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耳贼何在?”
吕布骑着赤兔马,纵马行至城楼下,扯开嗓门朝着城楼上大喊道,看样子,他整个人颇为气愤。
“刘备在此,敢问奉先将军,为何引军前来?”刘备在城楼上也扯开嗓门回应道,试图寻觅最后一丝转圜的余地。
——“哼,曹操致信于郝萌,被本侯缴获,信笺中写的清清楚楚,你们联合曹贼欲图我吕布!”
吕布怒目圆瞪,他手中…这柄精钢锻造的方天画戟直指向城楼上方,战戟的锋芒处泛着一阵阵寒芒!
“将军定是误会了,刘备只会与将军同心协力、勠力抗敌,共保下邳城,绝不会勾结曹操图谋将军的地盘,将军若亡?我刘备安在?我岂能做这等蠢事?”
刘备再度回应道…
——“哈哈哈…”吕布大笑,“大耳贼,休要花言巧语,你相助曹贼讨伐袁术,最后能全身而退,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谋划着什么?我待你不薄,你却背叛于我!”
——“大耳贼,你外表忠厚,内心却是奸诈无比,快开城门,我可饶你不死!否则的话,攻下城池,老少不留!”
话讲到这份儿上,相当于已经谈崩了,已经不会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刘备的脸色整个暗淡了下来。
“哥哥,休要怕他!”张飞也提起丈八蛇矛,“咱们小沛城有我呢…哥哥你瞧好了,让我带上三千铁骑去斗斗这厮!”
说着话,张飞就打算点兵出城。
“别动!”刘备连忙喊停…“吕布军势大,不可出城接战!”
“主公,为今之计也只能请曹操来援助了。”一旁的糜竺也是凝着眉,脸色惨然至极。
呼…
听到这儿,刘备长长的呼出口气。
悲催呀,什么是悲催?他刘备就是活脱脱悲催二字!
明明知道,这是曹操的奸计,可最后,又…又不得不向曹操求援,白白送给他这出兵的理由,白白将小沛…
不…是白白将下邳城、广陵城,乃至于吕布的人头拱手相送!
终究…终究这中原要落入曹操之手了。
一想到这儿,刘备的脸色整个暗淡了下来!
凭什么?凭什么?
他刘备从踏入这纷争的乱世起,从来没有靠山,没有地盘,没有人帮助…他唯独只能以“仁义”立足于天下,可仁义到最后换来的是什么?
是最后一座小沛城都保不住,是把梦想与希望全盘拱手让人,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他错了么?他的路错错了么?
可即便是错了,那…又错在哪了呢?
凭什么?
曹操一个奸雄?凭什么…他的兵越打越多,每一座城池的攻取都不费吹灰之力,甚至,不费吹灰之力的坐拥中原,比起曹操…他刘备究竟差在哪了?
呼…再度长长的吁出口气。
刘备眉头冷凝。
他疾呼道:“糜芳何在?”
“末将在!”
“趁着吕布的包围还没有完成,你即刻带兵突围而出,我现在写书信已经来不及了,你火速赶往许都城前去向曹操求援,此外,路过云长大营时,告诉他坚守待援,在曹军到来之前万万不可发兵驰援沛城!”
刘备一番语重心长的吩咐,波澜不惊的面容下,内心中早已到崩溃的边缘。
“诺!”
糜芳答应一声即刻点兵突围。
终究…终究是,踏上了向曹操求救的这一条路了么?
…
…
许都城,司农府。
今日是特地选好的吉日,原本…按照陆羽的安排,择日不如撞日,大乔、小乔进司农府,随便挑选一天奉个茶,走走形式得了…
可偏偏,蔡昭姬颇为讲究。
纵是妾室,那也是羽弟娶来的妾室呀,就不是抢来的,自然要选个良辰吉日,此间对应的规矩也一个不能少。
得让人家女孩子有嫁入豪门的归属感,就像是这司农府的女主人一样。
而今日双十一就是个好日子。
只是,倒是不知道羽弟这几天忙些什么?好像有三、四天都没有回府了?蔡昭姬忙着礼仪的事儿,也顾不上他。
“师妹,恭喜恭喜啊!”
一句苍劲有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半个时辰后就是大乔、小乔的奉茶礼,现在,一些与蔡昭姬交好的友人纷纷来道贺,这声“恭喜”是钟繇的声音。
说起来,钟繇任太学教员,名义上还是蔡琰、陆羽这两位总长的下属。
再加上钟繇与蔡邕的师徒关系,钟繇与蔡昭姬的师兄妹情义,于情于理,都是该来庆贺一番的。
“原来是钟师兄。”
蔡昭姬款款起身…
却正看到,钟繇身后有仆人举着两块牌匾,一块上书“小桥流水”四个字,另外一块上书“在水一方”,很明显,这是钟繇这位大书法家送来的礼物——大乔、小乔厢房阁院的牌匾。
说起来,大汉在草书之祖张芝之后,最有名的大书法家唯独三位——蔡邕、蔡昭姬、钟繇!
可以说,他们笔墨下的一手草书在这个时代登峰造极,极其珍贵。
钟繇提笔的这两块牌匾!
区区八个大字,多少富豪大户千金难求。
“钟师兄,你这飞白书已经有父亲九成的神韵了!”蔡昭姬莞尔一笑,看着眼前的两块牌匾,笑着称赞道。
飞白书亦称“草篆”,是一种书写方法特殊的字体,乃是蔡邕曾于鸿都文学馆门前观摩一个工匠蘸着石灰水刷宫墙,由此感悟。
创建出了这种“画中带有一丝一条的露白的书体”——飞白书!
而这种书体难度极大,更是在整个大汉颇为风靡!
如今看来,钟繇的笔力俨然已经隐隐有超过蔡昭姬的迹象了。
“哪里的话…我这笔力比起师妹来,还是差了一大截。”钟繇摆摆手,在他这位师妹,当世首屈一指的大才女蔡琰的面前,他一贯表现的格外谦虚。“总归是师妹喜欢就好,毕竟是司农府的妾室,究是阁院的牌匾,不能弱了气场。”
钟繇一边捋着胡须,一边笑着说道。
别看他四十多岁了,可师兄、师妹叫着毫无违和感。
就在这时…
踏踏踏…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钟先生,可找到您了…”
门外几名小黄门匆匆赶来,他们气喘吁吁的,俨然,为了找到钟繇委实费了一番力气。
这…
不等钟繇反应过来,小黄门从袖口中取出一封天子诏书。
“钟先生,接旨吧…”
说话间,小黄门将这诏书中的内容徐徐念出,无外乎是此前曹操吩咐的那些。
任命钟繇为侍中、司隶校尉,持节督关中诸军!
听到前面,蔡昭姬与钟繇表情上还没什么太大的变化。
侍中的话,为九卿之一“少府”属下宫官中,直接供皇帝指派的散职,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权利!
而司隶校尉就不简单了,总管司隶的官兵,昔日曹嵩、司马防均担任过此职,这个职位的权利,约等于后世省级警察局局长…
而最让钟繇惊诧的,乃是——持节督关中诸军!
持节,相当于奉皇命出巡,在地方官员、将领看来,约等于后世的钦差大臣。
而总督关中诸军,这…
这不明摆着,是让他钟繇赴关中去安抚韩遂、马腾等关中诸侯嘛?
想到这儿,钟繇的眉头一紧,得亏他是一个大书法家,气定神闲…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若是换作别人,听到去关中那虎狼窝,保不齐得惊出一身冷汗。
可…
谷</span>他好端端的当个太学教员?怎么就平白无故的平步青云,领了如此重要的任务呢?
钟繇的眼眸下意识的凝起,满脑门都是问号。
蔡昭姬也很意外,她连忙问道:“这位上使,这诏书真的是陛下任命的?”
她对自己的这位师兄太了解了,他…就是一个文人,教教太学生书法还成,去关中那军阀林立的虎狼窝,师兄又不会什么武功?这不是被豺狼虎豹吃的骨头都不剩了?
“蔡琰姑娘…”小黄门转过头面向蔡琰,语气更添了几分谦卑。
要知道,这位姑娘的弟弟陆羽陆司农,那可是曹营与汉庭都要争取的人给这小黄门一百二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得罪蔡琰姑娘啊。
小黄门拱着身子,腰弯的像一座拱桥。“姑娘还不知道吧,钟先生…啊不,是钟校尉可是咱们陆司农举荐的呀,陆司农慧眼如炬,他举荐过的人?哪一个又是平庸之辈呢?”
“对了,陆司农还让咱家带给钟先生一封锦囊,陆司农嘱咐了,等到了关中,钟先生在行打开,里面藏着惊喜呢!”
说着话,小黄门从怀中取出一个红色的锦囊交到了钟繇的手里。
锦囊很轻,可在钟繇看来,似乎又很厚重。
这…
这下,不光钟繇愣住了,就连蔡昭姬也愣住了,她回首望了眼钟繇,见他也一脸疑惑的望向自己。
仿佛在发出灵魂三问——我是谁?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蔡昭姬摇摇头,羽弟怎么想的,她这做姐姐的竟是一点都无法理解了。
“那…我那羽弟呢?”蔡昭姬接着问:“他接连三天没有回府了?他这段时间在哪?”
唔…
这话脱口,小黄门眼珠子一转,表情略显惊讶之色。
“昭姬姑娘竟不知道这个么?”
他挠了挠头,朗声道:“陆公子随曹司空出征徐州了呀,三日前便出发了,听说只给了将士们三个时辰的准备时间,当天就走,格外的急切!至于别的…咱家就不知道了。”
啊…
先是一声轻微的惊呼。
紧接着“啪嗒”一声,蔡昭姬原本握住的“笔”一下子落地,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一下子,她的注意力完全从钟繇那儿转向了弟弟这边。
“又…又是这样。”蔡昭姬心头喃喃…“每次都是这样,出远门,连一声…一声招呼都不打么?”
看到蔡昭姬表情骤变,一旁服侍的丫鬟连连问道:“蔡…蔡姑娘,还…还奉茶么?吉时…吉时已到了呢!”
呼…
轻轻的呼出口气,蔡昭姬无奈的一摊手,“奉茶,当然要奉茶了,羽弟不在,委屈的哪里是我这做姐姐的呀,明明是人家两位姑娘,这才刚进入司农府就要独守空房一段时间了!”
讲到这儿,蔡昭姬贝齿咬住红唇,似乎替大乔、小乔生气…
其实,还是她自己生气,生弟弟的气!
“唉,羽弟不在,姐姐只好,只好替你更的待她俩咯!”
心念于此…
蔡昭姬抬起眼眸,她先是望向钟繇。“师兄,既是弟弟的举荐,想必…师兄定然有某一处是弟弟看重的,是能够完成这关中任务的,那就有劳师兄赴关中那危险之地了,千万小心!”
“噢…”钟繇拱手,“还没有谢过陆司农的举荐、提携之恩呢!”
这话,钟繇是发自肺腑的。
别看他一个大书法家,可他这辈子就喜欢刺激,昔日在李傕、郭汜与汉庭之间反复斡旋,那种刺激是他心向往之的。
如今赴关中这虎狼窝,还有比这个更有挑战性,更刺激的么?
钟繇是心向往之!
说完了钟繇的事儿。
蔡昭姬又把眼眸望向丫鬟这边。“我给大乔妹妹、小乔妹妹准备的素纱单衣?你们可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丫鬟赶忙回答。
素纱单衣是汉代极其珍贵的女衣,以薄如蝉翼、轻若烟霞著称,说白了就是透。
当然了,大乔、小乔是不是喜欢这素纱单衣,蔡昭姬不在意!
可这一对姐妹穿上,羽弟一定是喜欢的,这就够了。
只是可惜…
这素纱单衣准备好了,美人也准备好了,唯独…男主人却溜走了,可惜,不光可惜,还可气呢!
这羽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
…
许都城通往下邳城的官道上。
“哒哒哒…”
战马的马蹄声不断的响彻。
哪怕是星夜兼程,可十一月十一日吕布奇袭小沛的时间还是有些赶不上了。
不过,还可以接受。
刘备没有那么菜鸡,吕布也没有强大到一天之内就能吞下刘备。
如今的局势正好,吕布与刘备陷入战略相持,吕布几次攻城,并没有攻下小沛,双方的损伤都很大,
而这些,在曹操看来…喜闻乐见。
马车内有些颠簸,可曹操与陆羽依旧是有说有笑,肆意的聊着什么。
“陆司农,你方才提到吕布必将众叛亲离?从何见得?”
曹操询问陆羽…
陆羽则笑着回道:“曹司空多半还不知道吕布与部将最近发生过的这么一桩事儿吧?”
“是有关一份酒肉,可偏偏这一份酒肉,足以使得吕布麾下的将领对他离心离德!”
唔…
一份酒肉?离心离德!
这个话题引出,曹操整个人好奇了起来。“陆司农不妨细细说说,这一份酒肉,如何让吕布与麾下将领离心离德的?”
这个嘛…
陆羽眨巴了下眼睛,细细的解释道。“吕布麾下八健将中有一名部将名唤侯成,而侯成有个门客偷了他的十五匹战马妄图献给刘备,向刘备投诚,侯成发现之后立刻去追,于是连人带战马都追回来了!”
嘿…这不挺好的嘛?
挺正常的一件事儿嘛?
铁打的阵营流水的兵…军人好叛,似乎也没什么吧?
曹操微微抬眸,不及细想,陆羽的声音还在继续,这故事也才刚刚起了个头。
“马丢了被找回来了,无论怎么看,这都该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儿,众将士就都去祝贺侯成,为了感谢大家的好意,侯成自少不得摆酒设宴!可偏偏,下邳城因为粮食的供给不足,吕布下达了禁酒令!”
这…
曹操似乎琢磨出点儿味道来了。
而陆羽的话还在继续。“大家的好意不能辜负,禁酒令又不敢违背,侯成犯难了,于是他就想了个办法,亲自带着五斗酒、半头猪去拜访吕布,还准备了一大堆说辞,说是托着温侯的神威才追回了这些丢失的马匹,大家都来庆贺,可大家伙儿都不敢饮酒,故而,先把最醇的酒献给最敬佩的将军!”
听到这儿,曹操眼珠子一转。“如果这事儿发生在我身上,我大手一挥,也就许了侯成这一次,就不是天天喝酒,再加上情有可原,不是啥大不了的事儿!”
曹操的语气颇为豪迈。
诚然,他在大事儿上眼里揉不得沙子,可在小事儿上从来不叫真儿。
这事儿也算不上啥大事吧?
哪曾想…
陆羽接下来的话直接惊到曹操了。
“曹司空的处理方式就很得当!”
“可吕布嘛,呵呵…曹司空不妨猜猜,吕布是如何处理这桩事的?只是要细细的说起来,得笑掉大牙咯!”
“他吕布似乎极其擅长——自掘坟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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