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贱民出身的人,别说在圣光寺了,即使就是在西原偏远的乡村,都不会被人高看一眼。即使他生的一副好皮囊和健硕的身体。
不过好皮囊终归是一笔财富,达尔冈也因此在茫茫人海之中,被选为圣武僧,得以进入圣光寺。又意外的被上任明律圣卿看中,屡次提携使其成为了一名法师。
要知道一个贱民能成为法师在西原已经算是传说级的励志故事了!但更意外的是这个在圣光寺一向被看做徒有其表的男人,竟然发现了四维门监控圣境的秘密,并一手主导摧毁了四维门西原分部,虽然此役之中他引以为傲的脸被烈火烧的面目全非,但也以此扶摇直上成为了红衣法师。
然而他给人意外还没有到此结束,就在他成为红衣法师的同年,老佛在圆寂,迎奉而来的新佛在竟然是个女娃,就在八十一大寺红衣法师为此展开激烈争论的时候,在圣境并没有太多根基的达尔冈竟然调集圣武僧突然兵谏,血洗圣光寺力助女娃成为佛在,他也至此成为新任明律圣卿。
不过即使如此,圣境高层很多人依旧看不上他,一时的退让只是为了暂时稳住已经杀红了眼的达尔冈。在他们看来日后联手拔出达尔冈并非难事!可意外的是,新任明律圣卿展现了高超的手腕,很快就争取到了数十位红衣法师的支持,并且牢牢的掌控了圣光寺的权柄,还创立了五戒,不光监控着八十一大寺甚至还渗透进了中土。
直到这时弘法和承谕为代表的老派集团,才意识到他们低估了达尔冈。
而达尔冈很享受自己一次次给人带来意外时众人惊讶惶恐的样子,他总喜欢突然袭击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无论对手是两个令人厌恶的老圣卿还是更讨厌的文国。
不过他不喜欢被人突然袭击,然而此番前来临渊城,他已经不止一次被意外了。
意外的发生了行刺,意外的孟达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而此刻又有一个男人意外的出现……
“你说是你策划了刺杀!”明律冷冷的看着眼前皮肤黝黑看起来有些年纪,但却依旧孔武有力的老男人。
“策划者另有其人,不过我也算其中一员!”老男人严肃的回道。
即使只是平平淡淡的一句话,明律也感受到了老男人强大的压迫感,不由的全身绷紧准备随时应对对方的出手。
“那么你是来杀我的?”
老男人摇摇头,道:“那我便直接动手了!他说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们没有真要杀你!”
“我大概知道你们没有真要杀我,不过世事无常,什么事都很难说,不是么,楚先生!”明律的语调明显有些得意,或许是要展现自己已经猜出来来者的何人的眼光。….“你认得我?”老男人问道。
“天下谁人不知白日阎罗楚行迟的大名!能引得武佛追踪,又能在四维门严密监控之下到我面前,天下没有几个人能做到!”明律似乎恢复了平静,转身坐回桌边,倒了一杯茶,又道:“阁下大驾光临,无以相迎只有清茶一杯,请坐!”
楚行迟并没有迟疑,直接坐到了桌边。
“久仰白日阎罗大名,实不相瞒,这些年来我也在寻找阁下,希望能为之所用,奈何一直难觅阁下踪迹,想不到今夜会这般相见!”明律幽幽的道。
楚行迟没有回话,只是端起茶杯将茶一饮而尽。
明律也很识趣的道:“可惜啊,如今看来,阁下已经为他人所用!只是在下有些好奇,到底是何方神圣能够有如此幸运?”
明律在心里思考了很久,到底是谁策划了行刺。要制造西原和大文的矛盾并从中得利,敢有这样想法的而且也有这样实力的人并不多。
“临海西门家?”明律突然问道。
楚行迟抬眼看着明律,回道:“你不用试探,第一次相见我不便透露更多!”
“原来是乌萨啊!”明律很确定的说道,即使楚行迟没有任何反应,但阅人无数的明律从语气中还是判断出不是西门家,那最大的可能便是乌萨了!
楚行迟不肯定也不否定,像是没听见明律的话一般,只是说道:“你想在大文搞了事情,他也想,所以他想看看能否与之合作!”
“有意思!要杀我之人,反过来又找我合作!很有意思!”明律又突然问道:“听说你们派人去了圣境?”
楚行迟知道明律总这样突然提问,便是想从自己微小的反应中,判断出更多可用的信息,故而毫无反应的自说自话:“我来只是问问你有无合作之心,其他不便多言!”
明律点了点头,也是说自己的,道“我想你家主人,嗯,说主人或许对阁下不敬!嗯,就是那个‘他’派人来圣境,很遗憾首先碰到了弘法圣卿的人,不过‘他’应该知道,在圣境谁是真正当家的人!合作与否我不能直接答应,不过我愿意与‘他’相见,先聊上一聊!”
“我会回去转达你的话!”楚行迟又道:“不过你得帮我一个忙!”
“这是我的荣幸!”
“帮我离开临渊城!”楚行迟冷冷的说道。
明律先是一愣,而是笑了起来,道:“堂堂白日阎罗怎么还需要我的相助离开这里!”
“他来了,你知道的!”
此他非彼他,明律知道老男人说的是这个他是孟达。
楚行迟从来不是一个死要面子的人,严肃的道:“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到!他到了,我就没有那么容易走了!若是个人之事,他不会硬挡我,可这事如今非比寻常,他不会留情。他若全力,我没有把握全身而退!更别说他身边应该还带着不少棘手的人!”….明律有些惊讶楚行迟的诚实,不过细想也对。如今孟达是受皇命而来,别看他平日里嘻嘻哈哈,但他执行皇命从不留情,这个世上又有谁人敢说,能挡住全力以赴的孟达?而且明律也知道,最近四维门高手云集临渊城,自己本来想派五戒的人四处打探消息,可四维门的监视让五戒的人完全不敢轻举妄动。
“我定当尽力相助!”明律笑着又道:“不过,下次若是有需要,也请阁下不吝相助!”
…………………………
是夜,一支点着火把在赶路的队伍正行进在官道之上,这已经是他们通宵赶路的第二天了。尽管队伍中不少人已经筋疲力尽,但没有敢停下来,毕竟此行事关紧急,他们要尽快赶到临渊城。
为首的马车之中,以往这个时候早就打鼾的赵义博正在凝望着窗外,手里拨弄着从来没有真给他带来过幸运的骰子。
不过他并不是因为即将面临的棘手问题而不眠,这辈子他经历了太多困境,这点事并不能让他失眠,尤其是他已经知道了明律没有死,那他就更不紧张了!
他的难眠只是因为他回到了自己的故乡剑南道。即使窗外漆黑一片,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但他却似乎看见了一个少年,不安于农人生活,背着行囊翻山越岭去闯荡人生。又似乎看见了一个穿着戎装的青年,为了保护身后的故乡,举起弓箭射向了凶残的敌人。还似乎看见了一个饱经风霜的将军,即使路过祖坟,也因为军情紧急不能下马祭拜,只能遥望落泪。
“哎!”赵义博无奈的叹了口气,多年来他一直想要致仕归乡,可始终不能如愿。好不容易新皇帝表示,再过一年等朝政安定了便许他归乡,可偏偏这才多长时间,先是南黎南水出事,现在西境又闹出动静。
赵义博多年来虽然一直让人觉得有点“不务正业”,中兴大营的大小事务也很少亲自处理,只想着致仕。可他终归内心中是一名骄傲的大文将军,国家有事责无旁贷。就像那天他刚听说明律被刺杀,大半夜麻将都不打了,回去翻阅临渊城的地图,即使那地方他去过多次地形地貌早就烂熟于心。还专门派人问了临渊城如今的城防情况和兵力配置。
而在大朝之时眼看无人愿意亲赴临渊城主持大局,平日里什么事都不掺和的赵义博却挺身而出了……
事后赵义博多少有点后悔,虽然他很关心西境的情况,但临去大朝前他还告诫自己不要惹事,就等着安静退休。他自己都不明白,朝堂之上他怎么就脑子一热站出来了!
“大将军,前方急报!”正当赵义博想的入迷时,车外传来一声。他赶紧撩开窗帘接过急报。
这次奉命前往临渊城,赵义博为正印钦差,四维门孟达为副。说起来赵义博好有点担心自己怎么跟孟达相处,虽然其人自己早就认识,但多年来没有一点交情。接过人家压根没准备跟自己相处,提前先去了临渊城,一路上也没来什么消息,这一下就来的急报,把赵义博好搞紧张了。….只是一打开急报,发现根本没有什么要紧的情况,甚至还有不少好消息。明律圣卿并没有受很重的伤,甚至没有责难大文,还把欧阳杰放了,而欧阳杰顺道去了趟戕族,将三戕首领都带回了临渊城,等待着赵义博的接见。毣洣阁
不过赵义博看完并没有放下心来,因为急报中没有提到他最为关心的西原的情况,唯有确定西原没有发难的可能,他才会安心。
只是大概没有这种可能了。
距离目前赵义博大概六百里之外的一叶寺,即使是深夜但依旧被灯火照的宛如白日。
弘法圣卿站在大殿之外,面对着奉佛在法旨从西原各地赶来了士兵、武僧法师乃至红衣法师,正在发表着慷慨激昂的讲话。
“我佛慈悲,中土亿万黎民难沐佛光,佛在十分怜悯,加之文国再三邀请,圣境才决定派人前往中土弘扬佛法!明律圣卿德高望重,佛法高深,主动担下此重责,愿意亲自屈尊前往!岂料刚入文国之境,便有刺客伏之!可恶、可耻、可恨……”
弘法圣卿高升歌颂着明律的伟大,痛斥着文国的卑劣,说的不少武僧法师群情激奋。
但来者当中有不少都是了解真实情况的,这要和大文修好的本来就是你弘法,是你在圣光寺逼宫,逼得明律点头和文国修好,只是怕你去出卖圣境利益,明律圣卿才自己跑去了文国。结果你现在在这猫哭耗子。
弘法当然是知道有人知道真相,但他一点也不在乎。因为明律遇刺是真,当弘法将这个消息送达圣光寺的时候,佛在听说都急的哭昏了,并马上下法旨要求弘法承谕想办法搞清楚情况并营救明律。
情况么,弘法是不想搞清楚的!所以他下令马上封锁边境,任何人不得和文国人接触,以致于欧阳杰几次派出使者通报情况,都被西原士兵拿箭给射走了。
弘法也借着佛在的法旨召集了红衣法师开会,弘法和承谕主张马上调兵前去营救明律,而那些还有些疑虑的人则主张先搞清楚情况,但缺少了明律圣卿,这种会议毫无疑问最后是贵为圣卿的弘法和承谕主导。最终定下了集结军队前往临原城营救明律的决定。
今夜的一叶寺,便是兵发文国的动员大会,当然弘法嘴上说的是营救明律,只不过他心里巴不得明律快点去死。
弘法不愧是屹立圣境几十年的男人,当年便是靠着一张嘴弘扬佛法受人尊敬,今日一番演说讲的众将和诸武僧群情激奋,恨不得马上骑马杀向临渊城为明律圣卿复仇!
不过这也难怪,在场之中不少都是往日里支持和倚靠明律圣卿的人,他们自是不希望明律有事。而弘法和承谕这次故意大量征召了他们,就像八年前明律故意制造事端,逼得弘法和承谕大量派兵去临渊城送死一样!
弘法看着大家激动地样子心中那叫一个爽啊!自己被明律压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反击的机会。
“在此,我尊佛在法旨,并命令你们,明日天明之时便出兵临原城,营救我们的明律圣卿!任何一切阻挡之人,皆杀无赦!如若文国不交出圣卿,你们就杀入临原城!”弘法大声的说道。
在场之人无不高声呼喊,誓言救出明律!
弘法很看着大家情绪如此高涨很是满意,只是回头看着本该坐着承谕的椅子上空空如也,心中不禁有了一丝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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