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浩是赶在作报告前一天来的,他是在下午抵达的机场,随后就被接到了谱仪探测实验中心。
提前来一天,也是因为报告需要的时间很长。
这是一个S级难度的数据分析研究,完成分析过程就用了近二十天,难度自然是极高的,而报告会分为数据分析和数学分析两部分。
数据分析部分,就是用计算机手段,对于基础的数据来做分析,近而得出一些数值。
数学分析则是对计算机手段得出的结果进行分析。
前面的部分理解起来要容易一些,但后面的部分难度就比较高了。
报告要分上、下午进行。
谱仪探测实验中心的人已经等待多时,他们多数人可不是为了欢迎王浩,好多人甚至有些抵触情绪,尤其是从国外来的特邀评审,包括格斯纳-雷尼尔、亚历克斯-布罗恩,还有和他们一起的实验组成员,甚至说对王浩有敌意也不为过。
正因为大部人都抵触,反而感觉是好多人来迎接。
谱仪探测实验中心的门口,站了有二十多个人,其中还有一半儿是外国人。
看到这個宏大的场面,王浩心里都有感动了。
有这么多人来迎接我?
真是太热情了!
上一次去航空材料院做报告,门口也只有不到二十人的样子,也只是零零散散的过来握手。
现在竟然有二十多、近三十个人。
他才刚一下车,一群人就集体看过来。
好几个人都过来寒暄握手,但场面似乎有些怪异,有几个外国人倒是握手了,只是表情看起来冷冷的。
张益方就帮着分别做了介绍,“格斯纳-雷尼尔,欧洲粒子对撞CP破坏实验团队负责人。”
“亚历克斯-布罗恩,芝加哥大学教授,费米实验室,HyperCP实验项目负责人。”
这两位放在国际上名气不大,但是要说从事研发的机构却太有名了。
欧洲粒子对撞机,就是最大型的国际合作项目,几十个国家和团队参与,几千的物理学家、数学家、计算机工程师为之工作,能担任一个实验组的负责人,肯定是非常了不起的。
费米实验室,全称是费米国家加速器实验室,以1938年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恩利克-费米的名字命名,是阿迈瑞肯最重要的物理学研究中心之一。
费米实验室最为知名的是Tevatron质子/反质子加速器,是世界上能量输出第二高的粒子加速器,能将质子加速到接近光速。
在费米实验室,能担任一个大项目的负责人,显然也很不同寻常。
一群人往楼里走。
张益方走在王浩的旁边,另一边就是亚历克斯-布罗恩,格斯纳-雷尼尔跟在左后方,‘CP三巨头’把王浩包围在中间。
在边走边聊的过程中,布罗恩说起了湮灭力的问题,“王浩博士,我看了你那篇关于湮灭力的科学文章,很有想象力,你的分析报告和湮灭力有关,对吧?”
王浩顿时有些意外,“你懂中文?”
“是英文的。”布罗恩解释了一句,“它已经被翻译成了英文,还被发布了出去,有意思的是,有一些不靠谱的媒体,竟然把它当成了正式报道,我看到都还以为,物理研究有了大突破。”
“是吗?”王浩听着也觉得有意思,他没想到自己发表的博客上的小文章,竟然能被翻译成英文发布。
难道是自己的影响力太大了?
有点奇怪啊……
布罗恩继续说着,“如果没猜错的话,你发布那篇文章应该是在完成分析之前吧?”
“是的。”王浩坦然道,“我最开始只是有这个想法,后来的分析支持了我的想法。衰变信号在固定的奇点上突然消失,就很能说明问题。”
“你有其他证据吗?”
“暂时没有。”
王浩摇头道,“所以,你可以认为那只是我的判断,其他人也会有其他判断。”
布罗恩听着点头,他反倒是笑了。
一群人来到了实验中心,张益方说起了明天的报告安排,不相干的人就可以离开了。
布罗恩和雷尼尔也离开了。
他们一起朝着餐厅走去,雷尼尔有些疑惑的问道,“你刚才为什么问那个问题?我们当然知道,他就是想证明存在空间湮灭力。”
“我的目的就是这个。”
布罗恩停住脚步,自信的笑道,“格斯纳,你仔细想想,有些疯子,比如威腾,他无论做什么研究,都想朝着弦理论靠拢,说他是弦理论的狂信徒一点儿都不会过,但很多时候,他会因此而犯错。”
雷尼尔思考着点头。
布罗恩继续道,“那群理论物理学家都是一样的,他们希望找到支持自己理论的证明。我之所以问湮灭力的问题,就是想知道他是先做出的分析,还是先提出湮灭力的概念。”
“这是不同的情况。如果是前者,我会非常担心,但他却是后者。所以我们可以认为,他就是利用分析,希望来证明湮灭力。”
“这绝对是一件疯狂的事情。”
“如果能够证明湮灭力,代表了什么?他能够获得诺贝尔,成为最著名的物理学家,把名字留在人类历史上,但是,他把因果关系搞错了。”
“首先要做出分析,然后才能根据分析推出结论,而他是先得出结论,再去做出分析,你觉得这种分析可能是正确的吗?”
雷尼尔思考着不断点头,不由朝着布罗恩竖起大拇指,“听你这么一说,我完全不担心了,不过现在重要的是,我们要找到报告的问题。”
“一定有问题!”
……
布罗恩的分析很有逻辑,条理清晰非常有说服力,但他所说的前提是湮灭力不存在,是虚构、想象出来的。
但湮灭力并不是王浩想出来的,而是得出‘灵感’确定的信息。
虽然暂时不可能证明存在湮灭力,但依照正确的方向去分析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谱仪探测实验中心来了很多人,包括首都高校的数学教授,还有科学院数学所的研究员。
最重量级的,还是两个菲尔兹得主--邱成文以及考切尔-比尔卡尔。
他们是被谱仪探测实验组邀请过来的。
谱仪探测实验组给各高校发了消息,邀请了数学教授们过来参与评审。水木大学的数学科学中心也收到了消息,正常让有兴趣的研究员去就可以了。
邱成文是听到消息后决定来的,他看了王浩的湮灭力文章,还知道了报告结论的消息,就决定来一趟帮忙‘声援’。
他一下子就能看出,王浩得出的分析结论,对于CP破坏实验研究,是有多么大的‘破坏力’。
那才是真的破坏。
如果王浩的结论是正确的,国际上的几个cp实验研究组,过去几年的努力都会付之东流,他们要么就是找新的方向,要么就干脆原地解散。
这种砸场子式的成果,肯定不会受到欢迎。
邱成文就干脆过来一趟,一则是帮忙做个声援,另一方面,也因为对于王浩的研究感兴趣。
考切尔-比尔卡尔,是一名伊-朗数学家,也被邀请在数学科学中心工作,就和邱成文一起过来了。
审核团队就有了两个菲尔兹得主,再包括‘CP三巨头’团队以及其他被邀请的评审,阵容就非常的华丽了。
看到所有评审阵容,就感觉评审变成了学术盛会一样。
王浩早上过来的时候,也被华丽的阵容吓了一跳,不过他和数学科学中心的人见过面,其他不认识的,也见面握个手熟悉一下,认识一些数学界的人士也不错。
做报告的时间定在了九点钟。
王浩在接待室里,和邱成文坐在一起。
邱成文关心了一下报告,问他是否有信心,还说起了报告的影响,不由笑道,“你这就是过来拆台的啊?而且是把别人的实验都砸了。”
“我也不想,但结论就是这样。”王浩苦笑的说道,“我不可能因为结论对其他人有影响,就不发表吧?”
邱成文摇了摇头,道,“张益方院士,人还是不错的,但肯定会有很多人对你不满,你做报告要注意一些,到时候,肯定有人挑你的问题。”www.bïmïġë.nët
“那两个cp破坏实验团队的人,绝不会让报告轻易通过的。”
王浩听着点点头。
接下来两人没有说起报告的问题。
邱成文问起了角谷猜想证明使用的数学方法,他和栾海平关心的内容一样,都说起了每年一次的数学会会议,还说起了陈省身数学奖。
邱成文道,“我对这个奖项不太了解,但肯定有人是要闹一下的。”
他说着叹息的摇头,“国内的情况就是这样。总是有一些跳梁小丑,想拿个国内的奖项冲成就。”
邱成文了解的更详细一些,他说起了陈省身数学奖的重要性。
“数学评院士还是比较难的,首先,要拿几个奖项,没有奖项肯定不能服众,但是国际奖项,一般很难,国内容易很多。拿了这个奖,一般就有资格参加院士增选。”
“所以,这个奖争的很激烈,但最终一切还是要成果说话。”
邱成文道,“如果成果级别差不多,很相似,跳的欢就有点用,如果成果差距太大,就没用了。你也不用担心,就算今年评不上,后年也肯定是你的。”
“他们能拿出的理由,最多就是你的一些成果,时间太短,还没有纳入进去,到了下一届,这个说法就不成立了。”
邱成文说话一点都不客气,也让王浩对陈省身数学奖的重要性,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国内中青年学者最重要的奖项,当然会有很多人想要争夺,而它的意义也是很大,即便放在国际上只是个小奖,国内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
不过王浩也不是很在意,主要他感觉奖金实在太少了,获奖就只是个名头而已。
他还这么年轻,完全不着急、也不太可能去评选院士。
另外,相比国际上的奖项来说,国内的陈省身数学奖影响力很小。
菲尔兹、沃尔夫,都是很不错的奖项,邵逸夫数学奖也不错,后者的影响力很小,但重要的是奖金多。
一百二十万美元啊!
……
八点五十五。
王浩站在了报告厅的讲台上,讲台下方围了四十多个人,每一个单独拿出来。都可以说有些名气和影响力。
其中有好几个院士、国外院士,两个菲尔兹得主,一个沃尔夫得主,以及好多顶尖的数学、物理学者。
王浩朝着台下点了下头,带着微笑开口道,“那么,我就开始了。”
“我的报告主要分为两部分,上午是讲解前面的数据分析部分,下午是后面的数学分析部分。”
“在数据分析部分中,我随机截取了谱仪探测实验的正-负超子衰变信号的三个部分数据做验证,得出的结果是一致的。”
“相信你们用其他部分数据,做过验证了,对吧?”
他说着看向了张益方。
张益方点头站起来,对其他人道,“我们根据王浩教授提供的程序,截取其他部分的数据进行了验证,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谢谢。”
王浩对张益方表示了感谢,随后道,“那么我主要说一下分析方法。”
他开始讲解起来。
在最开始的数据分析中,他用了十几种分析方法,其中大部分都是常规的方法,就只是一带而过不用多讲。
有难点的还是两种方法,一种是对于衰变信号中,单独数据的归总;另一种是对于衰变信号数值的判定。
归总和判定,也就是整体分析和个体分析的区别。
前者还好一些。
整体的分析只是方法复杂一些不好理解,讲解以后大家都理解了,也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后者就不同了。
王浩使用了自创的个体数据分析方法,然后进行数值转换,得出了个体对应的数据。
这个转换大部分人都不太理解,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转换,以及转换后会不会对原始数据的分析造成影响。
当讲完了方法以后,格斯纳-雷尼尔当即开口问道,“王浩博士,你的这个转换方法,我认为是有问题的,在进行转换以后,数值和原始数据区别很大,肯定会影响到最后的分析结果。”
“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要进行这种转换吗?”
王浩点头道,“这是为了之后的数学分析。事实上,我所做的一切分析,都是为了后面的数学分析。”
他侧身对着台下,说道,“这一切的分析都是为了寻找数据趋向性,来为数学分析做基础。”
“刚才的方法也是一样的,目的同样是做进一步的分析。”
格斯纳-雷尼尔马上道,“那么你怎么证明,这个数值转化的分析对于最后的结果不会造成影响?”
他说着站起来,对其他人解释道,“莪也承认王浩博士的分析方法非常精湛,甚至可以说是我想不到的。”
“大家都能发现,其中的转换方法非常的复杂,想理解都不容易,最后的结果也许就会对于后续的分析造成影响。”
“即便是整个转化过程没有问题,但最大的问题就是,最后得出的数据和原始数据差异很大,甚至可以说没什么关联。”
“至少,我们很难从分析前的数据以及分析后的数据对比中看出关联。”
格斯纳-雷尼尔说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他们确实没有在分析方法上找到问题,有些人也完全理解了分析过程,但前后两组数据有如此大的差异,怎么证明对于最后的分析结果没有影响呢?
当然了。
很多数据分析的结论和初始数据都存在差异,表面上当然看不出相似之处。
这也是很正常的。
大多数人更关心分析结论是否有意义,而不是去追究原始数据和分析后数据的差异。
数据分析就是这样的,从一大堆繁杂的数据中找到一条通路,谁也不敢说,百分之百就是正确的。
同样的原始数据,不同的人能得出不同的分析结果。
格斯纳-雷尼尔的问题,从专业的角度上来讲,有些难为人了,但他显然不这么看,既然从方法上找不到问题,自然就要追究结论和初始数据的差异。
他根本不相信分析的最终结论,自然是要找到其中可能存在的问题。
布罗恩隐秘的朝着雷尼尔竖起了大拇指,他刚才一直认真的听,结果发现王浩的分析过程非常严谨,根本就没有任何问题。
雷尼尔找的问题非常关键。
如果王浩无法做出有说服力的回答,后面的数学分析做的再严谨,结论也肯定会被质疑。
这就足够了。
王浩也没有想到雷尼尔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但是他无比确信自己的分析是正确的。
他转过头重新审视了整个过程。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开口打扰,一直持续了五分钟左右,他很认真的在思考。随后,他擦掉了中间的一部分内容,根据整个过程开始列起了公式。
一行,又一行。
这时候,所有人都认真的看着,他们不明白是在做什么,有人已经明白过来,但还是感觉很不可思议。
王浩继续写着,仿佛是在做一个数学证明,一直写了半个白板的内容,随后轻呼一口气,转过头说道,“雷尼尔先生,这就是我的回答。”
王浩错身展示了身后的白板。
雷尼尔满脸都是疑惑,他只是看懂了一部分,但没明白究竟是在写什么。
写一堆数学公式、推导?
有什么用?
王浩指着最后一行的函数说道,“这是我根据分析过程列出的函数,整个推导过程都在其中。”
“什么都可以说谎,但数学不会。”
“只要你把初始数据带入到这个函数中,就能够得出一个和第二组数据非常近似的数值,偏差范围应该不会超过百分之一。”
王浩满是自信的道,“我相信,这足以说明问题了!”
话音一落,会场里好多人顿时惊讶起来。
这么快就根据过程、结论,完成了一个复杂函数的塑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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