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染疫之事绝对是大事，即便他如今已经下了死牢，可他名义上还是六皇子，宫中还有一个做贵妃的生母，无论如何都不会容他无声无息的死去。
果然，乾康帝震怒，“查！彻查！”
德贵妃又哭倒在乾康帝面前，“陛下，就算泽儿犯了罪无可赦的大错，可他是妾跟您唯一的骨血了，您可千万要救救他呀！”
乾康帝淡道，“朕会让太医过去的。”
他之前虽对萧瑾泽也寄予厚望，可于他而言，这些儿子与其说是儿子，不如说是臣子，萧瑾泽做出那等欺君之事，他对他已经没有任何怜悯之心了。
若不是此时正值北疆战事，碍于大局，否则他早早就责罚这不成器的孽子了！
德贵妃脸色一白。
她久在宫中，自然知道太医尽力与不尽力的区别，疫病来势汹汹，萧瑾泽又困在死牢里那么久，即便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
她又朝乾康帝跪下了，砰砰磕头，“陛下，我知道他罪无可赦，可他再怎么混账，也得等到陛下您亲自责罚，他若现在就死了，于您的威名，也是折损啊！”毣洣阁
德贵妃到底是跟在乾康帝身边多年，熟知乾康帝的软肋，知道乾康帝最看重的便是名声。
果然，乾康帝脸色发沉，冷冷望了眼德贵妃。
德贵妃被乾康帝望的心口发慌，不由自主的扣紧袖子，她自然看的出来乾康帝是有些怒了，可她如今只有萧瑾泽这么一个儿子，她无论如何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病死在那阴暗鄙陋的牢房里。
她朝乾康帝磕头，额头很快染上了血，“陛下！求陛下！”
乾康帝森森的望了她一眼，终于道，“去，让云染风去死牢，给六皇子好好诊治诊治。”
“陛下！”德贵妃惊叫了声。
云染风虽然极擅长治这些，但她从来与萧瑾泽关系不睦，谁知道她会不会借此暗害萧瑾泽？
乾康帝本就有些不耐烦，冷道，“你若不想治，不治便是。”
“不不不，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妾身只是、只是……”
“就这般做吧，你跪安吧。”乾康帝淡声道，“贵妃心力交瘁，这些时日都不用出来了。”
德贵妃自然看得出乾康帝眼底的嫌恶，心口涌起无限悲凉。
她荣宠多年，一直盛宠不衰，靠的不止是美貌，靠的更是自己能够体察上意，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可今日她这般做，无疑便是惹怒了乾康帝，消耗掉了乾康帝对她仅剩不多的愧疚与情分。
可她不能不这般做。
小十二去了，她腹中的孩子也没有了，若泽儿也这般去了，她这余生，还有什么指望呢？
即便，即便惹怒陛下，她也顾不得了。
“陛、陛下……”
“你跪安吧。”乾康帝不容分说，又觉得头疼了起来，于是望了眼旁边喜内监，“召如荷过来。”
德贵妃听的分明，霍然抬眼，忍不住道，“陛下说的是谁？”
乾康帝淡淡的望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德贵妃也知道自己问错了话，她慌乱之余，心底悲凉意味更浓。
她何必自取其辱？
这分明是陛下新宠幸的新人，曾几何时，她根本对这些前赴后继的新人嗤之以鼻，因为她们再如何新鲜，再如何美丽，也不会动摇她的地位，可如今……她已经成为昨日黄花，甚至连问询的资格都没有了。
“你下去吧。”乾康帝不耐烦的道。
“妾身……告退。”德贵妃压下满心苦涩，沉默的磕了一记响头，这才拖着沉重的身体起身出门，走到门口时，恰好与应召而来的如荷相遇。
如荷急忙行礼，“见过贵妃娘娘。”
德贵妃望着如荷温柔婉约的面孔，再望着如荷身上的医女服，愕然之余，眼底却是掩不住的嘲讽。
到最后，她们原来还是输给了方玉娘。
章皇后，她，刘妃，乃至早已故去的许嫔，婉嫔，统统都输给了那个心思根本不在宫里的方玉娘，何其讽刺！
德贵妃望着躬身行礼的如荷，忍不住冷笑了声，“你以为，你会是最后一个？”
如荷愕然抬眼，“贵妃娘娘？”
乾康帝也微微皱眉，淡声道，“如荷，你过来。”
“是。”如荷恭恭敬敬的应了声，又歉然的望了眼德贵妃，快步走向乾康帝。
德贵妃咬住唇，硬生生的忍住回头去看的冲动，她眼下已经十分像个傻子了，若再回头望去，她仅剩的自尊，就彻底没有了。
若是这样，即便章皇后已经死了，也会嘲讽她的吧。
她怎么能让一个死人嘲讽？
德贵妃闭了闭眼，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衣袂微扬，竟也有几分决然之态。
如荷望着德贵妃毅然决然的背影，眼眸深处浮上些微复杂，正在帮着乾康帝按压太阳穴的动作也微不可见的顿了顿。
乾康帝却敏锐反应过来，他也不睁眼，问，“怎么了？”
“德贵妃娘娘出去了。”如荷忙道，“奴婢就是想着，德贵妃娘娘果然是后宫第一人，这等风姿，绝非寻常人能比的。”
“她从来都有傲骨，人也聪明，最会的便是审时度势，可到如今，她连这点好处都丢了。”
乾康帝不耐的道，想起什么，眸光愈发冰冷，道，“她眼下心底只有萧瑾泽那个孽障，全然忘记了她自己的身份，真的是愈发糊涂了。”
“陛下说的极是，咱们女子，自然是要以夫为天，如今入了宫，自然是要将陛下放在心上，陛下喜好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其余的，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如荷婉声道。
乾康帝微微抬眼，望着如荷眼下那点嫣红的泪痣，又望着她身上熟悉的医女服饰，恍惚间仿佛又看到了早已逝去的女子。
他目中光芒深沉，“你当真如此想？”
“奴婢若有虚言，直叫奴婢天打雷劈！”如荷忙道，“奴婢绝不敢撒谎的。”
话音未落，如荷就被乾康帝一把搂住，打横抱起，惊的如荷惊呼了声，下意识搂住乾康帝的脖子，“陛下！”
“怎么，怕摔下去？”
“有陛下在，奴婢怎么会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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