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记得那一年自己才十三岁。
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无法想象,有一天,亲生母亲会突然离世,走得那么突然,那么令她手足无措。
“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在未来的某一日,都会面对令人恐惧的死亡,有些人可能一生下来,就会面对,有些人,则是意外发生之后,而有的人,大抵是在身体衰老之际。”
苏语嫣看着亭子外那颗落叶的老树,眼眸如星辰,深邃迷人。
她微微抬起皓白的手腕,学着周羽方才的样子,接过一片泛黄的树叶。
但她并未扔出去,而是放在了手心里。
“十三岁的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母亲会离开我,她走得很安详,但我却记得,她死前曾跟我说的那句话。”
“语嫣,你以后可得认真挑男人。”
“那时我还不太懂她的意思,后来我才知道,她是在叮嘱我,也是在说她自己。”
“周羽,你知道吗?那是我第一次开始恨我的父亲。”
苏语嫣手背朝下,树叶落下,轻轻触及池水水面,荡起一阵波纹。
周羽默然。
其实他或多或少,也猜到了一些信息。
苏语嫣母亲的死可能和她的父亲有些关系。
当然,周羽并不认为,是她的父亲苏启山,直接杀害了她的母亲。
倘若是那样,苏语嫣之后不会对苏启山还抱有任何一丝幻想。
“他是苏家的家主,在外威风八面,在家也是对我母亲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我以前不懂,以为这是父母之间的一种相处模式,现在想想,真是有够可笑的呢。”
“也许在某一个时间点,他在外面就养了继母那个女人,但我并不确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我不知道,可我母亲应该是知道的。”
“而这,就是我母亲郁郁而终的最根本原因。”
“她知道了这件事,却一直压在心里不说,长此以往,又怎么不会生病?”
苏语嫣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并未有多激动,反而显得很是平淡。
似乎对她而言,这个事发生在父亲苏启山的身上,一点也不奇怪。
周羽见此,出声安慰道:“这个世界的很多事,都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你父亲的所作所为是因,而今日之事,便是果,他罪有应得。”m.bïmïġë.nët
如果眼前的是别人,他不会那么说。
毕竟苏启山是苏语嫣的父亲,她本人能够指责、痛骂、怨恨,但其他人却没有资格。
可现在,周羽是苏语嫣的协议丈夫。
“可能真像你说的一样,他是咎由自取吧。”
苏语嫣洒然一笑,踩着地面,一双小手交叉背在身后,就这样盯着高跟鞋发愣。
于她而言。
如果母亲的死,是她对父亲苏启山失望的开始。
那得知爷爷是被父亲和继母合伙下毒加害的,便是彻底绝望了。
“其实他在外面养女人,背着我母亲干这种事,我知道了都不会怪他,毕竟我的生命是他给了一半,我没有任何资格,可他千不该万不该,让我母亲因此而生病,却一点也没放在心上,如果……如果他能对我母亲多关心一点,或许……”
或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可这世上,哪来的那么多如果?
已经发生的事,向前推动的年轮,就不会再倒行。
苏语嫣在父亲苏启山娶张汝芬进门之后,从未有过一次,叫那个女人为‘母亲’。
因为这两个字,那个女人不配。
而事实也是如此,张汝芬的确不配当一个母亲。
她嫁给苏启山几年了,小腹甚至都未曾隆起过一次。
苏语嫣曾想过,这或许就是母亲在天上看着,冥冥中让张汝芬无法怀孕。
“没事了,你母亲在天上看到今日的所有事,应该会高兴才对。”
周羽小声说着,这一瞬间,他也想到了自己的过去。
而苏语嫣的问题,也恰时提出。
“周羽,你呢?你一直都是跟着你师父生活吗?”
苏语嫣知道她和周羽的婚约,是苏老爷子和周羽的师父,在很早以前就定下的。
可她从未听周羽说过他的亲生父母。
“是的,我从小就和老头子一起生活。”
尘封许久的记忆,再次被苏语嫣的问题唤醒。
周羽捡起地上的一颗小石头,放进池塘中。
他拍掉手上的泥沙,又道:“其实你比我要幸福多了,我很小的时候,就没见过我的亲生父母了,是老头子把我带大的。”
“那你是被……被……”
苏语嫣不敢说出‘被遗弃的孩子’,她怕周羽会因此痛苦。
“没关系的,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就是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孩子,但我有老头子,也不算多么糟糕。”周羽笑道。
这件事对他来说,并不是值得伤心的事。
苏语嫣抿着唇,一下子有些沉默。
几秒种后,她见周羽似乎真的不在意,便大起胆子问道:“那你师父有跟你说,你出生在什么地方吗?”
苏语嫣直到现在还不知道,周羽曾是江南市周家的儿郎。
“我问过,但老头子说他也不知道,而且不准我再问。”周羽说道。
说起这个,他就感到一阵无语。
老头子像是怕好徒儿跑掉似的,不然,又怎会如此提防?
但从遇见冷雪那女人开始,周羽就查过一次。
冷雪提到的家族,就是江南市的周家。
而来到云海市,在苏家上门退婚时,苏启山说的那些话,也证实了资料的可信度。
周羽的过往,应该就是跟江南市的一流家族有联系。
“不准你问?”
听到周羽的回答,苏语嫣有些疑惑。
因为她觉得,周羽的师父是在故意隐瞒一些事。
当然,这只是她的猜测。
“对呀,他就是不准我问,我问他有没有见过我父母,他说没见过,可我被他捡到的时候,我已经七岁了,七岁的孩子被捡到,还是挺奇怪的。”
“是有些奇怪,一般都是婴儿时期被捡到。”
“谁说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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