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他的一点儿小算计，表达了自己对于皇权的顺从，给足了陛下颜面。
“正本先生请起，您担心女儿，朕理解，降罪就不必了，若是先生认罚，那就把最近的著作送朕几本，让朕瞻仰瞻仰您的墨宝就是了。”
对于这等门生遍地却依旧低调服从他这个皇帝君令的大儒，封都盛的感官是极好的，也愿意给他们做脸，读书人嘛，要的就是名声。
“陛下想看草民的拙作，自是草民的福分，说不得瞻仰，等草民回家整理出来，尽快送来给陛下赏鉴。”
一个乐意捧，一个态度谦和，一君一儒气氛好极了。
“来呀，正本先生上了岁数不便久立，给他搬张椅子过来坐着。”
“多谢陛下恩典。”周源没客气，他确实有些气力不足。
周源的岁数不小了，但身子骨很是硬朗，知道了孟长安的本性后虽被气的够呛，却依旧好好的来找他算账了，只是到底不如小年轻，气过一场后，有些不太舒服。
坐在陛下让人给他抬来的椅子上，他锤了锤自己的腿，之前有一股气撑着他还不觉得，坐下来后才感觉到膝盖钻心的疼。
“爹爹，您没事吧。”周蓉慧自从周源进殿后目光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看见爹爹累的直捶腿，她只觉得愧疚不已。
爹爹这么大年纪了还得替她奔波撑腰，她是真的不孝。
“慧儿，别怕，爹爹在呢，爹爹没事儿，等着爹爹给你撑腰，谁要是敢欺负你，爹爹跟他拼命。”周源话里虽没道明具体的人，但周围的人都知道他说的是谁。
“陛下，可否容许草民先和孟长安孟少保说几句话？”安抚好女儿，周源重新撑着老迈的躯体站了起来，恭敬的向封都盛行礼提出请求。
“正本先生坐着说即可，此事刨除掉告御状这回事，说白了是你们周家、孟家和张家的家事。”
“既然是家事，自然得看你们的意思，朕不过是最后根据律例做个惩处罢了。”
“法理不外乎人情，咱们先把人情走了，最后再走法理，想来各位到最后也就不会有什么意见了。”
慕江陵偷摸看了一眼龙椅上的封都盛，觉得陛下这人想看热闹却能找到如此合情合理的借口，也是一大本事了。
封都盛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凝眸望去，却发现是慕江陵那个臭小子，就知道他看出了自己的小心思，怕他坏事，遂瞪了他一眼，让他老实待着。
慕江陵被瞪了也不害怕，但顾忌着这不是私下里，遂挑了挑眉就低下了头去。
至于坏事，他也挺想看看热闹的，才不会坏事呢。
“多谢陛下成全，草民感激不尽。”周源再次躬身行礼，对于他这种大儒来说，让他减少一些繁文缛节，其实比不让他吃饭还难。
接下来，整个大殿再没有一丝响动，所有人都在等周源向孟长安发难。
“孟长安，当年你三跪九叩的进到我们周家来求娶慧儿，还信誓旦旦的说此生只择她一人终老，我信了，所以我把女儿嫁给你了。”
“这么多年你确实做到了，起码明面上你做到了，能把你原配妻子的存在瞒的死死的，你真是好大的本事。”
“当年我动用人脉把你查了个底朝天，都没查到你已经娶妻生子，你当时不过是个刚刚考中了进士的穷书生，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瞒天过海的？”
“还是说你不仅仅是个穷书生，背后还有什么靠山在撑着你，给你收尾，让你来哄骗我哄骗我的女儿？”
周源的身体前倾，压迫感十足，他怒目圆瞪，看着孟长安的眼神恨不得吃了他。
孟长安只觉得自己是被一头凶兽给盯上了，后背直接就被冷汗浸湿，身上的汗毛颤栗，牙齿被他咬的咯咯作响，连回话的勇气都没了。
“你不说话是打算默认了我说的还是想要避开我的问题？孟长安，我的女儿是我捧在手里的宝，不是你往上爬的青云梯，你打错主意了。”
“我想你该知道，我的那些门生们确实都各有能力，但他们承的是我这个老师的人情，不是你的，你通过这种令人不齿的手段爬上去，就要知道自己会被摔下来。”
“孟长安，你辜负了我女儿，也辜负了另一个女子，还欺骗了这么多人，就是死上一万次都不足以平息我内心的怒火，所以我不要你死。”
“不论陛下最后如何判决你，你的官是当不了了，还有你曾经做过的那些事，足够要了你的命，我会求陛下将你流放，往后余生，愿你活的更长久些，别太快死了。”
孟长安心如死灰，他以为自己瞒的很好，却不知在周源这些活的够久的人眼里，他的隐藏手段还是稍显稚嫩的。
以前因为女儿、外孙和外孙女，周源不愿意去深究他隐藏起来的秘密是什么，但现在，这些秘密就是周源送他走上绝境的最后一根稻草。
“陛下，草民要告孟长安贪赃枉法，以太子的名义为自己敛财，所收受贿赂高达百万两。”君子不怒，犹如春风拂面，君子一怒，必定直击要害。
“正本先生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封都盛没想到吃个瓜还吃到自己儿子身上了，不过看太子那吃惊的样子，想来这事儿确实是孟长安自作主张以太子的名义敛财来着。
“草民以项上人头起誓，若有半句虚言，定叫草民身首异处，不得善终。”周源不发誓则已，一发誓就是对自己最狠的诅咒。
“爹爹！”周蓉慧没想到爹爹会发这样的毒誓，她将吃人般的目光放到孟长安的身上，都是他，若不是自己所嫁非人，怎么会让爹爹以自身发出这样的毒誓。
“慕江陵，带兵去孟长安家走一趟吧，想来他出来的急，一些东西来不及转移藏匿地点，若是正本先生所言非虚，你应该会有收获。”
封都盛信了三分，剩下的，还要等最终的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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