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托着她的后脑，半跪于荒草乱石之间。
她顺从地枕在他掌心。
一个，是最艰难的处境。
一个，是最无助的心情。
两个落难之人，如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彼此抚慰。
蓝尽欢的手，软软抓住沈赋的衣裳，慢慢随着那星火燎原般的吻，抱着他的腰。
他们两个，从一出生，就注定是一样的人。
一样的身不由己，一样的不能做自己。
所以，即便经历了那么多互相折磨，到最后，也唯有彼此可以依赖。
“欢欢……，这件事，你不要再操心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我必不会伤害你的家人。”
沈赋抿着唇，暗暗咬了咬。
贪恋她的味道，何时何地都是一样。
蓝尽欢细碎喘息，让自己平静下来，手中放开他腰后的袍子。
他答应不伤害她的家人，可父帅却还没答应不伤害他……
若是因为这样，而最后害了他，她这一辈子，如何心安？
将来，又如何面对腹中这个孩子？
“我……，我明白了。”
蓝尽欢规规矩矩在沈赋面前跪好。
“殿下，我会好好将这个孩子生下来，今后，只要殿下不弃，便会一直侍奉左右，直到……，宏图稳固，四海升平……”
说完，郑重以君臣之礼，叩首。
希望到时候，她留在沈赋身边，父帅会有所顾忌，能念在骨肉亲情，放下政治成见，开诚布公地与他谈一谈。
至少这样，将来孩子出世的时候，所有的血脉至亲，能够都在。
可是，她额头还未沾地，就被沈赋粗暴地扯了起来。
“谁要你这样！我什么时候要你跪我，要你用自己来保护我！”
蓝尽欢被晃得快要零碎了，用力回想了一下前世今生的种种。
他将她从南燕召回，不就是为了牵制父帅吗？
他始终拘着她不放，不就是要作为要挟父帅的筹码吗？
如今，她为了报答他对全家的不杀之恩，已经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了，为什么还要这么生气？
“殿下，想要的，难道一直不就是如此吗……”
一句话，看似茫然懵懂，却也冰冷无情，如刀子一般，直扎心窝。
欢欢她，真的没有一点感情吗！
“混账！”沈赋红着眼圈怒骂，一双金瞳愈发骇人，“蓝尽欢，我想要的，是你一颗心，完完整整一颗心，你给吗！！！”
她沉默……
心，早就被你掐死了，真的给不了了啊……
他近在呼吸之间地盯着她，眼巴巴等她一个答复。
她不想让他失望，“好，惑儿……，我试试……”
依然没有明确的答复。
沈赋恨得发狂，暴躁地仰头望天。
他不能就这么把她撕了，拆了。www.bïmïġë.nët
否则，真的想挖出她那颗心，问问它，到底为什么不能喜欢他！不能爱他！！！
哪怕一点点也好！
可是他怕再吓着她，只能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火气，拱得心口窝生疼。
“好，欢欢……”他面上肌肉强行扭曲成笑意，“谢谢欢欢……”
他咬着唇，再一次如骂人一般：“谢谢欢欢！”
然而，沈赋这副发疯的模样，蓝尽欢早就习惯了。
前世太庙里那一幕，瞬息之间的喜怒变幻疯魔，比眼下可怕千倍万倍。
她只是默默地，等他平静下来。
顺便，轻轻用手指尖牵了他的衣襟儿一角，就那么跪坐着，默不作声。
结果，沈赋原本满身无处安置的狂躁，就被这一个小小的动作给抚平了。
他温柔下来，“欢欢，别忘了，你已经答应我了。再也不许反悔！”
那双可怕的眼睛，瞪她，像个刚发完疯的大狗，疯劲儿还没过去，又跑来求抚摸。
“嗯。”蓝尽欢低着头，低低应了一声。
终归是逃不掉啊。
终归，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她无论怎么努力，最后还是心甘情愿地为了这个家，回到他股掌之间。
“对了，你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抬起头，安定心神，岔开话题，抬手想要触碰沈赋额角上细小鳞片组成的诡异花纹。
可是，还没碰到，就被他的手擒住了。
“是天罚。”
那些鳞片，若是生在朱砂的身上，实在很美。
可若是生在人的身上，就实在是……
他不想她碰过，留下不好的回忆，会永远记着这件事。
“什么天罚？”
蓝尽欢想起，那日困得迷迷糊糊，他好像曾经隔着门，给她讲过神皇遗嗣的故事。
每逢初一朔月，神皇的子嗣，便要代替生灵万物，承受不能为人之痛。
“是……，天海涯那个传说？”
她借着稀疏星光，看着他的脸。
“所以，关于姬后娘娘的一切，是真的？”
沈赋笑得有些苦，“不完全是真的。母后她，并非死于妖物之手，也并非难产而亡。”
蓝尽欢头皮一阵发麻。
那坊间传闻，犹在耳边。
帝后情深，太祖皇帝为救妻，闯入产房，一剑斩妖……！！！
沈赋的生辰，便是初一。
所以，姬后娘娘难产时，恰巧朔月之时，电闪雷鸣中，血脉中那传说中的天罚被激活，露出了她非人的形态。
而太祖皇帝斩的那个妖，便是冒死为他诞下儿子的结发之妻！！！
蓝尽欢的手，剧烈一抖。
“那……，我们的孩子……”
“不会。”沈赋未等她问出口，便紧张地一口否定，“我之前，已经将天罚转移到朱砂身上，可是后来，不知为何又回来了，但至少在此之前，一定不会。”
他回答得那么肯定，那么果决，快地就仿佛是在自欺欺人。
可是，蓝尽欢还是宁愿相信这些话是真的。
几乎停滞的呼吸，终于重新顺畅下来。
孩子没事就好。
就算有事，她也要把他生下来，好好保护他，绝不会让他重蹈沈赋的覆辙。
“惑儿……”
她轻轻挣开他的手，小心翼翼触碰他额角上的鳞片。
温柔而仔细，之后，平静道：“其实还好，与朱砂没什么区别。”
他总放蛇乱爬，蓝尽欢对这种触感，早就习惯了。
沈赋闭上眼，遮了金色赤瞳，温顺地将额角轻轻枕在她掌心，享受她的温度，浸润他此刻冰凉的血脉。
从来没有人触碰过这里。
从来没有人可以看到他这副样子。
如今，他把一切都告诉她了，把一切都给她看过了。
所以，她绝对绝对，再也不准离开他了……！！！
蓝尽欢定定看着他有些沉迷的面庞：
难怪他养成了一副这样癫狂的性子。
难怪，他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做这个皇帝！
难怪前世里，他几次三番要打掉她偷偷怀上的孩子。
他……虽然很变态，但是，其实，一直都在用他的方式保护她。
而且，这一辈子的他，并没有真的伤害过她，甚至，一直都对她很好……
所以，留在他身边，或许也不会有什么不好。
“惑儿，一般……，每逢初一，你……，都会变成什么？”
蓝尽欢有点怯怯地问，想有一个心理预期，这样，也好慢慢学会接受，不至于再像刚才那样，吓得发疯，到处乱跑。
沈赋实在不愿说。
可是，既然两人决定在一起，凡事贵在坦诚。
于是，委婉了一点，道：“大多数时候，可以是朱砂那个样子……”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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