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冯保保只派了朝琴前来。
“郡主说,她不喜欢离别,就不来相送了。”
韩策拱了拱手,没怎么说话。
朝琴又叮嘱道:“郡主让奴婢带了一句话,祝韩小郎君,一路顺风,平安顺遂。”
韩策跪下,对着门口的拜了三拜,道:“韩策拜别,此后山长水阔,不管身在何处,我都会为郡主祈福,祝愿郡主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那些与韩策交好的侍君们,今日也来送他,一一话别之后,众人看着马车渐渐远去,有不舍的,也有羡慕的。
只是在朝琴的目光扫向他们的时候,他们立即收起了脸上的表情,一副淡淡如水的神情。
朝琴看了看,心中直摇头。
不用不舍,也不用羡慕,很快就轮到你们了。
傍晚时分,冯保保坐在书房中,手指朱笔,将宣纸上的计划清淡,一笔一笔划去。
窗外白雪皑皑,窗内卿心如月。
再有五个月,一年期限将至,她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了。
“西陵君不可,郡主说任何人不可打扰她....”外面是朝琴的声音骤然响起。
冯保保才抬头,人已经闯了进来。
她刚放下湖笔,人已经到了跟前。
“啪!”一张信纸被他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他冷眉怒目:“郡主这是什么意思?”西陵琅将一封文书,直直摔倒冯保保的面前,目光如寒星冷冽。
冯保保定了定心神,看着被他压在手掌心的和离书,心里叹了一口气,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反应。
“宝华郡主大散后宫,如今京华人人都知道了,西陵君不知道么?”
西陵琅见她越是淡然,心中越是怒火,愤而拂袖,将那一纸和离书狠狠甩到了地上。
冯保保慢慢起身,走过去,将那封掉落在地上的文书,捡了起来。
上面还写了西陵琅的名字。
她声音软软的,仿佛在做一件好事,垂眸浅笑道:“这是给西陵君的和离文书,后院侍君人手一份。本郡主一视同仁,还请西陵君收好。”
她确实给每个侍君都写了一封和离文书。
西陵琅目光更冷,脸色更寒,声音更沉,道:“我只问一句,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郡主的意思。”
冯保保探了探鼻息,微微发烫,道:“重要吗?”
西陵琅双手掰过她的肩膀,俯首去看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冯保保躲开他的直视,呼吸有些急促,刻意放缓了语速,道:“我的意思。”
西陵琅仿佛一下子被悲伤击中,低沉道:“为什么?”
冯保保终于抬头,去看西陵琅的面容,冷色道:“本郡主觉得累了,想过清静的日子了。”
这一刻,西陵琅心痛到无法呼吸,恨不得将她肩狎骨捏断,可是又舍不得。
他捏住她的下巴,逼迫式的求证:“我想听实话。”
冯保保就那样仍由他捏着,不怒也不恼,只说:“再过些日子,还会有雪,西陵君还是早早启程的好,免得大雪压路,冰封千里,西陵君渡不了江。”
她的语气,听起来轻飘飘的,仿佛在叮嘱府中一个再普通不过下人。
“冯保保!!!”西陵琅几乎是怒吼出声。
冯保保惊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生气,这难道不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吗?
回到南齐,回到飞卿公主的身边去。
“本郡主让你得偿所愿,你难道不开心吗?”
她护不住西陵琅的话,这世上唯一愿意,也能够护住西陵琅的人,就只有飞卿公主姜卿斐。
她的记忆如果没有出错的话,南齐王室这个冬天就会发生一场宫变,南齐皇帝姜铉驾崩,南齐太子姜旻登基。
再过三个月,飞卿公主和武陵王打着清君侧的旗帜,废除新君,另立六皇子为新帝。
至此,飞卿公主成了南齐的实际掌权者。
西陵琅将人带入自己的怀里,紧紧的抱住,冷冷道:“我何时说过要回去?”
冯保保被他死死按住肩膀,动也动不了。
“你没有说过,但是....”但是我护不了你太久。
她会离开这里,她一定要离开这个世界,她没办法放弃自己在21世纪的亲人,陪他耗着这个鬼地方一辈子。
西陵琅在她耳边呼吸,轻声呢喃道:“因为范渊宁死了,你一时接受不了,所以你想找个地方自己躲起来,对不起?”
冯保保垂了垂眼睫,低声道:“是,我想离开京华。”
西陵琅将她抱得更紧:“那你带我一起走,好不好。”
听着他近乎哀求的语气,冯保保不敢相信,这是他会说出来的话。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他的嘴唇吻上她的眉骨,轻轻柔柔地往下,她眼睛好看,湿润的时候更迷人。
“不要丢下我。”他说。
冯保保心弦一跳:“但是....”
你不想活着吗?
那一日她去户部,将那些侍君们的档案一个个调阅出来,遇见了萧君白。
如今萧君白就在户部任职。
那些和离的文书,还是萧君白一个个盖上的印章。
“多谢。”她说。
“没有西陵琅的吗?”萧君白数了一下。
冯保保凝眉,不悦道:“什么意思?”
萧君白语重心长的看着她,说道:“为了不让西陵琅步范渊宁的后尘,郡主还是给西陵琅也写一份和离书。”
“陛下什么筹谋,郡主应该心知肚明。”
陛下什么筹谋,郡主应该心知肚明。
就为了这句话,冯保保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
她伸手去抚摸西陵琅眉眼,画面回到了前一世,他带兵攻入京华,没有继续向宫城进攻,而是先来到宝华郡主的灵堂。
他跪在宝华郡主的灵前,堂堂马上男儿,铁血将军,痛哭流涕,血泪流干。
世人都说,宝华郡主一腔痴心喂了狗,西陵琅爱的是齐国飞卿公主,对她只是虚与委蛇,算计利用。
可是,她看过白衣判官附赠给她的一段记忆。
在冯保保投湖自尽后的第十日,举世骇闻的西陵将军,俯跪在她的灵前,堂堂马上男儿,铁血将军,痛哭流涕,血泪流干。
前一世里,宝华郡主死于新安七年五月初三,西陵琅死于新安七年腊月,大雪连下七日七夜,封疆千里,他走时亦满头白发。
西陵琅死了之后,天下才开始真正的乱了起来,从此列国纷争不断,民不聊生。
冯保保伸手回抱住西陵琅,她希望这个男人活着,长命百岁,自由自在。
她喜欢他。
宝华郡主遣散后院中侍君,解放了一大批美男子,又引发了京华一阵惊天骇浪。
但是冯保保,已经不在乎外界的任何看法了,她每日里只是在摘星殿,等着他们一个个来告别。
有和离文书,又有举荐信,甚至冯保保还附赠了百两黄金,和无数绫罗绸缎。
所以,他们来告别的时候,无一不是开心的,甚至连一点点的难过悲伤,都懒得伪装了。
皇帝对于小祖宗已经一个月不肯见自己的事情,还在郁结于胸呢,哪还敢管她后院的家事。
神奇的是,他这几日上朝,也没听到哪个大臣,对宝华郡主的奇怪举止,提出什么异议,就是御史台,一个字都没提。
哦,对于冯保保将文商的尸体领回去,还护送回老家厚葬,御史台原来是上过一本不算弹劾的弹劾折子。
皇帝打开看了看,没说话,就放到了一旁。
御史台等了两天,没等到皇帝的反馈,也就当自己的折子没写过。
十二月初八,是宝亲王的冥诞,内廷按往年惯例,一丝不苟的操办。
而皇帝在法会上,终于见到了侄女。
虽然叔侄俩没说几句话,但皇帝的脸色终于柔和了许多。
三日后,宝华郡主府门口。
中贵人一身玄褐色夹袄宫装,掐着嗓子,尖锐道:“陛下说,郡主有病在身,免跪。”
冯保保怔了怔,随即跪在人群中,慢慢道:“礼不可废,中贵人宣旨吧。”
中贵人忙上前去扶,但是冯保保坚持不起来,他也没有法子。
只得叹气道:“郡主,您这是何必呢?”
何苦要跟皇帝陛下置气。
冯保保笔直跪着雪地里,面容坚定,并不像是玩闹。
无奈,中贵人只得开始宣旨。
“宝华郡主冯保保,出身尊贵,天资聪颖,性情坚韧,秀外慧中,特晋封为宝华公主,加封地平川郡,另赏赐良田万顷,黄金万两,绫罗绸缎、珠宝玉器等若干。钦此!”
冯保保直接傻了,这皇帝还真是大方。
良田万顷,黄金万两,这要是放在现代,她铁定就是一个亿万富婆了。
可惜,她带不走。
正在冯保保遗憾不已的时候,中贵人笑呵呵的上前道:“公主殿下,接旨吧。”
说罢,冯保保的手里,多了一份明黄色的书帛,沉甸甸的。
冯保保特意打开,仔细看了看,黄色的布帛,黑色的字体,苍劲有力。
这古代的圣旨就是厉害,一纸圣令,断人生死,定人荣辱。
“公主殿下,西陵琅可在?”
中贵人环顾一周,未见道西陵琅,故有此问。
冯保保将自己的那一份圣旨收好,双手交给朝琴,温声道:“西陵君有事出去了,中贵人找他可有事。”
中贵人弯了弯腰,拱手道:“不瞒郡主,老奴今日带了两封圣旨来,这另一封就是给西陵琅的。”
冯保保配合的点头,说:“暮楚,你去定雪园问问....”
问问人去了哪里,什么时候回,中贵人是皇帝的使者。
可不能久等。
暮楚忙应完差事,抬头就看到西陵琅就外间走进来。
“郡主,哦不,公主,西陵君自己回来了。”
中贵人不知道从哪里又拿出来第二封圣旨,开始念。
“熙宁伯西陵琅,天资英奇,才情高洁,堪为良配,特授尔驸马都尉之衔。钦此!”
冯保保双眼发懵,皇帝重新为她赐了正式的驸马,为什么不跟她商量???
她的夫君,凭什么又被擅自做主了?
她这边还在做心理建设,那边西陵琅沉稳严肃的接过了圣旨。
“臣接旨。”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中贵人一颗心完全放进了肚子里。
一日两道圣旨,又是封了公主,又是封了驸马都尉,府里的人都高兴的无法自拔。
只有冯保保冷着脸,将西陵琅拖到了摘星殿的一角。
生气道:“西陵琅你到底跟皇叔说了什么,他才下了这道圣旨。”
西陵琅笑的吊儿郎当:“没说什么呀。”
冯保保更气:“你到底想怎么样?”
西陵琅更欢乐:“我不要怎么样,我就是想留下来,留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冯保保被他气的不轻,咬牙切齿道:“这一回你又是拿什么跟我皇叔交换的?”
西陵琅知道她真的生气了,于是不笑了。
只看着她,目光有些冷峭。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皇叔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更加清楚,他不会无缘无故给你这个驸马头衔的,肯定是拿什么跟你做交易了。”
西陵琅忽而低身吻了她的嘴角,戏谑的一笑:“我的保保果然聪慧绝伦。”
冯保保眼珠子瞪着更圆,只是她的一拳捶在西陵琅的胸前,仿佛弹棉花似的。
西陵琅哈哈大笑:“是,我跟陛下做了交易。我说我要驸马都尉的头衔,我要做你的正式夫君。”
冯保保瞠目结舌:“那你呢,你拿什么跟他换?”
西陵琅被她的表情,逗的乐了,笑道:“我有什么,郡主难道不知道?”
杀人盈野,争城以战。
他要西陵琅帮他一统天下,从此四海列国都是大魏的疆域。
皇帝虽然重文轻武,但是冯氏列祖列宗的志向,他记得蛮清。
冯保保心跳加速,不停的眨眼睛,用此来平复内心的激动。
“为什么?你明明有不同的选择。南齐传来消息,齐国皇帝重病在床,姜卿斐生下武陵王世子,如今她在南齐今非昔比,你回去,她是可以护住你的。”
很快南齐皇帝就要死了,没过多久飞卿公主就是摄政长公主了。
西陵琅却像是没听到一般,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反问道:“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
冯保保抿住嘴角,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不是这个意思?”
西陵琅欺身上前:“那你是什么意思?”
冯保保不再说话,他一把握住她的细腰,微微用力,她便软倒在他怀中。
“我说了,我哪儿也不去。你也不许离开我的身边。”
他气势强硬,冯保保冷吸一口气,刚想说什么,就被他封住了唇。
他的大手尽情的蹂躏她的软腰,狠狠的进攻,就是要惩罚她的言不由衷。
新安六年十二月十八日清晨,南齐传来消息,南齐皇帝病逝于寝宫。
冯保保听到消息时,转头看了西陵琅一眼,他执白子的手微微一顿。
南齐王室对外宣称是病逝,但是他们这些人都心知肚明,南齐皇帝是被齐太子活活气死的。
三日前,齐太子发动宫变,封锁了南齐宫城,意图逼君禅位。
谁知软弱了一生的南齐皇帝,在最后的生死关头,硬气了一把,坚决不肯交出传国玉玺,最终呕血而亡。
宗全获得的情报,这一场宫变,除了气死了南齐皇帝,听说还死了一个四皇子。
就是南齐皇帝这几年着重培养的儿子,据说有让四皇子取代齐太子的意思,这才引得齐太子逼宫造反。
而齐太子姜旻自以为将宫城封死,就无人知道他逼父弑弟。
但冯保保知道,他的皇位也就坐了不到两个月,就被飞卿公主废除了,最后幽禁冷宫,活活饿死。
为此,衡阳郡主还着急忙慌的跑来,自己吓自己哭了一通。
“宝华姐姐,那个什么太子如今已经是齐国的新君,他不会真的要我去和亲吧。”
她一直记得宝华姐姐之前说,这个婚期会无端取消的。
冯保保摸了摸她的脑袋,柔声道:“南齐皇帝的国丧,三年为期,期间不得嫁娶。”
“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
衡阳郡主一双大眼睛水凌凌的,问:“那三年之后怎么办?”
冯保保心里笑道,哪还有什么三年后。
“我们大魏要跟西夏联姻,下个月西夏公主就在来往京华的路上了。淑妃娘娘都不着急,你急什么?”
果然,衡阳郡主闭嘴了。
人家一国公主来和亲,不可能只做个普通的妃嫔吧。
“可怜淑妃娘娘,这次又要与皇后的位子,擦肩而过了。”
京华下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雪,冯保保极怕冷,就长时间的窝在摘星殿,不出门。
西陵琅也一直陪着她,于是定雪园反倒成了严清一个人的住所。
他们相拥而眠,半夜听雪,天明听风,午后下棋,傍晚烤火。
陷入爱情旋涡的男人,越发像一个小孩子。他总是将头埋进冯保保的臂弯,寻求世间最温暖的的地方。
他说,他幼时跟父亲一起堆雪人,雪水沾湿的衣裳,然后被母亲一通大骂。
他讲了好多好多,冯保保轻轻吻上他的眼睛,他就什么都说了。
“只要你想知道,我什么都告诉你。从今以后,我再也不瞒你。”
他们围炉烤火,他喜欢将冯保保抱在膝盖上,一手护住她的腰,一手去暖她的玉足。
冯保保被火烤得昏昏欲睡,他就捉弄似的去勾她的鼻子,试图弄醒她。
“别闹了。”
她声音软糯,足以融化世间一切寒冷。
他伸手勾住她的下巴,一双漂亮又清澈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他定了定心,咬住嘴唇。www.bïmïġë.nët
想了想,这是他的妻,他的女人,为何要忍?
于是,他垂下眉睫,咬住她的红樱,直吻得她面红耳赤,睫毛紧张又飞快地颤抖。
他的呼吸滚烫,舌根缠着她,不让她有丝毫的偏离。
她的身子真软,软到他稍稍不用力,她就要滑下去了。
她用一双雾蒙蒙的眼睛,呆呆地看着俯眼看着她的西陵琅。他的脸也红了,眼睛亮得她承受不住。
有时他半夜醒来,看着睡在自己臂弯里的小东西,他的内心不知有多欢愉。
那一刻的欢愉,他真想让全世界都知道。
可是,他又极度的自私,这样美妙的时刻,应该只能让他一个人拥有。
经过这两个月的忙碌,大魏的内乱算是彻底平定,皇权得到了空前绝后的集中。
因此,皇帝忙着收尾各项工作的同时,又过了一个最忙碌的冬节。
乔淑妃大肚子大了,主持宫宴不便,于是推荐了几个温厚老实的妃子,统领这次冬节。
她们派人来郡主府,哦,不,现在是公主府了。
她们派人来公主府,问冯保保的意见,冯保保一问三不知,客客气气的送走了。
日子在这个雪厚的冬季,终于平稳了下来。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郡主后院的鱼塘有点大更新,92、宝华公主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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