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官补充道:“前阵子北方饥荒严重,北城下派了官员来沪城募集捐款,救助灾民。但是我们查到最后募集到的赈灾款并没有下派给灾民,而是被白总长中饱私囊,白总长死后,钱就不翼而飞了。
虽然还没查到这笔赈灾款的流向,但我们查到华西亭名下正在扩张的钢厂入资了一大笔钱,还另外接纳了大批来沪的流民。再者,他是劳工会长,向来以那些工人和穷人的利益为重,白总长将赈灾款纳为私有而不顾流民死活,实属触碰到华西亭的底线,所以华西亭存在杀人动机。”
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冼司然心乱如麻。
她真的从没想过,竟然是她最钦佩的华西亭让姜啸恒背了黑锅。
可冼司然清楚,华西亭即便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但也绝不是让别人替他背黑锅的阴险之徒。他或许只是想单纯地报复白总长,替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追回赈灾款而已。让姜啸恒背了锅,实属无心插柳。
冼司然理了理思绪,捏着手中的纸问道:“所以刚从北城而来的白党一伙儿,也知道这件事情了吗?”
副官摇头道:“是我们这边先查到的,还没有告诉他们。”
冼司然垂眸沉默,没有再说话,没人能看出她在想什么,副官便识趣离开。
心里挣扎了片刻,冼司然最终还是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码出去,对面很快就接通了。
男人的声音瓮声瓮气,低沉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喂?”
“我是冼司然。”m.bïmïġë.nët
几乎要被成堆文件掩埋的姜啸恒顿时直起身子,贴着电话淡笑道:“丫头,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想我了?”
冼司然不安地抿了抿唇,沉默半晌才道:“副官告诉我了,杀害白总长的人是华西亭。”
“所以?”电话筒对面姜啸恒的声音明显沉了几分,没有了起初接到冼司然电话时的喜悦。
冼司然莫名有些紧张,“你能不能回家,我想跟你聊聊。”
对面沉默了很久,久到冼司然觉得姜啸恒好像已经挂断电话。
半晌,她才听姜啸恒嗯了一声,很冷漠,冷漠得让人陌生,他问:“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冼司然道:“没有了。”
话落,对面的电话一下就挂断了。
将听筒搁置好,冼司然有些坐立不安地等待着,半个小时后,她就听到外面响起汽车轰鸣声,是姜啸恒回来了。
他一身铁灰色军装熨帖整齐,长筒靴黑得油亮,衬得他身材高大笔挺。只是他英俊的脸上,却莫名带着几分阴沉。
姜啸恒甚至没有理会冼司然,只是面无表情地坐在她对面的沙发上。
他眸光幽深,脸绷得很紧,冼司然张了张嘴,想说话,竟没能说出来。
最终还是姜啸恒开口说:“你想跟我聊华西亭的事情?”
轻轻攥了攥拳头,冼司然道:“是。”
姜啸恒幽幽看着她,突然讽刺一笑道:“太太难得亲自打电话要我回家,原来是为着别的男人的事情,不觉得很好笑吗?”
冼司然喉咙微哽,有些不敢看他,因为她看到他疏远冷淡的眼眸,鼻尖就忍不住泛起酸涩感。
她一言不发,姜啸恒道:“既然你不说话,我走了。”
他作势要起身,冼司然咬了咬牙,顿时开口道:“姜啸恒,我拜托你......”
姜啸恒直直望着她,仿佛要把她整个人穿透。
深呼一口气,冼司然继续道:“关于华西亭杀害白总长的线索,你能不能不透露给白党那伙儿人?”
像是烈酒浇注在火苗之上,在胸腔中的积攒的怒火猛地蔓延开来,灼烧了姜啸恒的心脏,甚至燃烧着他所剩无几的理智。
隐忍着临近爆发的怒火,姜啸恒嗓音压抑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冼司然垂眸道:“白总长私自将赈灾款纳为己有,不顾灾民死活。华西亭是为了替灾民们抢回赈灾款,才杀了白总长,他是在做好事。即便他杀了白总长的事情早晚会被揭发,我也不希望线索是从你手上流出去的。所以我拜托你......”
姜啸恒猛地打断她,“为了华西亭拜托我?你是华西亭什么人?他用得着你护着他?”
“华西亭算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曾经也跟你说过。再者,即便凶手不是华西亭,我也会替他说话,因为他是为了帮灾民追回赈灾款,才铤而走险杀了白总长,我很敬佩这样的人,所以私心想帮忙。他若是为了别的缘由去杀人,我不会同你开这个口。”
其实她知道开了这个口,肯定会让姜啸恒生气。说她多管闲事也好,小题大做也罢,可她真的不想因为线索从姜啸恒手上流出,而导致华西亭这样侠义的人被白党一伙儿追杀。他若是死了,八万多工人很容易分崩离析,到时候穷人们的前途将会一片渺茫。
她混迹于十六铺时,见过不少饿死的穷人,也见过很多不堪重负而投河自尽的人,与其说她是为了保护华西亭,不如说她想为那些可怜的穷人们出一份力。
只要华西亭不倒,那些穷人们总会有口饭吃。
姜啸恒也知道冼司然一直对穷人们抱以同情和怜悯的态度,可他仍不能接受,理由很简单:冼司然鲜少主动给他打电话,而这次却因为华西亭,她主动叫他回家。
就仿佛华西亭比他重要,这种认知让他恼怒。
他沉着脸讽刺道:“华西亭让我背了口黑锅,又无形中险些连累了你,就这样你还想替他说话,到底是你心怀天下,还是心怀华西亭?”
华西亭杀了白总长,而白党一伙儿却觉得是他杀的,白党没机会对他下手,就把主意打到冼司然身上,险些把冼司然炸死,这些冼司然难道都不清楚吗?
他从不知冼司然心胸宽广到如此地步,竟然还想拜托他护着华西亭,真是可笑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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