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这就去……”衙差心累。
大理寺卿也颇心疼自己这些下属，好心道：“此事不急，就算没了江家的账册，我们也能从被江家欺骗的客人那儿证实此事的真伪，他们若是烧毁证据，正好罪加一等。”
闻言，衙差万般感谢，但江氏晃了几下，彻底晕死过去。
大理寺卿视而不见，看向江粟：“你可还有何要说的？”
还有何可说的？
江粟也这样问自己。
他根本就没预料到姜倚宁会挖出安氏工坊的人，他也没料到安氏工坊的人还留着这一手在。
所有的算盘都被打乱了。
安掌柜那些账册和契约证明他确实在安氏工坊定做过一个塞了银票的金佛，而那工匠供出的金锭则证明他和江氏伙同李成私吞白家钱庄的钱，同时也间接证明其所说的亲耳听到他们谈论将白家定制的铜镀金佛像改为纯金佛像一事属实。
一切事情就跟堆在一起的爆竹一样，一个炸响，另一个也会炸起来，紧接着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全都不受控制了。
这桩从一开始有利于他们的案子，就这么突然地迅猛地偏向了另一边，为何？究竟发生了何事？
姜倚宁轻扯嘴角，提醒道:“还有一个当事人未曾开口。”
“是了，李成，以现有证据，足以证明你并不清白，你是坦白还是抵死不认？”大理寺卿将目光从神色恍然的江粟脸上移到李成脸上。
案子到这儿已经十分明了。
江氏联合江粟等娘家人造纯金佛像，又与李成私通，从他手中拿到大批银票，最后再利用蔡垵大理寺司直的身份给审理此案的官员吹歪风，以加快白家被定罪的速度。
眼下蔡垵的罪行有相关同僚能证明，江氏、江粟的罪行亦人证物证俱在，李成也有那批被兑换出去的金锭证明他并非善人，但没有直接能定下他插手了白家案的罪证。
众人的心皆悬了起来，担心他绝不认账，此案又得再生波澜。
“草民认罪！”
始终颓然的李成以头戗地，将全过程都一五一十地交代了。
“当初是江氏先起歹心，她嫌弃白家二爷既没有将大爷取而代之的野心，也没有赚偏财的胆量，很早就认为他窝囊。江氏曾同草民说过，要不是她无法再嫁给比白二老爷更富有的男人，她早就一脚将他踹了。
可前阵子她突然兴高采烈地告诉草民，她有办法弄死白家，而我们可以在白家落难之前大赚一笔，自此以后我们就能自立门户，过上不输于白家的好日子。”
李成顿了顿，声音哽咽：
“草民一生穷困，甚至因为屡次科考不第，无颜回家乡，等攒够了钱风光回去时，父母已先后离世。
穷，便是草民一生的结，草民太想过上人上人的生活了，所以草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他的自诉和所有人猜想的一般无二。
江氏被冰冷坚硬的地板冷醒，意识刚回笼的瞬间就听李成这番话，气得她险些再晕过去，她看到蔡垵和江粟都死气沉沉，又听李成坦白了一切，她悲愤欲绝，索性狗咬狗：
“你李成又有多清白！在此事之前，你贪墨了多少白家的钱财房屋，你数得过来吗？
明面上住在那逼仄杂乱的小巷子深处，实际上早在盛安街上购置了几家铺子。若非我看到你如此变通，又如何会委身于你？……”
若不是事关自己，白家众人都得给他们拍案叫绝，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腌臜人都碰一窝了。
堂下的百姓本来因李成悲惨的过往红了眼，一听江氏这话，恨不得一人一口唾沫把他给淹死，都到这时候了，还不老实！
蔡垵企图将自己摘出来，但因为他与江氏有过肌肤之亲，再加上他之前向所有同僚说过白家的坏话，他如今所说的话自然都没了可信度。
“我这儿还有一份证据。”
谢屿崇让飞鸾带来一人，
“此人正是给江氏策划之人，他是阿淄洛安插在京的细作，此次挑拨江氏诬陷白家，目的就在于要扣下白家在阿淄洛的产业。”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众人对不道德者的愤怒，化成了对敌国的仇恨。
那细作双眸喷火，宁死都不肯跪下，最终被衙差狠狠一踹，承受不住扑倒在地，衙差趁机将他摁在地上，让他只能趴着。
作为能被安插到大承的细作，其对大承的恨意之深，自然是不必说的，大理寺卿一问话，他就梗着脖子怒道：
“要杀要剐随你，阿淄洛的儿郎绝不会认怂，大不了十八年后老子再来屠光了大承！”毣洣阁
细作不配合审讯，但江氏在看见他之后，明显怔愣住，此反应足以说明一切。
啪！
惊堂木再响，大理寺卿面容肃穆：
“白家贿赂前军械监司监曹光正一案，相关人证、物证在前，李成、江氏自爆在后，已事实清晰，证据确凿，足以证明此乃江氏等人因私心而构陷白家。江氏是否叛国，还需另行审讯。至于白家……”
这一停顿，不止令白家人紧张，也令无数曾轻易否定白家品行的百姓屏息以待。
大承建国至今，几乎年年都有天灾，但灾情并不严重，朝廷拨给的赈灾款也不多，而白家自然是不敢超过朝廷的，不过他们会赔本售卖粮食、赞助地方官员修建慈幼院、资助学堂笔墨纸砚等。
一桩桩一件件善事，微小却堆积如山。
这些被否定了的往事，竟在这一刻如潮水般涌来，百姓们愧疚难当，只盼着大理寺卿能还白家一个公道。
不知是谁带头，公堂外的百姓跪倒了一片，“请大人还白家清白”的呼声层层叠叠，响彻云霄。
无论任何人，都是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大理寺卿切身领会到这点，心中感慨万千，再拍惊堂木，站起身，郑重宣布：“白家众人无罪释放！”
“大人英明！”
“白家无罪释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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