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尝，先是上下端详一阵。作为一个深耕饮食行业数十年的从业者，他很快瞧出了不同之处，出声问道：“放了什么？颜色似乎稍红。”
宋老大询问地看了眼福霖。
福霖笑眯眯说：“是夫子的家传食谱，不能外传的。”
“夫子？”掌柜的重复了一声，旋即笑道：“既然是家传食谱，那就算了。”
掌柜的又闻了闻卤肉的味道，“似有香辛之味，又不太像茱萸？”
福霖抿嘴一笑，辣椒这种杀器，能在手里保留多久就保留多久。
大哥见福霖的表情，也没再说话，不知不觉间，大家已经把福霖当主心骨来看了。
掌柜的见两人不准备说，也没有再问，这吃食的方子重要，哪有人随意就说出口的。既然宋子时打算自己卖卤肉，那必不可能把方子外传。
掌柜笑眯眯地把卤肉塞进嘴里，当舌头一接触卤肉，他猛地瞪大了眼睛，这卤肉竟然烂软得恰到好处，这是一个厨子练十几年才能练出的功夫——对于火候的把控。
可宋子时家明明就是普通的庄稼户，能填饱肚子已算不错，又哪来的本事雕琢厨艺？
掌柜的困惑很快被搁置在一边，一股辛辣的滋味统御他的舌头，就好像无数人在舌尖起跳碰撞，强势地霸占住整个口腔。
他咽下卤肉，辣味依旧在口中留存，连忙喝了一口水。
等辣味平复，掌柜的问：“这怎么比茱萸还辛辣？”
“方子里的方法。”福霖抢在宋老大前回答，“不光是这个辣味的，就连这些不辣的卤味里，都是根据夫子给的方子来，除了香料外，还有中药呢！”
福霖这话说得理直气壮，也确实如此，现在的一些香料还没加入厨房调料阵营，一些调料还是当做药材来使用呢。
宋老大不知道福霖会偷放调料，还以为福霖在特意给卤味提价呢，他又怕生意谈崩，悄悄拽了拽福霖的衣服。
“是吗？可有药性？”掌柜的问。
福霖想了想，道：“也都是一些温阳滋补的药材，和平常食物不相冲，只是这辣味，确实容易刺激肠胃，肠胃虚弱的人不宜大量食用。冬天里，倒是发汗的好食物，吃上一碗，全身都暖和了。”
辣椒的弊端福霖也交代得清清楚楚，省得将来万一有人吃坏了肚子，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掌柜的眉宇间露出几分思量之色。
福霖继续说：“圣人言‘食色性也’，人活一世，吃喝二字。我听说有人甘愿冒着剧毒去吃河豚肉，我们的卤肉也不过是辣一点而已。难道掌柜的不喜欢？”
掌柜的下意识看向那碟子卤菜，口中竟不自觉地分泌出口水，他确实想再尝上一块。
掌柜也确实这样做了，他举起筷子又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
嗯，这个味道确实让人欲罢不能。
见状福霖乘胜追击道：“您不如尝尝卤菜，饱蘸着汤汁更有味道。”
掌柜的闻言，又夹了一筷子的菜，他举到面前端详一通，道：“这是野菜。”
他放进嘴里，牙齿刚接触到野菜，野菜便化成一汪汤汁，流入喉咙。
过瘾！
掌柜的拿出帕子擦汗，“不错，尤其到冬季食用，发汗。”
福霖吹彩虹屁道：“掌柜的真见多识广，这么一想，确实冬季卖最好，天气冷时，吃出一身汗最暖和！”
“你妹妹可真机灵。”掌柜的含笑看向宋老大，“咱们谈谈价格？我一开始不打算多要，每天供应普通卤肉二十斤，辣味卤肉五斤，普通卤菜三十斤虎，辣味卤菜十斤即可，若是卖的好，我以后再加。”毣洣阁
这可比顶上三天的卖货量了！
宋老大眼睛一亮，听福霖的果然没错！
他想了想道：“掌柜的一直照顾我，我也不跟掌柜的谈价格，只按照底价来。普通卤肉三十文一斤，辣味卤肉六十文一斤，普通卤菜十五文一斤，辣味卤菜三十文一斤，您看这价格是否合适？”
掌柜的一听价格，也知道宋老大诚心做这笔生意，也没什么还价的必要了，便找店小二拿来纸笔，写下契约。
考虑到宋老大不识字，看张氏和福霖也不像是识字的样子，便道：“我给你们念念？”
福霖笑道：“我可以看看吗？”
掌柜的递过契约，惊讶问：“你认识字？”
福霖接过后抿嘴一笑，“不认识，我想见见契约长什么样子。”
宋老大道：“我相信掌柜的人品。”
福霖粗粗看过，没什么问题，便又把纸递给宋老大，说：“大哥，没什么好看的。”
掌柜的噗嗤一笑，“等以后学学就认识了，就觉得好看了。”
福霖耸耸肩，做出无奈的表情，把掌柜的又逗得一乐。
掌柜的给宋老大念了一遍契约，又道：“总共是1650文，先送三天，如何？”
宋老大听见这个数字瞪直了眼睛，张氏干脆直接问：“有没有算错啊？怎么这么多？”
“哪有还嫌多的？”掌柜的哈哈一笑，“放心，我做掌柜的二十多年，没算错！”
“掌柜的买的可多了，咱们回去后要立刻做呢。”福霖道。
“是啊，你们回去就要开始做。我见你们今天是走着来的？”掌柜的看向宋老大。
宋老大点头，他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这么多的卤味，他可怎么带到县城啊。
掌柜的也想到了，笑道：“今日时候不早了，去车马行租车也来不及，不如明天我先找人去你家拉一趟，等你找好车再说？”
宋老大忙千恩万谢，这真是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我也不是白给你租车，今天你带的卤味留下，就当明天的车费了。”掌柜的道。
宋老大带的那点卤料来抵，对宋老大来说也合算，忙道：“就是不说，我也要留下，多谢掌柜了！”
事情谈妥，掌柜的让人取来钱，道：“铜钱太重，我给你一两半的银子，再加上一百五十枚铜钱，如何？”
宋老大自然无不同意。
在酒楼里转上一圈，就带回去了一两半的银子并一百五十枚铜钱，当张氏迈出酒楼时，脑袋都是晕的。
走出几步，她猛地扯过宋老大，压低嗓子问：“咱们真挣钱了？”
宋老大点点头，他拽紧身上褡裢，“娘，咱们回去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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