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老率大部队赶来的时候，这里已然沦为一片废墟，尸横遍野。
当然，他不是来围剿张云泽的。
“没有我的命令，南区长老怎敢带兵出境！”萧长老勃然大怒。
下属陪笑道，“大长老消消气，他们也是奉王长老之命，多是无可奈何之举。”
“哦？”萧长老挑眉道，“那这南区是我萧火火的呢，还是她王可的呢？还是说，全听破晓会的呢？”
下属不敢再多说一句，乖乖地撤到萧长老身后。
“你们的任务，是搜救生还者，只要还有一口气的，都给我带走！”萧长老拂袖命令道。
忽然，一块巨石崩塌，搜救人员们都被吓了一跳，赶忙跑向空旷地带。
这是神像的半颗头颅，掩埋在断壁残垣之中，而巨石之下，似有不可言说的神秘力量。
萧长老神经紧张，“所有人，都不得轻举妄动！”
巨石推开支撑物，向下滚动，在触碰到地面时，砰然炸裂。
“咚！！！！！”
碎石飞溅，烟尘弥漫。
朦胧中，隐约可以窥见一年轻人，在乱石中爬起身来。
“你是，张云泽？”萧长老蹙眉问道。
张云泽低着头，乱发盖着脸；身上的衣料多一块少一块的，但致命的伤势已经修复。
“大部分长老都没事，掩埋在废墟下。”张云泽淬了一口血渍，“只是精神崩溃导致灵气泄漏，日后与常人无异。”
萧长老咽了咽口水，“那你呢？”
张云泽抬起头来，萧长老看到的不再是如翠玉般澄澈的绿眸，而是两汪令人胆寒的血洞。
同样的，他虽有足以抵抗神明的精神力，但也永远地失去了双眼。
“我？”张云泽冷笑一声，“对付你，我可能需要拼命，不过你也不会好受。”
萧长老赶忙说道，“你误会了年轻人，我是来支援你的，大左告诉了我一切。”
“我凭什么相信你呢？”张云泽不相信任何人。
萧长老面色沉重，“想必你也知道了，大左记忆断层的问题，因为他是神孕失败的产物，纵有b级天赋，也不会有大作为；
我明白，是我们这些长老坐享其成太久了，早已丧失当年开疆拓土的锐气，这是神给我最大的责罚。
我代表所有长老，向你赔罪了。”
萧长老拍拍膝盖，扑通一声，跪在了张云泽面前。
如此举动，着实吓坏了一旁的搜救人员。
张云泽虽然什么都看不见，但他的精神力察觉到了一切。
他左摇右晃地站起身来，“你不需要给我道歉，你没有亏欠我什么……
萧长老，如果你真心想赎罪的话，就拿出实际行动来──如果我感知不错的话，其他三大区的援兵最多半小时就会赶赴这里。”
萧长老心领神会，“老夫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他们拦得死死的；不过，我先带你到安全地带歇息吧，你损伤不小啊。”
血水凝固在他脸上，形成两道血疤。
他没有让任何人搀扶，一瘸一拐的，向着北部方向走去。
北区……张云泽扯下一截碎布条，遮在眼眶前。
路上，人们多在驻足观望，还有打电话报警的；
而他一股脑儿往北走，全然不知眼前为何物。
走着走着，他停下了脚步。
面前，是等候许久的金尘部队。
张云泽架起陌刀，“我没有谈判的兴趣，要打便打。”
金尘抬手，所有对准他的机枪全部放下。
“张云泽，我的确是来跟你谈判的。”金尘面色很不好，“不过，主动权在你。”
张云泽细细品味着他的言语，并快速侧写着。
“你们自认为万无一失的造神工程，出现了纰漏。”张云泽淡然道，“王可长老生死未卜，是这样吗？”
金尘作揖道，“过去的确是我们罪该万死，但现在只有你张云泽，才能决定整个底层的生死；
若您还有善心的话，不妨搭上我的便车，一探究竟。”
张云泽停滞片刻，把陌刀背在身后，上了金尘的运兵车。
车上，金尘格外沉默。
“你母亲还好吗？”张云泽冷不丁问道。
“托您的福，远在东区，一切安好。”金尘随意答了一句。
张云泽靠在座椅上，“我在想，如果要你在破晓会和母亲之间做出选择的话，你会怎样呢？”
金尘瞳孔一缩，“我……”
见他支吾成这样，张云泽无奈笑了。
“一个杀人不见血的恶魔，却在这种事上拿不定主意。”张云泽劝告道，“此次前去，我可以明确告诉你──
不过神明是否会诞生，你都会遭到清算，为你曾经犯下的罪孽偿还一切，现在带着你老娘跑还来得及。”
金尘摇了摇头，“不，我一定会等到最后结果的，如果都是为了破晓会的话，我愿意付出所有。”
张云泽很是好奇，“破晓会，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把你这种人渣迷的神魂颠倒。”
“张云泽，我也奉劝你一句。”金尘面色严肃，“别再做傻事了，你所看到的底层破晓会只是冰山一角，而它真实面目涵盖着顶上很多层。不管是你我，还是像王长老那样有手段的女人，和破晓会作对，只有死路一条。”
此言一出，张云泽不由得一阵冷笑。
“你笑什么？”金尘不解道。
张云泽顿了顿，“破晓会带走了我所有重要的人，还想要我的性命；
如今我双眼失明，穷困潦倒地坐在你的车里，你却要我原谅它？真是可笑啊。”
金尘无所谓地摇了摇头，“一个人的力量如蜉蝣一样，朝生暮死。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车辆缓缓停下，张云泽提着陌刀，在重兵的押送下，来到了恢弘的北区元老院。
“王长老人呢？”张云泽问了一遍。
金尘等众人停在大门之外，看着张云泽走上漫长的台阶。
“她在里面，状态不是很好。”金尘摇头道。
张云泽只身一人，单手提刀，在千百人的注视下，走入这片神秘的领域。
“我，来了。”
张云泽很是敏锐地绕开面前的障碍物，置于空旷的殿宇中央。
在六小时前，这里爆发了一场不小的冲突，激光的印痕烧的到处都是，还有一些被烧焦的皮毛味道。
蓝光如雨点般倾泻而下，张云泽沐浴在圣光当中，精神力开始补充。
在他脚下，自动升起一台培养器皿，而王长老就泡在营养液中。
换句话说，现在的她已经脱离了正常人的范畴，身体上下有百分之八十都被激光肢解，独留一颗头颅、一块心脏，还有丝丝缕缕的神经结构浸泡在里面，苟延残喘。
张云泽浑然不知，“我怎么感觉，你到处都是呢？”
王可低垂着头，通过特制的机械音频传递着她想表达的信息：“柳幼薇窃走了神之泪，神祇力量泄漏，现在必须有人填补这一空缺。”
张云泽头一歪，“如果不填，会怎样呢？”
“那样，神祇会被别人利用。”机械音播报着，“失去控制，陷入混乱。”
张云泽心里百感交集，双标是被你玩会了──
难道这一千多年来，神祇没有被你们破晓会掌握吗？
“我当如何做？”张云泽又问道。
又一机械台降下，里面承载的，是一颗巨型神之泪，像颗大西瓜一样。
“让它，成为你的眼睛。”王可说道，“你会成为下一代神明，不受任何势力控制的特殊存在──
而你也可以完成任何事情，回家、复仇或者，继续替我统治整个底层。”
从她的话来判断的话，现在的王可再不可能得心应手地操纵神明之力，所以也不存在夺舍张云泽的可能性。
张云泽如释重负，“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我还以为，我们会继续恶战下去。”
机械音解释道，“柳幼薇打乱了一切计划，我只能在最坏打算里，挑选可以接受的结果。
张云泽，你所遭受的所有不公，都来自于我，我也愿接受你的所有惩处。
但我想知道，成为神明之后，你会做什么呢？”
张云泽布满伤疤的手轻抚神之泪，“我从未忘却初心，因为我就是d级人员。”
“d级人员？”王可说道，“你也看到了，正是这些d级人员，亲手杀了褚乐瑶；
虽说是我教唆，但是云泽，人性尚且如此──如果你一味地拥护d级人员，被清算的只会是c级人员，这样的局面，与现在又有何异呢？”
张云泽点了点头，“任何阶层，都会有善良的人，也会有人渣，但这不是放弃救赎的借口。”
王可甚至妥协了，“只要你能成为神明，不管你作何决策，破晓会都会支持你的。”
张云泽静静地听着这句话，抚在神之泪上的手缓缓放下。
所以，师父，景大哥，乐瑶，
如果是你们的话，现在，你们当如何做呢？
王可眼巴巴地看着张云泽，只要他成为神明，那破晓会就还有翻盘的可能性！
不出七日，上层绝对会派出新的神使，届时，张云泽便只会是待宰的羔羊了。
张云泽忽然开口了，“我选择放弃，放弃神祇的继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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