的卖弄着,
见赵恺依旧沉默不语,脸色略有不悦,当即便回神到赵恺应因为左相虞允文离世而神伤,且又身为亲王,岂能擅自与一名内侍讨论朝堂参政大员,毣洣阁
知晓自己有些失言后,赶忙自接自话,说道,“其实今日一切或因赵县尉好友陈亮而起,而王相公曾是东宫府直讲,据臣在临安府的消息称,此人数度在王知院府门求见。”
“陈亮此人,孤也曾听闻过,此人甚有才气,好谈军事与赵过乃是同年解试,乾道五年所著《中兴五论》,天下闻名。只因他二人多次以布衣上书,言论国事,终未得功名。此二人,孤本欲一并辟用,只因陈亮孤傲,开罪了父皇潜邸旧臣曾觌.......”
赵恺说到曾觌,当即便停下言语,只作深思状。
原是眼前这位甘昇甘大押班,与曾觌,龙大渊,王抃,都是父皇宠臣,这四人在朝中以及民间皆是恶名昭著,并有一诨号,乃是“江南四害”。
而甘昇只作未闻,只是浅浅尝了数口茶水,接话说道,“殿下,此次事由便是荆湖路的茶商叛逆而起。且有风闻称,赵县尉数度饮酒放浪,陈说朝廷奸臣当道,横征暴敛,才致茶商叛乱。”
“赵过此人,孤是知晓的,平日里确是放浪些,但说其勾连叛贼,孤是不信的,刑部,大理寺定罪是要实证的,岂可因风闻便擅自拿人,便是要调查也江南路监司先行取证。”
赵恺作为宁国府知州多年,州府之中大小事由都是了然,对于身边的属官更是深信不疑。
“殿下,官家的诏令是急脚递传来,此事尚有转圜,想必王知院也无实证,便想先行捉拿,再行拷问。”甘昇也在一旁参详分析道,
“是了,枢府调兵,应有陛下允诺才行,父皇也知事有蹊跷,只因事涉叛逆,才如此着令甘大官抢人,先行安置好赵过,便是枢府那边过问,也能暂避一刻。”
赵恺知道皇帝看似大费周章保一名无出身的小官,其实是想保自己免受此事风波。
“殿下所言极是,”而甘昇如同魏王心腹般前后参详,并非是想巴结魏王赵恺这位失势皇子,他是何等剔透伶俐,而早已猜出皇帝赵昚的态度,才这般。
“甘大官,孤有一事相托,可否与孤同行,”赵恺并非担心甘昇会将赵过灭口,只因事发突然,一时没有更好对策,只是在路途之中再做处置。
“殿下,去往明州本与临安顺道,非是臣不愿应,只是皇命所在,这半日功夫,便是极限。”
甘昇是宠臣,自然事事是以皇命为先,这半日功夫也只是做顺水人情,但是若耽搁太久,误了差事,自然不愿应允。
“无妨,不误事,只需半日,孤便提早一日出行,府中上下多日前早已预备妥当,孤与你等一同启程。”
赵恺随即便令张敌万通知府中上下,准备出行明州。
“既如此,臣敢不从命,”甘昇当即卖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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