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晓健赤裸着精壮的上身,坐在医疗营地之中,身边坐着的是刘驾。
楚晓健的身上缠满了绷带,他的伤势已经经过了随行的医卜司府士的处理,体内余毒已经清得七七八八,体外伤口也都已经经过了处理,虽然都已无大碍,但是却还是需要进一步的调养。
楚晓健裸露的上半身很是精壮,哪怕缠满了绷带,但是却依然可以看到清晰无比的肌肉线条,柔和之中又隐隐透露着一股力量之感。
“战功怎么算?”楚晓健问。
刘驾抄着手,面无表情地说道:“将为你解毒的药材扣去后再清算,你这次中的毒不轻,耗费不少,只怕是白忙一场。”
楚晓健又翻了翻白眼,他懒得理会刘驾。
他一直以为刘驾是个一板一眼的人,在煌天的时候,他就没见过刘驾嬉皮笑脸过,但是这次随行东征,他与刘驾的接触大大增加,所以他越来越看清楚了刘驾到底是怎样一个人,虽然看起来不苟言笑,但是却是一个冷着脸讲一点都不好笑的冷笑话的人,比如刘驾刚才讲的这句,就是一个典型的刘驾式冷笑话。
“你这么说话,纪掌门会打你吗?”楚晓健问。
刘驾摇头:“以大欺小,胜之不武。”
楚晓健不信地撇了撇嘴,他站起身,活动着自己的筋骨。
好在中毒不深,要不然他这回算是栽了一个大跟头。
“对了,那些俘虏怎么处理?”楚晓健问。
“苍天君打算先收容,现在已经请了谢君实前辈来挨个封禁修为,稍后会专程起一艘船送回千屿州去。”
楚晓健捏了捏下颌:“这么手下留情的?”
他虽然没有杀过人,但是杀过的妖却不少,算不得什么善男信女,他当年在海边杀妖的时候,学会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对待敌人绝对不能手下留情,不然最后可能就是自己要付出血的代价了。
“不教而杀谓之虐。”苍天君的声音突然传来,楚晓健扭头看去,便见到了苍天君许蔚与挂着玉珏,手握玉笛,披着大氅的白衣俊俏青年梅笙。
“虐就虐呗。”楚晓健嘀咕了一声,他不是一个会去纠结名实的人,反正都是杀,怎么杀有什么区别么?
苍天君倒是将楚晓健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却并不介意,只是微微颔首,道:“这位梅笙小友你们应当都见过。”
楚晓健和刘驾齐齐抱拳,向着梅笙见礼,他们虽然没有与梅笙有过正面的接触,但是都很清楚这几天整个东海散修出谋划策之人便是梅笙,他也是这次太纯府大局的一个协助者——虽然梅笙是个妖族,但是至少在立场上,却与煌朝、与太纯府更为亲善。
梅笙握笛笑着还了半礼,才说道:“有劳前辈带路了。”
“哈,不必客气,我也只是顺道过来探望诸位受伤的兄弟。晓健,梅小友有事要与你说,你们且好好聊着,也算是结一段缘分。”苍天君向着刘驾看了一眼,刘驾颔首示意明白,便与苍天君离开了营地中央平旷区域,去往了病房探望情况。
“找我的?”楚晓健有些弄不明白,梅笙找自己做什么,自己又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
“受人所托。”梅笙反手将玉笛插在了腰间,微微探手,“海信狂潮,来。”
梅笙话音方落,楚晓健的病房内顿时一片浪涛之声震耳欲聋,一道湛蓝弧光发出沉闷的破空呜咽,轰然落在了梅笙探出的手中。
“受霸海刀宗老前辈所托,专程来教你望海潮。”梅笙反手提着那口大得有些夸张的海信狂潮,举重若轻,刀锋之上凝聚的水汽已然如同潮水一样,涌动澎湃了起来。
“啊?”楚晓健张了张嘴,一脸茫然,“又是霸海刀宗?”
梅笙淡淡一笑,手中海信狂潮陡然一转,身周浪花翻涌,一股股如同潮水一般的劲意高速地旋转了起来,发出了一阵阵低沉的呼啸:“怎么,还从其他人口中有所听闻么?”
“姚阡陌,听过没有?”楚晓健眯起了眼睛,仔细地打量着梅笙。
“巧了,我有一位朋友,也叫做这个名字。”梅笙笑道。
楚晓健皱起了眉头:“你说的这个朋友,不会就是你吧?”
“也许?”梅笙不否认也不承认,他只是挑眉而笑,“或者你可以试一试逼出我的底牌。”
“啧,你们这些人说话总是阴阳怪气的。”楚晓健翻白眼,他才懒得去计较梅笙到底是不是姚阡陌,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自己能逃得掉?
“走吧,寻个安静的地方,我教你望海潮。”梅笙顺手将海信狂潮抓在身后,便向着营地外走去。
楚晓健知道自己也没有选择,只能硬着头皮跟在了梅笙的身后,向着营地外走去。
“霸海刀宗到底是什么?”
“一个很古老的传承。”梅笙倒是丝毫不吝啬自己手里的情报,“八百多年前,前朝曾经出现过一名惊才绝艳的刀客,人人不知其从何而来,只知道他凭借手中两口刀,纵横神州无敌手,他从来不说自己的名字,所以人人都称他为刀师。”
“哦,看来这个刀师就是霸海刀宗的祖师了?”
“某种意义上,的确算是。”梅笙站在了浅滩附近,顺手将海信狂潮插在了海滩之上,“他有两名弟子,其中一名便是霸海刀宗的创始人。后来前朝末年,东海变乱,这位弟子来到了东海上,将刀师所传与自己所悟结合,便有了霸海刀宗,凭借一口刀,强压归海妖族三十年。”
“哦?听起来好像很厉害。”楚晓健应付道,“后来呢?怎么混到了现在这个惨兮兮的连人都没听过的地步?”
“后来,刀师的另外一名弟子战死煌天,作为师兄的他认为自己辜负了师父的信任,没有能够照顾好自己的小师妹,所以他自断双臂,自逐东海之上,名声就此与时光消散。”
“听起来有点傻。”楚晓健捏着自己的下颌。
梅笙笑着看了楚晓健一眼,顿了顿,才说道:“其中许多曲折,不便与你多说,你只需知晓,你的刀和你的刀法,就都是来自于你口中这个有些傻的人的。”bïmïġë.nët
楚晓健翻白眼。
“其实他并不是没有想过自己的弟子重回神州,只是因为种种缘故,最后因缘缠身,导致这一脉传承始终孤悬海外,不能回到神州。到了我说的那位前辈的时候,他决心斩断因缘,只留传承,所以将海信狂潮与所有功法传承封了起来,投入大海之中,留给有缘人,这样霸海刀宗的传人也不必再背负这一脉的宿命,所以才有了你偶然获得这口刀和望海潮。”
楚晓健皱了皱眉,这次难得没有吭声。
“你天资平凡,根骨虽然不错,但是也不算上乘,能修行到现在这个地步,一来是霸海刀宗传承本就上乘,二来是你自己刻苦研习,无数次血肉搏杀,三来则是苍天君前辈早早地发现了你,所以专心在许多基础之上给了你指导。”
“苍天君前辈的确尽心尽力,他眼光独到,兼长百家,但是终归术业有专攻,霸海刀宗又多年未曾露面,苍天君前辈的理解与霸海刀宗的本意自然会有所偏差,所以那位前辈这次见到了你的表现,认为还是有些真意,需要告诉你。”梅笙抓住了海信狂潮。
“我拒绝。”楚晓健面色平静地回答道。
梅笙又笑着看了楚晓健一眼:“你可以拒绝,可以不学,那是你的事情。”
“但是我也希望你记住一件事,无论你有再多的怨言,无论你再如何对这个你并没有感情的传承不屑,变强这条路终究也还是你自己的事情。”梅笙斜提起了海信狂潮,微微振袖,海信狂潮发出了一阵嗡鸣,刹那之间,海潮涌动,千堆碎雪,层层叠加,就好似是梅笙的一举一动,都将整个大海都牵动了起来一样,“这一次,你运气很好,你活下来了,但是下一次呢?下下次呢?没有人能够保证自己一定有好运气,你只要还在刀尖上走动,你除了不断变强这条路,你就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变强一分,你的命运就被你抓在手里一分,而不是交给命运。”
“我见过太多天资傲人的绝世天才了,但是他们之中的绝大多数,都没有能够成长起来就夭折了,他们有的死于自己的自负,有的死于自己的骄傲,有的死于自己的信念,但是无论如何,他们都死了,他们本来都应该成为一个新时代的领导者,把世界向他们理想的模样塑造,但是可惜,他们没有任何的机会了。”
“如果他们能够强一点,也许他们就不会死,也许他们所珍惜的一切就不会被摧毁,他们就能够保护住那些应该被保护的东西。每个人都要学会对自己负责,因为那是你自己的生命,你自己的前途。”
梅笙向前踏出一步,海信狂潮无声劈落,没有刀芒,没有虹光,有的只是大海之上避让开一条数百丈长,露出了裸露海床的开阔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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