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在屋内和孙燧说事，闻言，快步走出接过名单粗略扫一眼，便发现不少老熟人，他冷声下令：“去把这些官员抓起来，关进狱中，一会儿我亲自去审。切记，抓捕过程中不要惊动太多人。”
那名手下应声退下。
孙燧看向王守仁手中的名单，吃惊道：“这些都是与土匪有勾结的在职官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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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守仁神色凝重地点头：“前几日我放出突击剿匪的命令，实则故意放冷枪，同时派人盯住官府，一些官员要给土匪通风报信，要么去往宁王府，要么去往几个土匪老巢。我命人将这些官员记下，突然下令抓捕，就是要让他们措手不及，避免一些漏网之鱼。”
孙燧恍然，不禁高声赞叹：“这样一来，跟宁王勾结的官员基本就查的大致无二了，将这些人抓住关进牢里，没有这些人通风报信，以后的剿匪工作也会容易不少。王大人英明啊！”
谁知，王守仁却摆摆手，嗤笑一声，面露鄙夷：“像这些苟且偷生，见风使舵的精明人，把他们关在牢里岂不是可惜了？”
孙燧不解：“这些小人本就阴险，关进牢里是最稳妥的法子，难不成还要把他们放出来？可他们已经被抓过一遍了，出去之后必定更加警惕，说不定会做出对我们不利之事。宁王也可能因为这些人露了马脚，不再藏匿自己的野心，加速开战。”
王守仁笑得满面温和，拍拍孙燧的肩膀，耐心解释道：“这些人一旦败露，对宁王来说就没有任何用处，他们已经是弃子，宁王不肯再与他们有来往，失去了最大的靠山，你猜这些人会是什么心情？”
“如果是秘密抓捕，只要他们自己不说，那宁王就不知道他们已经暴露，他们可以如往常一样继续当宁王的走狗。”孙燧更加不解，不知道这位王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王守仁笑了笑：“对，就是要让他们继续当宁王的走狗。”
就在这时，两人依稀听见街道上传来嘈杂的人声，并且人声逐渐向他们所在的方向逼近。
两人相视一眼，孙燧心里一跳，紧张道：“不会是抓捕出了什么问题吧……”
王守仁微微蹙着眉，抬手捋了一把自己的山羊胡子：“出去瞧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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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刚走出没几步，就见秦安从门口拐进来。
“哟，两位大人都在呢。”秦安脚步微顿，短暂的愣神后反应过来，笑着随口打了个招呼。
王守仁：“秦大人，外头是个什么情况？怎么突然吵闹？”
秦安闻言，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他仔细斟酌片刻，认真道：“无事，商户的鸡不知怎地跑出笼，在大街上乱窜，惊扰了行人。”
王守仁半信半疑，他不顾秦安阻拦，寻思着声音好像往这边来，嘴上说着“我出去看看，好帮那店主赶一下鸡”，就在他好奇地往外探身的一瞬间，一个全身赤裸的人从他眼皮子底下痴痴笑着跑过。
王守仁：“……”
秦安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迎着王守仁充满杀意的目光，满面堆笑道：“鸡，鸡跑出来了。”
他笑得好似纯良无辜，连忙把王大人请回屋内：“我这也不是没拦你，咱们把这事忘了。瞧，你要的土匪档案我弄来了，到屋里细说。”
王守仁一听秦安带来了有他想要的东西，神色暂缓，冷哼一声黑着脸回到屋里。
三人坐定后，秦安把唐寅的事挑三拣四说了，见他们没什么意见，便接着道：“作为交换，我要他拿到了那份土匪档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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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守仁找出之前孙燧从官府里拿的档案，仔细对照后若有所思道：“官府里的名单都是受过朝廷招安，实名登记在册的土匪，这么一对比，里面果然少了很多人。我猜，这份名单是被动过手脚的，刻意删去的那些人应当就是土匪头目了。”
孙燧听罢，对王守仁的计谋佩服不已，愈发觉得此人非同一般。
与宁王暗中勾结的官员已经悉数抓获，当天夜里，王守仁负手走进了那间大牢，他静默地站在在一群狼狈地坐在地上的官员面前，犀利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
那些官员霎时感到无形的威压从面前的瘦小老头身上倾泻而出，他们的眼神躲躲闪闪，兴许是因为害怕，或是良心发现，没脸面对朝廷官员。
这些都不重要。
牢里一时间寂静无比，只听得从铁窗“呼呼”刮进的寒风，在他们忐忑不安的等待下，王守仁竟是一派温和地询问道：“各位不要紧张，今日请你们来，是想与各位聊聊天。”
众官员：“……”
一旁的孙燧看见他们这群如阴沟里的老鼠般苟且偷生的小人，就气不打一处来。王守仁话音刚落，便听见果然有官员对王守仁的做法表示不满。毣洣阁
“大人就是这般请人的？”
这话如一滴水掉进热油中，霎时间满座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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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等好歹也是官府要员，你不由分说把我们抓进来，这合规矩吗？”
“还有没有王法了？”
一些官员越说越激动，甚至起身破口大骂，而王守仁只是负手立在一边，安静地看着他们，仿佛在看一群胡乱撒泼的小孩。
孙燧忍无可忍，双手不住握拳，上前一步盯着那位官员，一字一句道：“待客要看对方的身份地位，若是同僚，自然是客客气气请到屋内，沏一壶好茶好生招待着。但诸位觉得，你们配吗？混于三教九流，与宁王相互勾结的各位，请到牢中，有何不妥？”
那官员听完孙燧的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支支吾吾反驳道：“你、你说什么勾结？我什么都不知道。”
孙燧冷笑，嫌恶道：“官府每次出兵剿匪都能扑空，各位功不可没啊。”
王守仁依旧神色温和，礼貌询问道：“各位的妻女都身体康健吧，此地匪患严重，可得多加小心。林大人，下官听闻，令堂大病痊愈不久，吾等要不择日登门探望，慰问令堂？”
他三言两语把每个人的家庭情况轻描淡写说出，还不忘关心几句，听得那些官员们冷汗直流。
言下之意便是，我王守仁已经掌握了你们的所有情况，并且无时无刻都有人密切监视着，你们胆敢耍什么小聪明，那我可能就得问候一下各位的家人了。
孙燧怒不可遏：“同为朝廷官员，不想着如何福泽百姓，却一心跟悍匪勾结，就为了几个钱，屡次扰乱剿匪，你们良心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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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王守仁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说得那些官员无地自容，又胆战心惊。
王守仁看着时机差不多，温声道：“纵然是绝路也有一线生机，我可以让你们全须全尾出去，继续过你们的生活，之前发生的事，我便不再追究。”
那些官员纷纷抬头，刚燃起一线希望，就听见王守仁道：“不过，要以土匪据点及其首领信息作为交换，还要你们当双面卧底，随时给我们提供土匪信息。官府剿灭一个据点就把提供那处据点信息的官员放出去。出去的人可以把这里的事情告诉土匪，只是，万一据点变动，苦的可是牢里的同僚。”
官员们面面相觑，彼此的眼神里都透着警惕。
此时，一个官员首先发话：“我答应你。”
王守仁满意地点头，把一本名册和一支毛笔丢进牢内：“圈出你所知道的土匪首领。”
其它官员见状，立马坐不住，纷纷倒戈抢着拿名册。
与此同时，宁王府内。
楚狂平静地看了一会儿屋内裹着被子跪坐在地，口中念念有词，不时发出一声怪笑的男子，耐人寻味道：“唐寅，你到底还是装疯。”
屋内人置若罔闻，仿佛不知道门口站着一个大活人，手里依旧卷着书册，神色痴迷。
楚狂没指望唐寅会做出什么特别的反应，慢悠悠走近唐寅，饶有兴趣地打量他，兀自说：“你本不应该是这般命运，比起在这里装疯卖傻，赤色罗织的衣裳才更适合你。”
地上跪坐的人依旧沉迷在自己的世界中，似乎他手中的书卷是莫大的宝贝。
“你是不甘心蹉跎一生，才来到宁王府，”楚狂缓缓在他面前踱步，低沉的嗓音在夜色中有种蛊惑人心的意味，“每个人的举动都有其目的，为名，为利，求财，求爱或求长生，他们在官场左右逢源，在庙中磕头下跪，忙碌一世，为的还是一己私欲。”
楚狂微微仰起头，目光落在窗外的明月上，眼里竟出现不易察觉的恍惚，似是忆起一些久远的事：“我就不同了。个人名利什么的，我压根不在乎。天下人已经负了我，若我再以怨报之，跟那些庸碌之辈有何不同？眼界太狭隘，非我所求。”
他的目光又落回唐寅身上，淡声道：“我知道你是装疯卖傻，但我不打算揭穿这些拙劣的伪装。你不过是察觉到了宁王的野心，怕受牵连才装疯，好让他心甘情愿赶你出府。”
话音刚落，楚狂倏地出手，屈指成爪，闪电般地朝唐寅面门抓来！
变故就在一息之间，楚狂的手在离唐寅面门几毫的距离骤然停下，带起的劲风吹动了唐寅散乱的鬓发，但他依旧微垂着脑袋，不住笑着，念着，不为所动。
楚狂收回手，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你要走便走，宁王是块朽木，心比天高偏偏又能力欠缺，像他这般愚蠢的人，也就只配给我当垫脚石了。”
他复又想起什么，轻笑一声：“康庄大道的路，总是由鲜血和白骨铺成的。有能力的人，才配在这世上活下去，到那时，大家都会很听话，彼时将没有尔虞我诈，每个人都在自己应待的地方乖乖待着，坐着自己的工作。那会是一个有秩序的新国度。”
“既然朝臣无能，那便除掉他们，既然天子无能，”楚狂冷笑一声，“那便换一个。”
真正的太平，不需要这些扰乱秩序的庸碌之辈。
说完，楚狂不再管地上的疯子，扬长而去。
唐寅听得云里雾里，表面上有多疯，内心就有多冷静，楚狂走时，他身后的衣衫早已被汗水浸湿。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清平司更新，落网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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