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所有人眼底,他就是那等能为君国天下牺牲一切的人。
偏偏他无法反驳。
“对不起。”
他喃喃低语,望向床榻上早已没了气息的云染风,她就那般躺着,唇角似乎隐隐还带着几分笑意,仿佛只是熟睡,而不是彻底离去。
可她确实已经走了。
如果不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强求,以云染风潇洒的性子,她或许早就远离京城这等是非之地,她的远见与谋略,足以让她潇洒一生。
他强求了这份情缘,却没能力护她周全。
琳琅说的对,如果不是他顾念师父的恩情,一而再再而三放过齐心芷,也根本不会到这个地步。
说到底,都是他的不是。
可他连陪着她一起走都做不到。
撕裂似的疼痛感瞬间自心口蔓延至全身,痛的萧瑾暝再也克制不住,胸臆中热血涌动,口一张,一口血便呕了出来。
一点鲜血落在云染风的眉间,仿佛红梅,艳到极点。毣洣阁
“暝儿!”
一道声音突然自身后响起,刘太妃娘娘竟直接闯了进来,追风紧随其后,“殿下,太妃娘娘非要进来,属下拦不住……”
刘太妃听也不听追风的话,视线只集中在萧瑾暝呕出的那口血上,一时间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先帝薨逝,她又被赶出皇宫,好不容易云染风这贱人死了,她本来以为自己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哪里一进门就看见萧瑾暝呕血。
都说气血最是要紧,人年少时呕血,必损寿元。
她只有萧瑾暝这么一个儿子,他若出事,谁能护她周全?她无人问无人管,娘家又早已无人,她还能靠谁去?
刹那间,刘太妃仿佛看到了自己惨淡悲凉的晚年,不受控制的尖叫出声,“快去叫太医!太医!”
她一边说着叫太医,一边上前去扶萧瑾暝,眼角余光又扫见无声无息躺着的云染风,倒抽一口冷气。
“来人!还不快将她挪出去!她可是中了蛇毒的,谁知道她身上有没有毒!不对,她最会使毒,身上肯定带毒,这可怎么好?”
刘太妃下意识掩住口鼻,一副生怕被传染了的模样,“来人,快带她下去!赶紧找个地方烧了!”
“母妃。”萧瑾暝抬眼,从来冷静的黑眸里全是悲凉,“她是我的妻子。”
他一直都知道母妃与染风关系不睦,却不想到了这个地步,她待染风居然还是没有丝毫温情。
刘太妃僵了僵,面上也有些挂不住,她也知道她是过于喜形于色了。
可她瞥了眼云染风,喜悦又占据了上风,她尽可能的克制住自己的欢喜之意,道,“母妃知道,可天下本无不散的宴席,云染风去了,你心里也难受,可再难受咱们也得过日子,是不是?你父皇走的那般仓促,母妃不也熬过来了么?”
萧瑾暝没有说话。
刘太妃又劝道,“儿啊,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日子还得过,等过几日母妃帮你再寻一个乖顺懂事的王妃,必然胜过云染风千倍百倍的。”
她自觉这话说的不大对,又忙回去找补,“你要是实在喜欢云染风,到时候娘照着云染风的模样给你找,一定能找一个能让你满意的。”
“我不会再娶别人。”
萧瑾暝声音淡淡,刘太妃楞了下,终于反应过来。
萧瑾暝居然不打算再娶妻了?
“这怎么可以!你是男人,怎么能替女人守着,你若不娶妻,还怎么传宗接代?不就是断了根了吗?”
“我意已决。”
“不行!”刘太妃尖声道,“我就是知道是云染风蛊惑了,她就是个祸害,她人都死了,还要来祸害我们母子!”
“你才是祸害!”紧随其后赶进屋子的琳琅一听这话,不管不顾的便冲上来质询,“如果不是你留我们家小姐立规矩,我家小姐怎么会出事!你真当我家小姐非要嫁给你们家是不是!”
佩儿更是泼辣,直接一口唾沫喷过去,“我呸,你才是祸害,你全家才是祸害!”
“疯了!疯了!这是哪里来的丫鬟,敢对本宫大呼小叫?”
刘太妃从来自矜身份,如今见一个最末流的丫鬟都敢对她这般叫嚣,脸色骤变!
“来人,拖下去打!追风,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人拉下去!”
追风没动,只望向萧瑾暝,但紧拢的眉头还是透露出了他的态度。
他一直都知道刘太妃是个蠢顿不知事的,却想不到她竟如此浅薄直白。
“追风。”萧瑾暝终于出了声,声音里藏不住的疲惫之意。
他已痛彻心扉,真的没有力气再与母妃纠缠。
追风肃然,“殿下。”
“送太妃回去,不得允许,不许随意走动。”
“是。”追风立刻走到刘太妃面前,“太妃娘娘,请。”
刘太妃简直出离愤怒。
她蓦的用力推开追风,几步走到萧瑾暝身前,嘶声道,“我是你娘,你居然为着一个丫鬟赶我走?萧瑾暝,你当真是翅膀硬了,就不要我这个当娘的是不是!早知道如此,我就不该生你!”
她想也不想,一巴掌直接甩过去!
萧瑾暝没有避。
他现在已经心力交瘁,无暇管这些。
啪!
一只手扣住了刘太妃的手腕。
那只手冰冷到了极点,仿佛是自极寒之地回来一般,又仿佛是从地狱里攀伸而出,试图将所有在世之人全部拖入无间地狱,永不得超生。
刘太妃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哆嗦,慢慢低头,然后便对上一双含笑眼眸。
眼眸弯弯,却自带诡异与森寒之意,眼底更是闪耀着诡异的光芒。
刘太妃楞楞的望着那双眼,再从那双眼转移开来,一个哆嗦,如坠冰窟,整个人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你、你……”
“太妃好。”
清冷微哑的女音含着几分笑意,简简单单三个字,刘太妃却仿佛自其中窥探出了无穷的恶意与杀意,像是看见了自地狱里攀爬而出的恶鬼,急着来向她索命。
刘太妃恐惧到了极点,喉咙里发出呵斥呵斥的声响,好半晌才找回她自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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