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澈一脸不可言说的神情盯了那棵“彩树”半晌，终按捺不住好奇的低声问益算星君：“星君，这……五颜六色的破布条，是怎么一回事？”
益算道：“小仙也是第一次来，但猜想此处住的，应是前四大天王之首的持国天王。”
凌云澈点了点头，却仍未收敛一脸懵逼的神情。
持国天王他是知道的，凡间故事画本里讲过不少四大天王的英勇战绩，平异族战乱、降四海妖兽，诸如此类的传说。
三百万年前，四大天王与龙族联合领兵与冥界对抗，双方两败俱伤。最终紫华帝君敕狂魄出鞘，颇费了一番周章才将冥帝戍风斩杀于阵前。那场战事，背景颇为复杂，凌云澈身为凡人，并不知晓其中内情，只从茶楼说书先生口中听闻龙族战死一位龙王，而四大天王，则全军覆没。
既是全军覆没，为何持国天王竟会出现在此处呢？
凌云澈带着疑问紧跟在尔啸身后。小院不大，也不深，走进去十几步便到了门前，木门斑驳，门框上歪歪扭扭的刻着些什么。凌云澈眯起眼辨认，却不经意的发觉这些看似凌乱的刻痕遍布了门板、门框，一直延伸到窗棂。虽然凌乱，却似重复写着两个字——复仇。
凌云澈也不知道这两个字那么复杂的笔划，他自己是怎么看出来的，可就是看出来了。写这两个字的人，不知是在什么样的心境下，才会把字写的那么癫狂……每个字都是奇怪的，结构分离，骨骼冷硬，但每一笔都像刻在人心尖上，锥心蚀骨般的深刻，笔划尽头仿若撕开一道深长豁口一般……看着只觉得有种难以言明的痛……
是……持国天王么？
凌云澈满心疑惑的跟着走进屋内，屋内的墙壁上也有跟木门上一样的刻痕，甚至更多。翼君无阙见他盯着墙壁猛瞧，虽不怎么想搭理他，但还是耐着性子低声为他解惑道：“持国天王初到翼洲岛时心智有损，这些刻痕，是他失去意识时刻下的，也不知想写些什么。”
“心智有损？那现在呢？”凌云澈有些意外。
“前不久，已痊愈了。”
“哦。”
凌云澈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彪壮汉子，背着一面琵琶，伴着盔甲锒铛作响，似孩童一般在墙上刻来划去……
这画面……实在有些令人“不忍直视”。
他登时脸色一沉，不敢再继续胡思乱想下去。
继续步入内殿，所见之处干净整洁的紧，并不像是个糙汉子的居所，更像是女子的闺房。凌云澈不禁想道：难不成这便是持国天王隐退在翼洲岛的缘由？遇见心仪的女子，便连神仙都不屑做了？但求与所爱之人隐居在这小小一方院落，不问世事。
想罢，他心思复杂的将目光投向尔啸，有那么一时半刻……不。他时时刻刻都在想，若能与这个人长相守，便就在灵石居那一小方天地，到老，到死。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只是师尊，他想要的，却从来不是自己……
“在想什么？”尔啸见他盯着自己愣神，问了一句。
“没……没什么。”凌云澈回过神，急忙调转目光。
“莫要胡思乱想。”尔啸淡淡道了一句。
凌云澈听到这话猛然想起来，之前在紫宸殿里，尔啸也这么着跟他说过这一句话，也是这样淡淡的语气。他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心道：自己所思所想，皆与师尊有关，可师尊，却似乎并不那么希望自己想着他……
但是师尊啊，你可知道……阿澈心里，唯你一人便已满满当当，再装不下其他。
若所思非你……那便再无所思了……
尔啸跟着无阙步入内殿，见到窗边桌案边上斜倚着一彩衣女子，面容姣好，眉目清秀，只是一双眼睛似蒙了尘，缺少了它们应有的神采。
那女子听见有人进来，略微侧身面向来人，眯起眼，眼珠微微转动，顿了顿，开口道：“可是龙王陛下？”
声音朗朗，沉静自若，仿若定山海之势。
“持国天王。”尔啸拜礼道。
持国天王？
凌云澈惊了。持国天王，居然是个女子？益算星君感同身受的拍了拍凌云澈的肩头，示意他不要太惊讶。想他当年第一次得知持国天王是个女子的时候，整个人震惊到石化。许是同僚的关系，虽不算熟稔，但持国天王高大威猛的“硬汉”形象太过深入人心，每每当他看到持国天王时，都要忍不住再恶心一下。而这种“怀孕”的感觉一直持续了若干年才“痊愈”。www.bïmïġë.nët
“世上已无持国天王。若论起我与你父王的渊源，你该称我一声姑姑。”彩衣女子淡淡说道。
尔啸神情滞了滞，须臾，终垂下眼，恭恭敬敬的称了一声：“姑姑。”
“嗯。”彩衣女子笑了笑，似想到什么美丽的过往般，那笑容里竟洋溢了些许小女儿家才有的娇羞。与方才嗓音沉定的她判若两人。尔啸心里不免漾起一丝怅然。
北海龙王敖顺，他的父王身死那日，持国天王拼死相护，却终未能护下。而她自己也遭了重创，虽勉强捡回一条性命，却失了一双眼睛。
尔啸心想：她定是喜欢父王的，心里喜欢，却未曾说破，独自一人抱着琵琶掩面弹奏，到最后只剩一曲哀殇。而父王，不知他是否清楚持国天王对他的深情？亦或许同持国天王一样，彼此心照不宣罢了。
世人皆道他父王滥情，殊不知他父王如此行事作风，皆是为了母后。
想到这里，他默默瞥了一眼奉于斗柜上的那面跟随持国天王征战无数的紫金琵琶，灵光散，琴弦断。斑驳的伤疤仍似在诉说多年前的重殇，祭奠那无数曾经鲜活的灵魂。
尔啸收回思绪，淡淡续道：“多年前于西海得了一物，或可医好姑姑的眼睛。”
持国天王有些意外：“我这眼睛被业火灼伤，若不是多年以灵力护着，怕是早只剩两个窟窿……这便如何能医好？”
“在西海收服妖兽时，从那妖兽腹中剖出一只鹏鸟，尚有一息。我便取了那鹏鸟的眼睛。古籍记载，鹏之目，可观千里。姑姑得了这双眼睛，或可重复光明。”尔啸顿了顿，续道：“只是这双眼睛，毕竟不是姑姑自己的，成与不成还要看际遇。”
持国天王道：“无妨。”
尔啸从袖袋中取出一个琉璃瓶子，里面似盛着水……隐隐透着微蓝色的波光。
“此为鲛人泪，可保浸入之物生机不灭。”尔啸淡然说道：“我先将你双目取下，再把这双眼睛换上。可能会有点疼，你且忍耐一下。”
持国天王仍道：“无妨。”
这点疼痛，于持国天王而言，想必不算什么？尔啸亦觉得，这话说的有些多余，何况此行前来，不过是想确认一事，客套过了也就该切入正题了。
他淡淡续道：“待姑姑重复光明，还请如实回答一个问题。”
持国天王楞了楞：“什么问题？”
尔啸未再言语，径自朝向持国天王进了几步，待到她跟前，伸手覆上持国天王的双眼。灵光微现，持国天王有些吃痛，下意捂住自己的眼睛。
尔啸收回手，两颗灰白如泥塑的眼珠迅速在他掌心消解殆尽，飘飘忽忽的随风渐远……
“姑姑，张开眼……”尔啸有些生冷的语气沉声道：“还差最后一步。”
持国天王颤抖着抬起头，似仍未从疼痛中缓过神来，她用力握紧茶几边缘，强忍疼痛挑动眼睑，脸上微微现出一双漆黑空洞……
尔啸拧开琉璃瓶，指尖挑起一缕灵光，裹挟着两只蓝色眼珠从瓶中跃出，那两只眼珠在半空中叽哩咕噜的转动，似在审视自己眼下所在。转了两个来回，突地双双一颤，定睛看到尔啸，之后急转想逃，却是被细腻如绳索般的两束灵光牵制着牢牢锁在半空中。
凌云澈惊愕的看着这一切，益算星君在一旁十分友好的解释道：“鹏之目有灵，十分难得。”
“呃……哦。”凌云澈目不转睛的盯着半空中的眼珠，懵然应着。
他看着师尊似在掌心结了个什么印，将那两颗眼珠引至掌心，缓缓送入持国天王眼中。
鹏之目融入持国天王眼眶，她倏地低下头，双手捂住眼睛，发出隐忍的痛苦低吟……
她粗重的喘着，半柱香光景后，才逐渐平静下来……
“如何？”尔啸的语气越发冷了起来……
“无妨。”持国天王有些虚弱的回道。她忍着疼痛尝试着缓缓睁眼，一阵强烈的白光虚晃之后，眼前事物逐渐聚焦，近前的皓衣男子依稀一副挺拔身形。她眯起眼，用力眨了眨，努力看向他的脸，须臾，一双剑眉星目渐渐清晰起来，眉眼轮廓竟神似那人。她双目倏地睁大……
龙王敖顺……
不对。
不是他……
本就是父子，长得像罢了。
“成了！”凌云澈有些兴奋的叫了出来，却被益算星君扯了一把。他有些不解的噤了声，再看尔啸，见他神情严肃到有些可怖。
他一字一言道：“敢问姑姑，当日之战，究竟是谁？给了我父王致命一击？”
他逼近她，伸手将她扭向一侧的脸强硬的掰回来，卡住她的下巴迫她直视。复又问道：“我父王身上，因何会有弦杀伤痕？”
……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皓衣行更新，第 41 章 痴天王重情比金坚（现世）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