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一瞬间里,已经骑着马过去的陆星,眼角瞄到一连串人影闪过,他心里一动。
他们几个是路过的吗?还是……
该不会是尾随刚才过去的那位公子的吧。
往前又走了一小段路,陆星心里一直在翻腾。
如果……万一……
下意识里,陆星总觉得那位穿戴华丽的“花花公子”,戴宝佩玉,身边又不见仆从跟随,这分明就是贼人眼中的“大肥羊”。虽然身处盛京,是天子脚下,街面上的治安远非小县城可比,然而,也正因为这里是盛京,天晟的都城,聚居着近百万的人口,鱼龙混杂,平静的街巷之内,谁知道其中还隐藏着什么。
陆星越想越觉得担心,他一拉缰绳,马儿停下了。
陆星内心那份“护佑”的责任感,并不仅仅是因为他当过捕快。幼时长在庙里,常听师父讲佛经里的故事,“善”和“正义”等等信念从小就刻印在陆星的心里。
不行,我得去看看,如果是我搞错了,那再走了就是了。陆星这么想着,掉转马头,顺着刚才那两波人走过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陆星追进去的是平康坊里的一条背街小巷,两侧都是宅院的后院围墙,灯火昏暗,行人很少。陆星选择走这一带是要避过正街,现在想来,这种暗巷确是会出事的地方。
追出一段距离之后,陆星隐隐听到前方传来东西倒地发出的沉闷的声音,接着又是一阵击打声,他略为一判断,这分明是人挨打时的动静!
陆星心里一急,他跳下马,撒腿就往有声音的地方跑去。
拐过巷角,借着周围的灯火光亮,陆星看到不远处正是四个黑衣人。陆星的目力极好,短短的瞬间里,他已经清楚地看到地上倒着一个人,四个人正围着他拳打脚踢,同时,那四人其中的一个弯下腰,伸出的手里分明拿着一个信封样的东西,要往地上那人的衣襟里塞。
看到这一幕,陆星脑海里瞬间闪过以前听说过的案件,顿时,他心里冷笑了一声,果然,这四个人就不是好人!
倒地那人抱着头,蜷缩着身子,身上是件杏黄外褂,衣摆上绣着色彩斑斓的花朵。
是他!真的是他!
陆星猛地冲了出来,出声喝止道,“喂,你们在干什么!”
四个黑衣人被突然冒出来的陆星吓住了,但是很快他们就又动起了手,继续向着倒在地上的□□脚相加,其中一人朝着陆星低喝道,“少管闲事,快点滚!”
陆星看得分明,那四个人下的是狠手,招招都是往地上那人的要害处打。
陆星真的急了,这么打人,是要出人命的。
陆星不顾一切上前阻拦,连声质问道,“你们是武侯吗?这个人犯了夜禁?他犯了什么你们要这么打他?你们拿住他什么了?”陆星嘴里这么问,其实这时候他的心里很笃定,眼前的四个黑衣人绝对不是巡查的武侯。
这难道是……动私刑?
陆星的想法很简单,不管地上倒着的这个人做过些什么,国有国法,不应该私刑处置,而且这么个打法分明是要取人性命,怎能如此。
陆星冲上前,伸手挡住了一个黑衣人,又问道,“你们到底是谁?你们不是武侯,是哪家的家仆?为什么要打他,他犯了什么?”
那四个黑衣人一直都不答话,见陆星出手,他们转而围攻起了陆星。陆星连推带挡,但是对方人多,他身上顿时也挨了好几下。
陆星此时只想着把地上倒着的人救起来,同时,他并不想把事情闹大,不想惊动真正的武侯和官府,因为陆星身上有要保护、要隐藏的。
挥拳出招,陆星手上使出了力气,只两下,就把两个黑衣人打的倒在地上,挣扎几下没爬起来,他随即又击退另外两人,然后一把抱起倒在的人,转身就往巷口跑去。
陆星的力气很大,抱着一个成年男子也奔跑如常速度不减。拐了个弯,陆星就见他的马正乖乖站在路中间,心道一声“正好!”,他把手里抱着的人横放上马背,然后翻身上马,照着马脖子拍了一下。
马儿被这一拍,立刻就跑了起来。陆星这匹是驮马,能负重,多背着一个人跑起来一点儿也不慢。
这时,巷子里被陆星打倒在地爬不起来的那四个黑衣人听到了马蹄声,知道人跑了,他们心急,可是一时追不了,互相看着,“糟了!”,“坏事!”,“怎么办?”,“那人到底是谁?”,“没看清……”。
等那四个人能站起来,他们追出来,眼前一通到底的长长小街上,早已没了陆星的身影。
陆星带着救下的人,一路策马疾行,他的心里此时铺开一整幅盛京地图,清晰地指引着他该怎么避过有武侯巡查的正街,该怎么左拐、右转来甩脱身后追上来的人。同时,陆星心里在计算着,那四个人挨了他几下,等爬起来找到马,现在大约该追到什么位置。
陆星嘴边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哼,想追上你六爷,做梦去吧!
接连跑过了三座内坊,向前跑着跑着,陆星拨转马头,转而拐进西向的巷子里。陆星救人的平康坊在城东北,现在,陆星已经带着救下的人进了城南地界。
之前陆星和其他学子们在京城里逛的时候,来过城南的几座内坊,陆星记得有个安善坊,坊墙特别低矮,策马可以轻松跃过,他想拐进坊内来躲避。
到了安善坊,陆星找准位置,驾着马跃过了坊墙,进了坊内,然后顺着坊内安静无人的街道一路再向南。
穿坊,过巷,直跑出来有约半个时辰,陆星在心里算了算,已经不可能会被追上了,他松了一口气。来至一处四下无人的院墙下,陆星跳下马,再把马背上一直趴着的那人扶了下来,让他靠墙坐下。www.bïmïġë.nët
借着周围灯火的亮光,陆星捧起那人的脸。那人双目紧闭,脸上有好几处青紫伤痕,满嘴满下巴都是血,想来身上的伤也不会轻。
陆星用验尸的手法,摸摸那人脖子上的脉动,又趴到他的胸口听心跳,见那人呼吸平稳,他拍胸抚背,连声轻唤,“喂,喂,醒醒,醒醒。”
那人的手先动了动,接着连连巨咳了几下,嘴里的血沫子喷了一衣襟。陆星连忙轻抚他的背给他顺气,又唤道,“兄弟,兄弟,醒醒,醒醒。”
那人仍然闭着眼睛,咧开嘴,低声说道,“你的马……可颠死我了……”
这人说话了,陆星略觉安心,说道,“逃命要紧。”
那人摸索着抓住陆星的胳臂,又咳了几声,颤声说道,“谢谢你,谢谢你。”那声音里带着真诚的感激和劫后余生的庆幸。
陆星道,“恐怕你伤的不轻,我送你去医馆吧。”
那人摇了摇头,“别,咱们先去个安全的地方。”
陆星一听,心中一动,怎么,他知道他被打的原因吗?转念一想,不管怎么说,既然遇着了,总不能当没看见,就那么心安理得地回客栈去。陆星做不到。
这时,那人又道,“咱们现在这是在哪儿?”
陆星道,“开明坊。”
那人说道,“你知道新昌坊吗?”
“知道。”陆星答道,这人所说的是京城西南方向的一处居住坊。
“先去那儿。”那人道,“一路请小心些,别往有夜禁的正街上去。”
陆星把那人扶起来,几乎是将他整个人托举起来送上了马背,然后他骑上马,掉转马头,往东向奔去。
又走了约有半个时辰,陆星带着那人来到了新昌坊。进坊之后,在那人指示下由东向南,左走右走,最后,二人在一处宅院前停了下来。
那人趴在马身上,语气虚弱地说道,“这里是我的一处私宅,你去叫门。”
门被叫开了,迎出来一对仆人打扮的中年男女,他们一见马背上的伤者都吓了一跳。陆星和那妇人一起,把人扶进屋,中年男人把陆星的马牵进来,然后连忙关紧院门。
陆星把这伤者送到他的私宅,心里盘算着这个时候是不是该告辞了。
那人坐下,眯着眼睛看着站在屋里的陆星,然后手一挥示意道,“你坐啊,辛苦你了。”
陆星这时不由说道,“去医馆给你请个大夫吧。”
那人摆了摆手,“三更半夜了,哪儿还有开着门的医馆,找上大夫家去,还得敲半天门,等把人请来,恐怕天都亮了。”
陆星听了说道,“喂,你当我没看见,不知道你伤成什么样啊。”
那人咧开嘴,努力向陆星挤出一个笑容,“没伤得太厉害,我自己知道,真疼得凶了,不用你说,我爬也得往医馆爬去。”
陆星身边正带的有药,那是出城去看林子心的时候他特地带上的,为的是怕见着林子心时,林子心查问他这一块,好有个交待。陆星心想:得,也赶巧了,先给你用上吧。
陆星向着那个中年妇人道,“劳烦你去准备一些热水,我替你家公子看看伤。”那妇人听了,连忙去了。
歪靠在榻上的那人,疼得眦牙咧嘴,这时他看着陆星问道,“你是大夫吗?”
陆星一笑,“不是,不过我身上正好有治伤的药。”
那人听了说道,“有身上带银子的,带香囊的,怎么你带药啊。”
陆星哼笑了一声,看着那人道,“治你呀。”
这话一说,那人愣了一下,然后想笑,可他脸上、身上都有伤,这一笑牵动痛处,顿时笑容又变成眦牙咧嘴的痛苦表情,他一手捂着脸,一手捂着肚子,连声道,“哎哟,哦,咝……你,你,这时候就别逗人笑了。”
陆星过来,又细看那人脸上的伤,然后伸手轻捏他的手臂、背部和腰腿,问道,“哪儿疼,疼得厉害吗?那几个人打你下的手很重,真伤着骨头可一定要看大夫了。”
陆星的关心是真切的,那人感觉得到,他闭着眼睛摇摇头,“我啊,骨头硬,没事,没断。”
陆星不放心,边继续检查边问道,“真的?别强撑。”
那人道,“没事,没伤着骨头,该都是皮外伤。”
陆星想,这人一定不知道他的脸现在是什么样子,从下巴到脖子有多少血渍,便道,“皮外伤也分轻重,你伤的可不轻。”
那人喘几口气,抬起头看着陆星,凝视了一会,突然道,“我们是不是见过?”说完他又忙道,“哎,我真不是跟你套近乎啊,我就是觉得……”
陆星笑了,“是见过,在曲江池的喜园,后来在平康坊里也见过一回。”
那人的脸上露出回想的表情,说道,“怪不得觉得你面善。”
陆星一笑,“嘿,我是善啊。”
那人向陆星低了低头,用这个动作表示致礼,然后说道,“我姓卢,卢俊保,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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