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白旗中军，皇太极怒不可遏，但也无可奈何。
这个时期的后金，还没有充分融合蒙古的骑射技能。
多数的马上本领只流行在八旗上层之间，普通的旗丁即便有马，也更加倾向于当一个骑马步兵，通过重甲近战搏杀来解决问题。
这一点在由正白旗单独作战时尤为明显。
没有了努尔哈赤两黄旗的监督，其他的旗丁们便自觉少了一份管束。
“贝勒爷，让巴依的牛录上吧。”
巴依图哈，正白旗的另一个固山额真，此刻他跪在了皇太极面前请战。
“奴才保证，顶能一举冲垮他们！到时候贝勒爷就命铁骑追逃便可。”
皇太极无奈地皱起了眉头，此时此刻的八旗和他心中所想的样子相差实在太远。
若不是明军普遍更加拉胯，只怕大金的存亡只在旦夕之间。
混战的杀手旗们很快再次列阵，用牢固的阵型堵住了社学的入口。
三个标准鸳鸯阵此刻正如同当年对抗倭寇一般对抗着面前的女真人。
胡恭被军士们从马蹄之下拉了出来，他浑身浴血，却依旧大声呼喝着指挥本部小旗。
三个小旗借助着地利，耥耙手和刀盾兵紧密配合，竟一时压制住了对方的攻势。
血肉和精铁不断地交错，碰撞。
此刻后金军空有人数优势，奈何社学入口宽度不够，两边又是泥泞化冻的麦田与沼泽，进退失据。
而此时的莽古海已经从震惊之中恢复了清醒，他很快就注意到了两侧近距离射击的火铳手们。
为了尽可能提高命中率，两个火器小旗已经将射击距离拉到了二十步。
几乎是贴在杀手小旗之后。
后金兵的固有印象中，明军的火器部队通常是近战一触即溃。
是很好地突破口，这让莽古海看到了可乘之机。
“跟我来！”
莽古海呼喝一声，叫齐了二十人本部亲卫，向龙长伍的火器小旗冲去。
火枪手们此刻的射击已经开始散乱，枪口零星地开着火。
在近距离的混战之下，无论是装填手还是射击手都很难保持冷静。
“长伍！小心！”
李四光大声喊道。
他注意到了身前一队集结起来的女真白甲兵，但此时的三个杀手旗已然分身乏术。
根本分不出人手去掩护火器部队。
龙长伍也注意到了那支向自己冲来的女真兵，他一把推开身旁正在笨拙地给火绳枪装填的李三光。
“后面去！”
他大声向李三光命令道，随后拿起了身边的一杆火枪，刺刀直指前方。
“准备冲锋！”他怒声吼道。
第一火器小旗的所有人都呼喝着回应自己小旗长的号召。
比起手忙脚乱地给火枪装填，此刻拿着刺刀冲锋反而更让他们有安全感。
另一侧，第二火器小旗也几乎同时下达了冲锋的口令。
两个火器小旗的军士此刻端起了手中的火枪，大声吼叫着向前冲去。
皇太极怒极反笑。
“是谁允许这些火铳手也能冲锋的！”
尽管知道那些火铳手属于对手的阵营，但他还是暴怒地叫道。
“粘杆处！他们失职！如此重要的情报都没有探查清楚！”
眼前的景象已经超出了女真人多年以来的常识。
火铳手们表现出了比结阵的杀手旗更高的勇气，他们此刻如同一支奇兵，分别从两翼冲进了敌阵。
所有的火铳手们平日里练习刺枪术的时间要远多余实弹射击，第一次接触到这种作战方式的女真甲兵们并没有将眼前小小的三棱刺放在眼里。
而三棱刺和他们的主人却很重视眼前这些对手，火铳手们肩并肩，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将刺刀调入面前女真人的甲胄之中，
军刺轻松地贯穿了五层甲胄，再抽出时已然在内部造成了巨大的空腔。
莽古海正向上前，却突然被一颗石弹打中了双眼。
紧接着，一名火铳手便将刺刀切入了他的喉头，一击必杀。
李三光用石索向着不远处一个甲胄最好的女真人扔了过去，并且正中了目标。
“打中了？”
他愣愣地站在了原地，手还在不断颤抖。
忽然有一名女真甲兵挥刀向他砍来，李三光注意到了对方，却发现自己的小腿已经颤抖地不能移动。
“三光！”
龙长伍大吼一声，剪步冲到了少年兵面前，手上刺刀向前一顶，插入了面前那名女真白甲兵的胸膛。
“固山额真，甲喇额真都死了！”
混战中的后金兵忽然喊了起来，随即士气开始动摇。
这时三个杀手小旗同时发起了冲锋，现场的战局还是发生了逆转。
下马的女真重甲兵们士气崩溃了。
杀手旗虽然发起了冲锋，但始终保持着阵型，耥耙手，刀盾兵，长枪手口中规律地呼喝着号子，缓步向前，将接触到的女真人却步斩杀。
而冲锋之后的火器小旗也重组了阵列。
这时望台之上，响起了连串的哨声。毣洣阁
这标志着第一天的战事进入了第二阶段。
荀正和江粟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至少目前为止，战场的节奏还是掌握在己方手中。
但是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
第二批冲锋的正白旗牛录已然完成了集结，开始向入口冲锋。
“吹哨，让他们撤。”荀正大声道。
毕里河社学中，连串的哨音响了起来。
前排三个杀手小旗长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同时叫停了手下的军士。
“后撤！”
同时后撤的还有两个火器小旗。
在即将冲锋的正白旗固山额真巴依眼中，这显然是明军的士气崩溃，他感到一阵欣喜。
“杀！为莽古海报仇！”
又是两个牛录的女真重骑兵往社学冲去，而这一次，他们面前的已经没有了之前的防线。
除了满地的尸体，他看不到几个明军还在坚守，很快他们就冲进了社学的建筑群落。
此刻巴依才看清楚了眼前社学内部真正的样子。
社学内部的建筑分的很散，更像是一个巨大的村落。
建筑群分成了几个节点，其中还有一块巨大的草场，而刚才激战的地方，仅仅只是入口区域而已。
“这些汉人搞什么名堂？”
巴依从来每见过这样的场景。
从狭窄的入口进入后，眼前豁然开朗。
巨大的花坛后面，既像村庄，又像城市。
可房屋却都死一模一样的灰泥房，远处的屋舍之间，莫名其妙地凭空出现了一块草场。
巴依没有深入追击，而是叫来了一个手下。
“你去把这里的情况告诉贝勒爷。”
“遮。”
即便是巴依再好战，他也不敢贸然对眼前的从未见过的局面做出什么鲁莽地举动。
八旗军士们的性格或多或少都受到他们旗主的影响，巴依本能地想到皇太极会对眼前的场景很感兴趣。
望台上，江粟放下了千里镜，他快步走下了高台。
在一幢平房里，有一张本应用作教学器械的沙盘。
沙盘上有整个毕里河社学的微缩模型，不同的建筑群落之间，己方的旗帜密密麻麻。
先一步到达的荀正已经将一杆白色小旗插在了入口处。
“他们没有立刻深入。”
荀正说道。
“可惜。”
江粟简单地说了两个字。
只要巴依的牛录再深入一百步，重新上膛的床弩就会再次覆盖他们，而如今后金军选择了占领入口，那床弩也不得不离开伏击位置，转入预先安置好的防御地。
就在八十幢小平房外，皇太极心思沉重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他曾经在汉人的社学里，读到过一篇文章。
“果真是一处桃花源。”
他喃喃开口道。
毕里河就像一双大手，拖住了建在源头的社学建筑群落。
而宽广的沼泽就好像天然的护城河，在复州和盖州之间形成了一条天然的屏障。
皇太极看着宽不足一百步的入口，这条长不足五百步的硬地上，已经留下了将近五百多具女真人的尸体。
有那么一瞬，他感到了一丝胆寒，若真是一步死一人，那正白旗到底要付出多少人民才能突破毕里河防线。
或许再往南绕一绕比较好？皇太极心想，但很快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八旗军在广宁之战的死伤就已经超出了逾期，他不能冒险。
“让粘杆处的人都出去，探查这些房屋。”他向巴依图哈命令道。
“遮。”
随后他又看向了一旁的萧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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