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不是吧？」
零星的小船只停靠在岸边，油灯的光线十分微弱，海浪的声音搭配星光点点的夜空。夜晚的港口很安静，仿佛被全世界遗弃，
孤苦伶仃的寂寥感侵蚀着人心渴望温暖的本能，但克里斯并不在意。
他坐在货柜上，一手操作着游戏选单，另一手掐着一名玩家的脖子。那人全身是血，已经看不出是男是女，僵硬的身子就像挂
在衣架上的大衣，血从他的手指滴了下来，落在深色的沙滩上。
目光放远一点，整个沙滩上布满尸体，看就知道是克里斯的杰作。他游戏一开始就在这里。大量的npc朝他跑来，有两个玩家
想趁机抢走他的罂粟花，下场可想而知，一个现在被掐着，另一个和npc一起躺在沙滩上，已认不出是哪一具可怜的尸体。
「x的，都是这群虫子耽误了老子的时间！」
克里斯咬牙切齿地说，将手里的尸体扔到沙滩上。与此同时，所有的尸体都亮起了蓝色的光，三秒后全被系统回收，克里斯的
耳边传来了系统的广播：
「战斗结束。玩家杨书翊死亡，获得500朵罂粟花；玩家黄茜死亡，获得500朵罂粟花。现有罂粟花数量1500朵。」
听到自己的罂粟花数量，克里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相较于现在排名第一的人，两者的数量实在太过悬殊，这让克里斯非常烦
躁。
2300朵，这是杰森目前的罂粟花数量，也是排名榜上的第一名。若杰森还是游戏开始前的蠢样，不可能在六个小时内打出这样
的成绩。直觉告诉克里斯，杰森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早在游戏开始前，克里斯就下定决心，绝对不能让杰森见到利维坦，但现在的杰森是距离利维坦最近的人，这让克里斯烦躁到
了极点，杀再多人都没办法舒缓他的焦虑。
翘着非常嚣张的二郎腿，克里斯对空骂了声脏话，正准备从货柜上下来时，竟冷不防对上一双琉璃色的眼睛，仿佛那个人远远
就感觉到了他杂乱的思绪。
「……。」
克里斯血红色的眼睛看着她。柠檬戴着一顶很普通的帽子、披着一件很旧的披风，仿佛在刻意淡化自己的存在感，连对穿着不
太讲究的克里斯都忍不住皱眉。
「好久不见，克里斯。」
柠檬按住自己的帽子，以免被风吹走，「你看起来很烦恼。」
「妳那什么打扮？丑死了。」
克里斯从货柜上跳下。落地的瞬间，他的两脚溅起了沙子，还是被血染过、带点暗红色的沙子。
「这是安奇罗送我的。」柠檬面无表情地说：「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被你捅一刀的npc。」
「我对虫子的事没兴趣。」
克里斯将浏海梳上去，瞪着她，「怎么，想替他报仇？我完全奉陪。」
「……。」
柠檬没有回话。此时此刻的她绑着马尾，发带还是装有杰森定位系统的那一个。披风与头发随风飘扬，白皙的小脸一点表情都
没有，娇小的身影犹如夜空中的星，闪亮却也遥不可及。
「你应该，都知道了吧？」
她大大的眼睛盯着克里斯，问：「不然，你也不会这么焦虑。」
「哼。」
克里斯懒得多说。他走到柠檬面前，将她娇小的身体垄罩在自己的影子下，开口：「妳也太悠哉了吧！四号的罂粟花已经2300
朵了，妳呢？」
「1400。」柠檬老实回答：「从开始到现在，我都没杀过玩家喔。」
「x的！这么丢脸的事，为什么妳能这么冷静地说出来！」
克里斯一拳打向旁边的货柜，货柜的外壳当场被打凹一个洞。柠檬没被克里斯的怒气震慑住，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比起那个，我倒想问你。」柠檬走到克里斯面前，「你们是不是，见到赫菲斯了？」
「别提那个发情的小鬼，想到就恶心。」克里斯嫌恶地说。
「既然这样，杰森现在的精神状态，怎么能有这么活跃的表现？」柠檬说：「现在的杰森，应该是没有目标、很消极的样子
呀。」
「哼，还能有什么原因。」
下一秒，克里斯的双眼亮起红光，投影光束从他的双眼射出。忌妒派对的游戏地图被投影了出来，和游戏选单不同的是，地图
上多了许多小点，似乎是什么东西的座标。
「那家伙在这里。」
克里斯叫柠檬站到旁边，指给她看。
「北方的雪原，这个蓝色的点是他，旁边绿色的点是二号。」
「二号？」柠檬想了一下，「『二号.绿王雪伦』？」
「妳既然认识罗俊，一定也知道二号变成npc的事。」克里斯不太高兴地说：「依我看，四号的主控权被她『控制』了。」
「『控制』？」
「二号是事务型，和我们不一样。」克里斯解释：「二号可以骇进我们的系统，进而掌握我们的主导权。每次有什么事，我和
四号都会把主导权交给她，让她决定我们该做什么。只要照她的话做，所有事情都可以办得很好。」
「怪不得你们这么笨。」柠檬说：「因为都是她在帮你们思考。」
克里斯瞪了柠檬一眼。柠檬赶紧把头撇开，趁克里斯发火前，连忙问：「被控制会怎么样？」
「哼，会问这种问题，表示妳对四号一点都不了解。」
克里斯把背靠到货柜上，双手环在胸前，突然说：
「我们三个带罗俊逃亡时，那小鬼曾经两个礼拜没吃东西，但他最后不是饿死，反而自己跳崖。妳知道他为什么能活下来
吗？」
柠檬眨了眨眼。正当她不知道话题为什么会转到这里时，克里斯公布正确答案：「水。」
「水？」
「一个人类可以不吃东西，但绝对不能没有水。那小子就是靠每天喝水，才勉强活下来的。」克里斯呼了一大口气，「那些
水，就是四号用他的『最终模组』弄来的。」
柠檬似是明白了克里斯的意思。
「所以，杰森真正的能力不是狙击。」她说：「是和水有关的最终模组。」
「没错。他的名字『蓝王』，是『能控制水的战斗型机器人』的意思。」
克里斯突然把手伸到柠檬面前，却没有碰到她，只是用手指遮挡她的视线。
「他可以控制周遭的水分子，将它们转换成固态、液态或气态。罗俊之所以每天都有水喝，都是四号从其他小孩子身上吸出来
的。」克里斯冷笑，「救了自己的小孩，却把其他小孩吸成干尸。妳也知道，他是个感情用事的白痴，那些小孩的死造成他很
大的心里阴影，所以他宁可用那两把破烂的枪，也不想再用最终模组。很可笑，对吧？」
「……。」
这下子，柠檬总算明白为什么比起克里斯，杰森对自己的包容力会这么强。杰森对孩童的死亡有着极强烈的恐惧，而这份恐
惧，正建构在他杀死过无数名孩童的经历上。
拥有强大的力量，却选择不去使用。柠檬一点也不觉得可笑，因为她自始至终，都觉得杰森是名温柔的人，但杰森的温柔正在
被啃食殆尽。
主控权的移转，意味着杰森放下了他温柔的坚持。在雪伦的控制下，他毫不犹豫地使用着最终模组，为的就是赢得这场忌妒派
对。
「……。」
不可以。
她不可以，让事情这样发展下去。
「克里斯，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她看向克里斯投影出的地图，发现除了杰森和雪伦，上面也有其他玩家的座标，包括柠檬自己也在上面。
「你从哪里弄到这些资料的？」她问克里斯。
「妳觉得呢？」
克里斯故意反问。柠檬抬头看他，似是从克里斯红色的眼里发现了什么，开口：
「『雪伦是电脑，杰森是程式，克里斯是病毒。』赫菲斯常常这样跟我介绍你们。我能理解雪伦和杰森的部分，而你，打从第
一次见面，我就觉得很奇怪。杰森后来也说，你是比较『特别』的机型，有很多他们没有的功能。」
「……。」
克里斯没有回话。柠檬以着安静的声音，继续说：
「为了毁灭掉『电脑』与『程式』，而被制作出来的『病毒』。『六号.红王克里斯』不是普通的战斗型，而是集结了『二号.
绿王雪伦』与『四号.蓝王杰森』的『混合型机器人』。不只有战斗型机器人的战斗模组，也有事务型机器人的骇客系统，对
吧？」
「哈！罗俊还真爱妳啊，连这都跟妳說了。」
克里斯勾起一抹挑衅的微笑。
「没错，我费了一番功夫骇进忌妒派对的系统，才拿到所有玩家的座标。利维坦应该要挡住我，但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就这样
让我骇进去了。」克里斯说：「有的部分他锁得很紧，有的却漏洞百出，看来他早就打算让我们拿到这些东西，以增加游戏的
趣味性。」
「所以你也能骇进杰森与雪伦的系统？」柠檬问。
「骇进去很难，不过，可以弄些有趣的东西给他们。」
突然一股强烈的风从海上吹来。克里斯向来不穿外套，只是把它披在身上，因此，当剧烈的海风吹向他时，它的外套从肩膀上
飞了起来，落地前被一只小手率先抓住，黑色的袖子随风摇曳。
克里斯看向他的外套，再看向抓着他外套的柠檬。他知道柠檬在想什么，柠檬也知道他的盘算，心照不宣的他们对视了很久，
然后，他们在彼此的眼里找到了共识。
「你愿意帮助我吗？」
柠檬将黑色的外套递到克里斯面前，说：「比起杰森，你应该，比较希望我赢。」
「废话。」
克里斯一把将自己的外套抢回来，披到肩上，「妳想怎么做？」
「火车。」
她伸出手，指了指投影地图上，一条通往北方雪原的铁轨。
「用你的能力，把杰森的座标发出去。」柠檬说：「让那些想杀他的玩家，全部搭上同一班火车。」
「然后？」
「然后，牵制住杰森和雪伦。」柠檬微笑，「绝对不能让他们注意到我。」
「简单。」克里斯两手插到裤子口袋，「还有吗？」
「事情办完后，我会去找你。」柠檬直接了当地说：「小心，别死了。」
「哼。」
说完，克里斯的眼睛亮了一下。柠檬打开游戏选单，她的地图多了一枚蓝色的座标，和刚才看到的一模一样，杰森人正在北方
的雪原，所有玩家都接收到了这个讯息。
「放心吧。」
克里斯狂妄一笑，和柠檬第一次在海盗船上见到他时，一样地嚣张、高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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