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天的炫耀,甚至于朝中与他交好的王公大臣,他都抱着娃挨个拜访了一遍。
贺归的儿子都两岁了,据说都能识千字,不晓得以后会不会跟贺归一样,成个小古板。
可惜太子还是没有孩子。
又过了三年,宋睢夫人和儿子丢了,他发疯似的去找,女儿就放在了东宫。
可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宁国匪患,孟州大涝。仿佛都在拖着宋睢不让他回京。
逄池无端觉得诡异,给宋睢传了许些信都石沉大海。
从截获一封太子和西戎的密信开始,太子开始被各种他自己都不知晓的证据认定为谋反。
还好靖王是负责此案的人,太子和靖王倒也亲近,若是能从中斡旋,想来也能查清楚。
逄池去靖王府求人,说了多少好话都不记得,只记得淋了雨的石板很滑。逄家多少代让他直起来的脊梁,就在今夜让他弯了下去,仿佛多给靖王磕一个响头,太子就会更清白一分。
“殿下,太子是储君啊,何须谋反?”
“储君怎么就不会谋反?”
东宫被圈禁,戒备森严,但总归是皇帝愿意留些时间让人去寻找证据。
逄池废了好些力气才让人带进去张纸条,让太子宽心。
一张张书信上的字迹比太子还像太子,逄池都有些不相信自己眼睛。
好在寻了些证明有些日期对不上来,后来听说宋睢的女儿被人偷偷藏在大理寺里威逼利诱,恰好有闵国公旧部,捅到了皇帝那。
小姑娘将让大理寺少卿的话全都复述了出来,也算是让皇帝怀疑其中有蹊跷,又换了一群人去查证。
又查了许久,久到事情马上有转机,宋睢马上要回京时,东宫起了一场大火。
太子和太子妃自焚于东宫。
大火烧了两日,闵国公一夜白头。
太过惨烈。不像是太子能做出的事,太出格了。
太子自焚的第二日,武林盟主祁醒所在的青光门,灭门。
逄池在院子里烧纸钱,灰烬纷飞。
除了这些,逄池实在想不出来能做什么事情。
宋睢来了,盯着一双肿得跟核桃似的眼睛,揪起逄池的衣领道:“太子死了,你想把腾蛟逄氏都搭上吗?”
“都搭上又如何。”逄池继续往火盆里添了纸钱。
“逄氏在,我们才有机会能报仇。”
“人都没了……”
宋睢揪住逄池,寻了个极偏僻的地方,咬牙切齿道:“逄池收起你那颓废的样子,太子有儿子。”
“你在骗我。”
“我没骗你,我要去找他,现在带着逄氏把所有跟太子的关系都撇清,做一个清清白白的逄家家主。名声,脸面,什么都不重要,活下去,咱们才能报仇。”
逄池第一次跪在地上哭了好久。
死去的太子对他来说如兄如父,仁慈宽和,哪怕不是他想象中贤明的君主,他都愿意誓死追随。
这样好的人,死的那样惨烈。
“打我一顿吧,我去像靖王投诚。太子一死,太子党意见不合,分崩离析,不是正应该么?”逄池站了起来,走到宋睢年前。
“骂我两句吧。”宋睢也是满眼血丝,平日的笑脸落寞下去,嘴角淡青的胡须。
“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为什么不早点回来!”
“为什么……”
两人你一拳,我一腿。但逄池不知道该骂宋睢什么,宋睢没有错,寻找他的妻儿不是他的错,宁国剿匪不是他的错,留孟州治理水患更不是他的错。
宋睢失去的也并不比他少。
逄池半边脸肿了,另一边的眼被打的淤青,左胳膊错位。
第二天上朝,一瘸一拐,倒不是宋睢打的,打人的时候地一滑扭到的,但都了归到宋睢身上。
宋睢脸上也是一青一紫的,右手还绑着绷带。
二人一个撇清与太子关系,一个差点在大殿里打起来,以丁忧之名请辞三年。
一个拜新主,顶恶名,居庙堂之高;一个游天下,寻孩子,处江湖之远。
有些人倦了,隐姓埋名,前尘往事再也不与他相关,有些人固执的活着,固执的等着历史的公道。
时琛过了一年也娶了亲,式微时定下的婚事,办的很用心。
这一年里,逄池平步青云。
很多人也嗤之以鼻,都在说:“腾蛟逄氏满门清贵,怎生得出你这种忘恩负义的东西。”
逄池笑的云淡风轻,只是在几个深夜里也曾醉酒哭着说:“殿下,我委屈。”
逄池长女出生,家里起了许些好听的名字,诸如婉、宜、惠之类的,逄池自己在纸上写了两个字“自在”。
“我儿就叫逄自在。愿你今后随心所欲,无拘束。”
时琛后来也得了个儿子,叫时弦误。粉雕玉琢的,就是爱哭。
宋睢回了朝堂,一个人都没找到,还把他女儿托付给山海了。
“把小橘子送去闵国侯府不行么?”
“我离他们远远的,别人才不会注意到闵国侯府。山海是个好去处,橘子在江湖上长大也好。”
宋睢说好,但也没说怎么好。
过了一年,宋睢说找到太子儿子了。
问他在哪,他说被山海七星阁收成关门弟子了。
宋睢又说,让他慢慢在那长大吧,长到我们有能力为他父亲翻案的那天。
但逄池还是想见他一面,趁着年关将近,他们去了江南。
余杭的年关时,街上很是欢喜。
逄池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裹得很厚实,小脸和鼻头被冷风吹的有些粉红色,眼角有颗小痣,手上还拿着两只糖葫芦。
像太子,也像太子妃,逄池看到的时候有些热泪盈眶。
逄池也买了几支糖葫芦,蹲下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呀?”
“你是拍花子的吗?”
“嗯?”
“我不是。来,这几串也给你。”
“我爹就在旁边。”
“你爹?”
湛星指了指牵着黛色衣衫姑娘手的女娃。
那张脸像极了缩小的宋睢,连酒窝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你……爹还真是分外年轻啊。”
“嗯。”
逄池轻轻笑了起来:“你过得好吗?”
“我很好。”
“好,那就好。”逄池把手中的糖葫芦一股脑都塞给他,“去找你爹吧。”
小孩跑远后,他又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一个大过年穿白衣服的小孩走过来,:“拍花子的,你难受么?三文钱,我保证药到病除。”
逄池抬头,才发觉这小孩还有摊。
“我这是心病,人活不过来,病好不了。”
“我会成为一个神医,不会让病人死的。”
“那你好好学。”
“要不我给你看看病?”
“我今天来不及了,下次碰上再说吧,小神医。”逄池又喊了卖糖葫芦的小贩,买了几串糖葫芦塞给白衣小孩,就离开了:“请你吃的。”
白衣小孩看着手中的四串糖葫芦,有些状况之外,抬头问糖葫芦小贩:“多少钱?”
糖葫芦小贩道:“四文钱。”
小孩嘴一撇,红着鼻头恶狠狠的啃完了四根糖葫芦。
逄池有时会见贺归家的孩子跟着去府衙外听断狱。
二人坐在门槛上聊心得。
“为什么要来听断狱呢?”
“逄伯伯,你会秉公执法吗?”
“会啊。”
“如果是一个很大很大的案呢?要牵连很多人,有很多你不敢得罪的人。”
“你觉得呢?”www.bïmïġë.nët
“我会,都抓了。世道才会太平。”贺仪一本正经。
“那如果有件很危险的案子,需要你自己去查,失败了你可能会死,或者被冤枉,你去吗?”
“去。”
“为什么?”
“总有人要去,我也想去。”
逄池摸了摸贺仪梳得一丝不苟的小脑袋:“好孩子,比你爹可爱。”
后来贺仪中了状元,任巡察御史前往江南查绪州太守案。
就好像谶言一样,贺仪被人截杀,尸体都没找到。
消息到逄池这时,他只觉这世道污浊,容不得干净的人。
宋睢的人将受伤的太子儿子带回来了。
那个孩子聪慧,懂形势,知进退,对人有防备,更比他爹少了份仁慈。
宋睢女儿教的不错。
江南惨案后,靖王成了太子,而后又因谋反下狱,功亏一篑。
逄池去看故人,忽觉好笑。
“孤是太子,孤没有谋反。”
至此,前太子谋反案翻案,太子的儿子终于可以走在人前。
嘉和帝封他为宁王。
是在说他就该不争不抢,安安静静?
可太子鉴又争什么了?
“我要争,争到了,我在意的人才安全。”
陷害太子的不止归海朔。
宋睢闺女回来了,宋睢费了好些劲都没哄好。
赏花宴后,宋枳风拜相。
不过还好,哪怕她与宋睢不对付,不支持湛星,总归不会害湛星。
晋王清王府同时求亲,求的是逄自在。
逄池并不想让女儿卷入这场纷争,更不愿逄自在嫁到皇家。
太子妃那样明艳的人,太子那样的深爱于她,都受了那些苦。
宋枳风来了,带着自在去面见嘉和帝。
自在求了嫁给归海琉。
逄池心如死灰。
恨不得去找宋睢去揍归海琉一顿。
但逄池知道自己女儿跟他娘一样,内心有主意的很,千万思绪萦绕,最后只给逄自在说:“上一辈的恩恩怨怨不关你们的事,我的自在就该永远自在。”
一场早有预料的宫变,像是皇帝给湛星的考验。宋睢是带兵阻挡住入城的兵力,宋枳风留了后手,宋家儿子带兵围了叛军。
嘉和帝崩,传位宁王,大事已定。
听闻贺仪回来了,逄池着人去送了好些贺礼,然后将自己关在屋中了一天一夜,时喜时悲。
有的人一生,毁于白璧无瑕。有的人一生,成于白璧无瑕。
清王在牢中自尽了,也不知他去哪寻来的毒药。
他的护卫也死了,身上什么证明都没有,宋枳风知道,但她似乎并不打算说,不过一个护卫,无关紧要。
宋睢说他不想干了。
逄池道:“你以前不是挺喜欢……”
“一声喜欢,撑不起我数十数载宦海沉浮。仇报了,我倦了。”
逄池不置可否,斟了一壶酒,在躺椅上边喝边祭奠死去的人。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江湖上风还是很大更新,第 164 章 逄池番外(下) 白璧无瑕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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