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姜倚宁自己亲手害死了白家人,肯定会很难过吧?
她难过,姜雪茶就痛快了。
如今南修仪有再次利用姜倚宁的心思,姜雪茶自然不会明着违背他的意愿,反而以断了姜倚宁的羽翼才能让她更忠心与他为由,哄得他全力支持。
又过了一日,夜幕垂下,盛安街上灯火璀璨,人流如织,姜雪茶和南修仪都换上了不起眼的衣裳,悄无声息钻入胭脂铺中。
胭脂铺的后方是一个很小的院子,除了中庭以外,只有一个屋子。当初姜倚宁之所以没有注意到这个院子,一是因为它太小了,二是因为受所站角度所限,如果不细心分辨的话,确实很难看到,而她当时的心思只在西南角的撞痕和二楼有个狭小窗口的阁楼上,自然就有所忽视。
姜雪茶进入后院的房屋中,眉头紧锁。
里面并不宽敞,一条大长炕就占据了一半的地方,炉子、衣柜、餐桌等更是把屋内挤得几乎没有转身的地方。
“你家主子呢?”
“当然不在这儿。”胭脂铺的赵掌柜笑着打开衣柜,在衣柜里摸索片刻,而后将餐桌挪开,地上赫然出现一条通向地底的小道,“毕竟是要干地下勾当的,自然是越隐蔽越好。”
那条道十分狭窄,仅一人能通行,如果地下发生了火灾,能逃出来的恐只有寥寥几人。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南修仪略带犹豫。
“殿下,开弓没有回头箭,眼下谢校尉对您都如此猖狂,若是由着他发展壮大,恐怕用不了多久,他就要把你踩在脚底下了。”
姜雪茶的一句话就让南修仪下定决心,他顿时无所顾忌,沿着小道直到地底。
地下略宽敞,没那么多生活所需的杂物,只主位有一张罗汉床和高案,左右依次排了两溜案几。
此时,一个面容沉静的女子端坐其上,睥睨着步入其中的南修仪和姜雪茶,她很年轻,但浑身都没有属于年轻人的活力。
“你是阿淄络部的四公主?”南修仪不习惯仰着头看他父皇以外的人,面色稍有不虞。
姜雪茶担心误事,不动声色地抓住他的衣袖摇了摇,他才深吸一口气收敛了自己的情绪:“看在我们共同寻求合作的份上,我这个主家,愿意自降身价与你平等相待。但你如此态度,我免不得要怀疑你的诚心了。”
“诚心?”
梵珞将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轻笑出声,纤细的身形微微颤动,如风中之娇花,她也在这一瞬间鲜活了起来。
“四公主,如此表现,未免太过无理了。”姜雪茶面色微沉。
梵珞不以为意,笑够了才道:“五皇子一见面就要与我摆什么‘主家’的谱,拿我这儿小小的胭脂铺来威胁我,怎好意思要我‘诚心’以待?之前你与赵掌柜达成了短暂的合作,你要她陪你们演一出戏,许诺保住这间联络点,各取所需罢了。如今又试图继续合作,总得告诉我凭什么吧?”
她潜伏在京城里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对朝中的局势了如指掌。
虽然靖康帝对南修仪和三皇子一视同仁,他们的外祖家各负责一个兵造局,但是看似旗鼓相当的对手,却在拥趸上差距颇大。
三皇子自幼便展露出过人的智慧,深受太傅等人的喜爱,他爱民如子,在民间的声望极高,又平易近人,与朝中诸位大臣都相处融洽。而南修仪才智平平,虽极力克制,但不经意间总会流露出傲慢之意,自然就不怎么得人心了。
梵珞支持谁才能对自己有利,显而易见。
南修仪不知道自己被梵珞在心里贬得一无是处,否则会掀了桌子,出去后就命人围剿了她。
“这个已经暴露过的联络点不能再委以重任,弃了也不可惜,那街尾的糕点铺、华升楼对面的成衣铺、主街上的首饰铺、埕兮坊的青楼……”
一个个名字被爆,梵珞已经笑不出来了,她渐渐坐直身子,双目中翻涌着巨浪。
数十个地名被南修仪不紧不慢地报出来,他看着梵珞越发凝重的脸,心里升起拿捏住对方的暗喜。遂像逗老鼠的猫儿似的,偶尔长时间停顿,令对方以为他知道的联络点也就这么多了,正要松一口气的时候,却被他报出的下一个地名弄得提心吊胆。
待阿淄络部藏于京中的所有联络点都报完以后,南修仪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梵珞早已不受他的影响,她似乎预测到了最坏的结果,正斜倚在美人榻上漫不经心地看着他,那神态就跟看杂技团里的猴子似的。
拿捏住梵珞的快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有如从天堂坠入地狱的屈辱。
“一家已经暴露、注定要被重点关照的联络点是否被端了,你不在意,那么本王刚刚说的那些呢?现在不是由你决定是否与本王合作,而是由本王决定是否要放过你。”
说话之间,南修仪因再次碾压对手而生起了得意之色。
如此喜形于色,更令梵珞鄙夷。
之前那样逗弄她的操作,只要反复几次,再愚蠢的人都能察觉,她很不明白南修仪这蠢货为何会与极有可能会合作的人争高低,难道不怕她阳奉阴违偷偷使绊子?
他能在聪明人遍地的京城中活到现在,真该感谢他身上流着的天子之血。
其实,梵珞有一点误会南修仪了,他是蠢,但没有蠢到极致。
平时与人相处的时候,他还是蛮会伪装的,要不然也不能骗得姜倚宁对他唯命是从,倾力辅佐他登上皇位。只不过梵珞在他眼中,是一个被他按住七寸、反抗无能的人,他才没必要伪装罢了。www.bïmïġë.nët
于她的心里,到底是和他合作更难以接受,还是数十年几代人在京中布下的联络点被一锅端了更不能承受,显而易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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