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皓知道事成,吩咐道:“念秋,上酒。”
“遵命。”
早在一旁等候多时的侍女,捧着一个大酒坛送到清酒面前,微笑道:“秦前辈,您的酒来了。”
秦酒从声音认出了眼前的侍女正是昨日那个小书童,翻了翻白眼,这对主仆没一个是好东西。
他一把接过酒坛,随手掀开封盖,深深吸了一口,其香味浓,感叹道:“好酒……”
喝,怎么不喝?
他不仅要喝,还要往死里喝!
虽然秦酒清楚,自己这次亏大了,喝再多也回不了本,但还是得喝,不喝更亏!
……
叶府大院,各大门派等着秦酒到来。
让众人没料到的是叶云天竟陪同秦酒入场,看样子还是亲自的去迎接,在此之前他们从未听说过两人私下有交情。
秦酒给人的印象一如既往,不修边幅,邋里邋遢,怀里还抱着一个大酒坛。
他完全不管众人诧异的目光,走在叶云天身旁自顾自举起酒坛就是咕噜咕噜,摆明你们说你们的,我喝我的态度。
“这酒鬼……”
李准嘴角抽搐了一下,都知道秦酒不靠谱,但秦酒还是一次次刷新了他们的认知底线。
不过,各派今天关注的目标就不是秦酒……
永和大师起身,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永和,见过叶州主。”
在场众人,永和大师辈分最高,在他之后各派代表也起身迎接古皓,铸剑山庄的吕明也不例外。
这是一州之主该有的待遇,不管接下去即将发生何事,现在叶云天的身份还是他们云州州主,礼数绝不能少。
各派弟子也纷纷喝道:“见过叶州主……”
“各位不必多礼,请坐!”
古皓摆手道:“我们云州各府各庄各派本是一家,理应同气连枝,无需讲究这些繁文缛节。”
各派代表一听,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怪异。
认识叶云天的人都知道,他从前待人处事的态度一直是唯我独尊,仿佛一把锋利无比的宝剑,气压群雄,给人的感觉就是盛气凌人。
今天这如沐春风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众人不约而同看了古皓几秒,若非从外貌上实在看不出破绽,他们或许已指着古皓的鼻子质问道:何方妖孽,竟敢冒充我云州州主?
别说外人,就连叶龙和云芳华都对眼前的叶云天感到陌生。
现在回想起来,叶云天这次回来后和他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各位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
古皓淡淡一笑,他当然清楚众人心里想着什么。
今晚出席之前,江念秋甚至还打算让他换上叶云天以前的战袍,说什么她家大爷凡是正式场合都会穿上那套服装。
古皓看了一眼叶云天的战袍,脑海里瞬间涌出了一句话:狂拽帅气屌炸天……
令狐晓那件骚包的漆黑金漆刺绣的披风,就是模仿叶云天做出来的,模仿程度还不到原版的三分之一,原版战袍真要穿上见人,羞耻度直接爆表……
古皓连穿上身的勇气都没有,可想而知,叶云天在外人眼中是一个怎样的人。
明镜道长先回过神来,道:“是贫道失态了,叶州主似乎变了许多。”
“明镜道长,人是会变的,道家不是有句话说,过刚者易折,善柔者不败吗?”
古皓笑问:“道长认为从前的我是否过于锋芒毕露?”
明镜道长赞道:“看来叶州主从风州回来,武道心境有了新的感悟,可喜可贺。”
各派代表清楚这不过是明镜道长的客套话,武道一流后,心境对武者而言至关重要,岂是说变就变?
这让人不得不怀疑,叶云天是因为失去武功,所以才会失去脾气。
毕竟,叶云天从前的武道就是以武为尊!
强者才有强硬的资格,与人为善不过是弱者的报团取暖。
“因前段时间青门行刺之事,导致各位今日齐聚叶府。”
古皓入座,望了一眼各派代表,开门见山道:“这本是我与青门私底下的恩怨,不应该上升到风云二州之上,引发更多争斗,各派的心意,我心领了。”
各大派不是对外宣称,今日派人来叶府只是为了替叶云天争脸面的吗?
既然如此,古皓就直接把事情定性,私人恩怨,不需要外人插手。
当然,他清楚各派肯定不会接受这个说法,毕竟各派里有些人从一开始就志不在此,等着他们借题发挥就是了。
果然,古皓话音刚落,飞鹰派的李准就迫不及待跳了出来。
“叶州主此言差矣,你既然是云州州主,你的事就是我们云州各派之事,我们岂有坐视不管之理?”
李准一脸怒容,道:“风州青门派人行刺叶州主,这等行径完全不把我们各派云州放在眼里,如果不还以颜色,我们云州脸面何存?”
“李护法,你可知道风州青门为何派人行刺我?”
“当然,叶州主武功盖世,一剑斩了青弘图,此事武国境内无人不知!”
古皓回道:“这不就得了,既然武国皆知青弘图被我斩于剑下,而我还活得好好的,我们云州脸面有何损失?”
活着的人是赢家,死了的人才丢脸,风云两州真要说,丢人现眼的是风州而非云州。
“叶州主,你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这个世界弱肉强食,以武为尊。”
铸剑山庄吕明冷笑道:“叶州主可曾记得你说过,被人打了就必须打回去,弱者才会唯唯诺诺,强者必须重拳出击。”
“以牙还牙,以暴制暴,这不是叶州主一贯的主张吗?怎么现在……啧啧……”
吕明一开口就能听出老阴阳人了,似乎是在替叶云天抱不平,还拿出了其主张的观点举例说明。
可谁都能听出来,他的话充满了讽刺的味道在里面,骂古皓唯唯诺诺,胆小如鼠,毫无州主风范。
地岳派马进,眉山派松月师太,琉璃派绣文仙姑皆没有说话,何况吕明并非胡说,这些话确是叶云天从前的一贯主张。
三派的举动,等于默认了吕明的说法。
古皓望向白云派的大弟子,问道:“赵少侠,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叶州主,晚辈见识浅薄,不敢随意发表言论,出山前师傅交代过,一州之主不可欺。”
这种场合赵鸿儒可不敢随便乱说,只是将白云派掌门的话转述出来,意思不言而喻。
古皓看向飘雪派宋思云,问:“宋姑娘觉得呢?”
“打。”
宋思云表情冰冷,面对叶云天似乎一个字都不想多说。
打打打,都说打,古皓心里清楚的很……
各大门派当然想打起来,一旦风云两州打起来,哪由谁领头挑事?
一州之主,武道第一。
叶云天不冲在第一线,如何服众?
过往牵扯到一州之战时,叶云天身先士卒,一人承担下众多高手,让各大门派无话可说。
如今武国到处都在传叶云天功力尽失,各派代表的确没能感应到他体内蕴藏气劲。
今日一见,发现叶云天性情大变,传闻的可信度自然又提高了一些,说话的语气都没有以前硬了,不是心虚是什么?
至于传闻是真是假,各派正是以两州交战进一步试探。
叶云天若功力还在,自然不会拒绝这提议。
如果拒绝,那传闻多半为真,叶云天很可能真废了。
“风州如今群龙无首,门派之间明争暗斗之事,相信各位有所耳闻,这个时候我们选择和青门开战,很可能会让风州各派停止内斗,从而凝聚起来对抗我们云州,风云两州交战,各派弟子必定会死伤惨重。”
古皓直言道:“永和大师,出家人讲究慈悲为怀,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因一己之私导致两州生灵涂炭,玄光派也认为合适?”
今日的叶云天处处透露着诡异,从来只会以力服人的他,这次居然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尿他们一脸?
永和大师一直没有开口,正是因为他的立场不适合提出此事,但被古皓直接点名,再不适合也要做出回应。
“阿弥陀佛,叶州主心为各派弟子着想,此乃我们云州之福,我们武国以武立国,划分四州,州主乃一州至尊。”
永和大师说道:“叶州主是云州无数习武之人所崇敬的对象,近日有对叶州主不利的谣言散布,老衲认为我们云州必须以一场大胜让谣言不攻自破。”
永和大师建议道:“既然叶州主体恤各派弟子,那我们可在风云两州边界设立武斗台,然后对风州进行邀战,武斗赌约是让青门道歉,这样便可最大限度避免各派弟子无谓伤亡。”
何谓武斗台?
简单说就是一种得到官方认可的决斗,多用于调解两州间无法统一的矛盾。
不管是叶云天斩杀青弘图,还是青门派人刺杀古皓,其实都只是叶府与青门之间私下恩怨。
哪怕云州各派最后和风州各派厮杀,也属于私下斗殴行为,得不到官方的认可。
若一旦有官方接入,性质则会改变,设立武斗台必须提前申请,告知武国皇室,两州因何事进行武斗,然后定下武斗赌约,广而告之。
败者一方必须无条件执行赌约内容,没有拒绝的权利,否则其余三州共伐之。
天武帝建立武国,划分四州,风州、云州、赤州,以及皇室统治的天州。
私下斗殴死伤无数,多为门派底层弟子,武斗台邀战死伤虽少,可真要死人,死的每一个都是赫赫有名之辈。
武斗台乃一州荣誉之战,凡是登台者无不是名闻一洲的大人物,或天之骄子。
规则很简单,一对一,可主动认输,下台者不得再上擂台。
一天时间,最后站在台上之人是哪州,哪州胜。
武国这些年进行过的官方武斗,基本是兵对兵,将对将,帅对帅……
开场是两州最为优秀的门派弟子互比,中场则上升到长老护法,后半场则是州主之战的胜利者,迎接对方一州掌教的车轮战。
超一流和一流之间虽有差距,但这差距并不是天堑。
州主之战本就内劲消耗严重,胜者还要面对各大门派掌教的轮番轰炸,被掌教、护法打下擂台的州主并非没有。
所以,武斗台最后站着的人不一定是州主,有可能是某派掌教或长老,甚至长老护法们都拼完了,又轮到拼弟子辈也不足为奇。
至于两州会拼到什么程度,这就要看赌约内容了。
武斗赌约若是割地赔款灭门之类的,不用多说,誓死拼到最后一兵一卒。
若只是简单赔礼道歉,那就只有当事人会在意,其余各大门派就意思意思一下,反正输了也没关系,道歉的又不是他们。
“不知叶州主觉得老衲的建议如何?”
永和大师等待古皓的回应,他内心也不觉得两州开战是件好事情。
控制不好就如古皓所言,他们各派弟子会死伤严重,考虑到叶云天的性格他们九派才会出此下策。
没想到古皓居然主动给他们找台阶,这给了永和大师提出官方武斗的机会。
所有人都看着古皓,甚至就连叶府叶龙也一脸幸灾乐祸,没有半点开口相助的意思。
云芳华只是静静等着,她至今没有弄清楚古皓究竟打算做什么?
众人此时心里各有想法,只有秦酒由一而终,抱着酒坛子不放,对外界毫不在意。
古皓心里感叹道:这些人终于把他们的目的说出来了……
一大群人来到叶府,什么事关云州脸面,只是各大派说给外人听的漂亮话而已。
他们真正的目的由始至终只有一个,就是想打探清楚他的虚实。
说到底还不是要打,而且各大派这次样子都不准备做了。
武斗赌约只是道歉的话,所谓的两州武斗就会演变成他与风州青门之间的武斗,各大派必然出工不出力。
“咳咳……咳咳!”古皓轻咳了几声,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相信各位最近都听过一个谣言,说我被青弘图所伤,从风州归来后武功尽失,成了废人,在此我要澄清一下……”
古皓缓缓说道:“那不是谣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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