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是疯子，却想不到他如此之疯。
这疯癫程度，可远远胜过章瑜婉！
至少章瑜婉的费尽心力，还是将大隶王朝当成至高无上的奖励，而这位简直就是将大隶王朝当做最微不足道的尘埃，说毁便毁了。
震惊到极点，云染风竟有些佩服正元帝了，心念辗转，她舒了口气，重又坐下，却也没问他是不是疯魔了，只道，“不可惜吗？”
他为了这个帝位，草灰伏线，机关算尽，手上更是沾染了无数人命与鲜血，到如今连唯一一心支持他的章瑜婉都去了，说是孤家寡人也不为过。
他几乎是为此献祭了他整个人生，就这般轻而易举的舍弃，便是她这个局外人，都觉得有些可惜。
正元帝灰色眼眸里浮出些微诧异，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云染风听完他的理由，没有指责他的疯狂，却只在询问是否可惜。
他定定望着面前冷静的女子，竟恍惚与记忆中温和而柔软的娘亲重合在一起，再一恍惚，他的眼前竟浮现清冷出尘的章瑜婉。
她若还在，必然不会如此说，只会含笑看着他，“陛下说的极是。”
可如今，她已不在。
正元帝端起茶杯，茶水已冷，入喉竟是彻骨寒凉，冷的他一激灵，竟不受控制的咳嗽起来，咳的心口生疼，口一张，竟是呕出一口血来。
云染风脸色微变，旁边柳大监已经慌忙赶上来，将早已准备好的丸药送到正元帝面前，动作熟稔，显然是做惯了的事。
丸药发黑，并不算大，隐隐有一股味道，那味道……
云染风眼皮一跳，下意识望向那丸药，“这药……我能不能看一看这丸药？”
柳大监一愣，不由望向正元帝，正元帝倒不大在意，做了个请她自便的动作。
云染风取过丸药，又自袖子里取出随身携带的匕首，轻轻挑了一点出来，再一碾磨，好一会都没有说话。
“王妃，这是哪里不对劲吗？”柳大监有些慌乱。
这段时日，陛下的药都是他收着的，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那他必然首当其冲。
云染风抬头望了柳大监一眼，又望向正元帝，谨慎的道，“暂时看不出什么，但有些毒素隐藏极深，而且还会与许多药物相互克制，需要再仔细研究，但为了保险起见，陛下最好暂时停止服用此药。”
她想了想，道，“如果陛下愿意相信我，我能否帮您做一个药物检查？”
虽说正元帝是个疯子，可这个疯子对她以及萧瑾暝甚至云墨，并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而且从一定程度上来说，正元帝屡次打压萧瑾暝，固然是为了他如今毁灭大隶的荒谬计划，可从另一方面来说，正元帝也未尝不是将萧瑾暝逐出了风暴中心，也是保护了萧瑾暝。
从这点来说，正元帝对萧瑾暝，当真是还有几分兄弟情意的。
实话实说，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万一正元帝真的出事，谁也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事。
萧瑾暝还远在北疆，万一京城真的出了什么大事，他也鞭长莫及。
但出乎云染风的意料，正元帝只是定定望了眼那丸药，灰色眸子锐光微动，旋即一笑，竟直接将那丸药掷入旁边水渠之中。
丸药遇水溶解，瞬间消失不见。
云染风愕然抬眼。
她是真的被正元帝的动作给惊着了。
就算正元帝是个有着想要毁灭大隶伟大理想的疯子，可疯子也得需要身体，他这般讳疾忌医，难不成是想依靠他的脑电波摧毁大隶？
正元帝显然是不打算与她多说什么，慢悠悠的站起身，道，“我已经取了云染尘的心头血，也帮云元帅用了药，不过他们中毒时日已久，到现在都不曾醒来。”
虽然明知正元帝这般说，怕是故意让她的注意力不要再集中那丸药之上，云染风还是立刻将注意力集中了过去，“我想去看看。”
“我明日会送云元帅他们出京，我原本打算是让你一道离京，我欠萧瑾暝颇多，想着让你安然离开这风波，也算是安慰他了，不过……”
“陛下眼下是不打算让我走了？”云染风心里发沉。
“你难道不想亲眼见证大隶的覆灭？”正元帝低低一笑，“皇后身边也需要你伺候，你便去她身边吧。”
云染风瞳孔骤缩。
章瑜婉都已经死了，她还怎么伺候？
难不成是让她跟着一道殉葬？
云染风心口砰砰直跳，下意识站起，但正元帝却像是终于聊够了天，不想再在她这里浪费时间，衣袂微扬，转身便走出冷宫。
“陛下！”云染风急忙跟上去，但刚走了两步，便被两个内侍拦住，柳大监恭恭敬敬的道，“王妃还是不要为难奴才们才是。”
云染风咬牙，“柳大监，你们是在玩火！玩火者终将自焚，这个道理你难道不知道？”
“老奴明白。”柳大监喟叹了声，“老奴眼下已经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即便是想回头，也回不了头了，老奴本就对不起先帝，好在，老奴岁数也不小，即便是今日死了，也活够本了，也能去伺候先帝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云染风定定望了眼柳大监，忽的反应过来，“那遗诏，是你的手笔？”
她怎么忘了。
如果正元帝想要仿制遗诏，那柳大监这个在先帝身边伺候多年的内侍，边说最恰当不到的人选。
也怪不得那封假遗诏拿出去，文武朝臣中竟没有任何一个人看出来不对劲的地方。www.bïmïġë.nët
柳大监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云染风心口发沉。
正元帝还真是擅用人才，恐怕早早就设计好了这一切。
“什么时候开始的？”云染风问。
“王妃，都到这个地步，追究也无甚意义了吧，老奴对不起弈王殿下，也对不起您。”
“他给了你什么？”云染风执拗的想要一个答案，“这个问题，是我替萧瑾暝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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