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这声音时，小兔妖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四十年来，她日复一日地坐在长风殿院子里等候，坐的时间长了，就会打瞌睡，每次半梦半醒之间，她都会幻想着玄宸出现。
她想，若是神君在就好了，若是神君不曾离开就好了。
玄宸跨进长风殿，走到撑着下巴发呆的小兔妖身边，轻声道：“阿冉，我回来了。”
那人目光清冷，神色平静，眉间印记如火，明明生得一双灿若星河的眼，眼里的神情却比谁都要冰冷，说话的语气也是那样寡淡。
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卓绝。
是玄宸神君才会有的神情。
小兔妖揉了揉眼睛，反复确认着眼前的人。
是玄宸神君。
等了四十年，玄宸神君真的回来了。
小兔妖呼吸一滞，双眼霎时变得通红。
她眼里含着泪，原本有千言万语，此刻却只能哽咽道：“神君………您，您可算回来了……您知不知道，殿下…殿下她……”
她为了你使用禁术，取了真身，流尽神血，落入凡界。
玄宸知道的。
她的手在衣袖里紧紧握成拳，低声道：“是我回来晚了。”
此话一出，阿冉就明白了，她哭道：“神君……我，我一直在等您回来，当初，当初我是亲眼看着殿下她……如果神君当时没有离开就好了，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呜呜……”
玄宸是第一次见小兔妖哭得这样难过，阿冉跟了她一千多年，从未在她面前真正哭过一次，如今，竟然为了君离而哭得如此悲伤。
她将小殿下视作朋友，玄宸是知道的。
玄宸也听帝君说了，那时的阿冉甚至想与君离一同跳进轮回台，陪她一同渡劫。
她难得的对这小兔妖有些心软，伸出手，拍了拍小兔妖的肩，轻声道：“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就不可逆转。你也不要太难过，神仙历劫，向来是一件极为常见的事，哪怕……她贵为天界二殿下，若是命中注定有此劫数，也逃脱不得。”
玄宸抬头扫视着偌大的长风殿，小殿下的欢声笑语仿佛还萦绕在耳旁。
而此刻，她耳边只有小兔妖的啜泣声。
玄宸整个人好似颤了颤，她闭上双眼，复又睁开，声音稍显艰涩：“好了，你也别哭了，听得我头疼……帝君说，殿下给我留了东西。”
她知道，君离耗费那样大的代价使用的禁术是血誓，仅仅是为了修好她的剑，为了保存龙神的遗物。
为了那把断掉的、在她眼里根本不及君离重要的“神剑”。
为的不是别人，而是她玄宸。
明明自己很早就和君离说过，剑是死的，殿下是活的，殿下与君鸣相比，自然是殿下更为重要，为何她就不肯听？不肯记住？
玄宸在听帝君讲述时，面上虽强撑着不甚在意，心中却并非如此，她本想怪罪帝君，怪他没有看好君离，让君离在自己离开的时间里闹出这种事，可若真的怪罪起来，她更该怪自己。
小殿下之所以会做这种事，归根到底都只是因为自己，君离做的一切，都是为的自己。
是哪里得来的方法，又是哪里得来的勇气，让小殿下真的敢去做，这些，玄宸一概不知。
玄宸此刻只恨自己当初的离开，阿冉说得对，若她当时没离开，君离就无法在她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事。
谁能知晓，她一离开就发生了这样的大事，造成了这样无法挽回的局面，她早就想过，这小鬼不能离开她，若离了她，便会生出事端。
竟真是如此。
见玄宸问起，小兔妖哭着点头：“神君，我这就带您去拿……”
紧闭的侧殿房门打开，迎面而来的灰尘都有些迷眼，烟尘散去，映入眼帘的是满屋的狼藉。
有肉眼可见的阵法遗痕，也有触目惊心的斑驳血迹，就连血腥味，都还能隐隐闻见。
天界之神的精血与旁人不同，珍贵至极，且血液虽会干涸，却不会轻易消散，若不清除，哪怕过去四十年，依旧会鲜红如最初的颜色。
放眼望去，这房间之中，没有一处不被沾染血迹。
那是何等凶险的禁术。
难言的酸涩和痛楚涌上心头，比元神烧灼更令人难以忍受，玄宸站在阿冉身边，一句话都没说，无人看见，她的眼睛此刻红得吓人。
小兔妖扫视着房间，眼泪直流，她对着玄宸认错：“神君，殿下的房间……自那日起，我就没再碰过，也没清理过，一直锁着。对不起，神君，是我有私心，我总想着神君您能亲眼看看……看看殿下的真心，毕竟她……她为您……”
阿冉知道玄宸一直十分在意关心君离，比谁都偏心君离，可却不知玄宸心中真正所想，不知玄宸是否对君离也有一两分喜欢，君离喜欢玄宸，为帮玄宸，更不惜伤了自己，险些丢了性命。
这一次，就这一次，哪怕会被玄宸神君责罚，小兔妖也想替小殿下说几句话。
阿冉擦了擦眼泪，深深低下头，声音发颤：“神君，我知道，以我的身份不该这样同您说话，可是，殿下她，那样喜欢您……她一颗真心都在您身上…这么多年，我都是看在眼里的……别人总说神君是冰块，是石头，不会把任何人看入眼，也不会把任何人放进心里……”
“可是殿下她……殿下她，她为了您，差点连自己的命都没了……神君，就算您再是无情无欲，也该知道殿下对您的心意……”m.bïmïġë.nët
“神君，您对殿下到底是如何看待的，可曾对她有过一点点的心动？”
玄宸看着这满屋狼藉，只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起来，她往里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手扶着门，面色难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不是说好会听自己的话吗？
不是说好要乖乖等自己回来吗？
她临行前明明告诉那小鬼了，她说过，阿离，等我回来。
为何却出了这样的事？
对天界来说是四十年，可对小金乌和玄宸神君来说，只有四天。
才四天而已，四天前，那个小鬼还满口答应自己不会胡闹，不会惹自己生气，会好好等着自己回来，可四天后，就已物是人非。
这就是所谓的造化弄人。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君言凤和更新，第87章 物是人非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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