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卿的信。
她还敢给他写信。
车内气氛一下子凝固了，只有咕噜噜煮水的声音，一片寂静。
林宁夕面色显而易见地紧张起来，青黛见状，还有什么不懂的，偷瞄着主座上晋王殿下并未接过那封信，嘴上嘟嘟囔囔地埋怨道：“这年头，什么人都能向晋王殿下递条子了。一个阶下囚，顶着五王妃的身份，怎么就能向家里小叔写信……”
林宁夕显然没想到青黛如此大胆，回头就瞪了一眼她，连忙向沈澈道：“青黛被我惯坏了，说话没轻没重的，瑾行哥哥不要怪罪她。”
沈澈眼皮未抬，嗯了一声算是听到了林宁夕的话，“侍女多舌，自去领罚。”
便看到青黛面色一白，两个亲随从外撩起帘子，将青黛带了下去。林宁夕有些慌张，见沈澈面上波澜不惊，想追出去，又踌躇想看看沈澈手中的信，一时间犹豫不决。
下一瞬，林宁夕便看到了沈澈冷冷启口，对流萤道：“打开给本王看看。”
流萤瞥了一眼林宁夕，慢条斯理地打开了信件，她故意速度极慢，仿佛是不经意似的，便看到沈澈伸手拿了过去，径自打开了信件。
普通的纸，不甚整齐的字体，不知写了几次才成了最终版本，却是一点儿没有涂改。
沈澈逐字逐句往下看，越看表情越冰冷。
“殿下……”
流萤在一旁观察着沈澈的神色，整个车驾气氛冷凝，晋王殿下无声地沉默，每个人头上便仿佛悬荡着一柄利刃，随时要往下掉一般压迫。
傅天衡恰好在此时进来了，一进来就和沈澈汇报工作，并未发现车驾中晋王殿下的异样。
“殿下，疾医过来反映情况了，妈的沈嘉这个情况还是有些复杂，目前只能偶尔恢复到他本来的样子。大部分时间都是疯疯癫癫的，间歇性的痴傻。至于啥时候正常，啥时候疯癫，啥时候痴傻，咱们也说不……”
“准”字还没有说出来，傅天衡说的话就戛然而止。傅天衡察言观色最是厉害，看到流萤一脸复杂，晋王殿下手中捏着一张信件，立刻发现了不对。
“哪里来的信？”傅天衡跪坐上前，欲拿过沈澈手中的信件，谁知晋王殿下面容清冷，长指一握，信件便被揉成了一团，手背上青筋微跳，原本冷淡幽邃的黑眸此时黑得吓人。
傅天衡：“……殿下，可是前方不好的奏报？”
流萤给傅天衡使眼色，没看到这信件普通，上面幽幽地飘着女儿香，怎么可能是前方的军报。得亏他还是号称商州浪荡子，这点儿眼力见都没有。
傅天衡在流萤的暗示下终于渐渐明白过来了。
“都出去。”
流萤皱着眉，连忙让林宁夕和青黛下了车驾，傅天衡在后面慢吞吞的，仿佛是对信件的内容过于好奇，流萤叹了一口气，没有再管傅天衡。
“本王的话你也不听了？”
傅天衡在车驾上慢吞吞的，看到林宁夕等人都出去了，才安心坐了下来。
“言女郎的信？”傅天衡瞥了一眼沈澈，见他没有否认，“殿下能给我看看？”
趁着沈澈不注意，傅天衡瞥了一眼露出来的抬头，迟疑地问：“道歉信？”
这书信格式极为罕见，也不知道女郎在哪里学来的。
沈澈眸色冷冽，俊脸幽深，好看的眉眼覆上了一层骇人的冰霜。手上的信件被他揉成一团，他不言不语，傅天衡只好在旁边噤若寒蝉。
信件内容很简单。
典型的言语卿风格，没有称呼，也没有落款。
【想来想去，还是欠你一声对不起。对于你的指责，我没有什么可辩解的，也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希望你以后不要遇到我这样的人，最后祝愿你一生平安顺遂，喜乐到老，无疾而终。】
每个字在沈澈心里逡巡而过，每个字，他都可以想象，言语卿说这些话的时候，漂亮的脸上的表情。她平日里嚣张又明媚，做错事了，便乖巧得很，低眉顺眼，可眼眸里还是闪烁着璀璨而倔强的光，丝毫不会低头。
从不低头。
他幽深的黑眸显而易见地掠过戾气。
对于他的指责，她没有什么好辩解的。
他的指责自然是他那日在牢里说的那句“你根本没有心”。
希望他以后不要遇到她那样的人。
很好，非常好。
还有平安顺遂，甚至无疾而终的祝福！沈澈满脸不耐，低咒一声，下一瞬间，手掌一握，小小的信件瞬间在掌心中化为了齑粉。
他面上一片骇然怒意，撩开帘子便将满手纸粉末扬撒出去。
傅天衡在旁边观察到了晋王殿下所有的动作，只觉得他平静的动作里酝酿着幽冷的风暴，只要再有人刺激一下，他便会化成滔天恨意。
恨不是爱的对立面，爱的对立面是冷漠。
而恨，为什么会恨，没有爱又哪来的恨呢。
傅天衡踌躇半天，启口：“殿下，不过是个细作，玩玩儿也就算了，您别陷进去。”
他总觉得他的殿下对这个女郎过于认真了。
晋王殿下自小眼高于顶，及冠即封王，根本没有几个女郎能够入得了他的眼。这样的郎君天生受人追慕，京都到晋地，多少女郎趋之若鹜，他向来平静无波，疏离清冷。
他从未看到有任何女郎，能让晋王殿下这样方寸大乱。
“本王没有陷进去。”沈澈面上若覆冰霜，一片瀚海冰封。
“是吗？”傅天衡忧心忡忡，恨不得立刻点醒他，“殿下什么时候也喜欢自欺欺人了？您骗得了自己，可骗不了我。您为什么要派江枫渔火去监视沈嘉？”
“江枫渔火是本王的人，为何不可。”
傅天衡差点没冷笑出来：“神机营、神枢营里多少间谍，什么类型没有，偏偏要派两个王府里的武婢过去，这是存的什么心？”
沈澈面色冰寒，不言不语，冷冷看着眼前的傅天衡。
傅天衡还要继续迎难而上，仿佛没有眼力见似的继续说：“我来说吧，殿下不过就是怕沈嘉那人发疯，言女郎跟他相处一室有危险，您派江枫渔火过去看着沈嘉，也是保护言女郎罢了。要我说，言女郎都能把您丢下在矿洞里，让您自生自灭，您又何必顾忌她的死活？”
沈澈薄唇微启：“本王并未顾忌她的死活。”他顿了顿，“言语卿现在身份特殊，本王受命押送五哥回京，她不能死于回京路途上。”
【本王并未顾忌她的死活】
【今日立的flag都将成为来日的真香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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