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迎祥觉得自己坠入了冰窟，越陷越深，耳边始终回荡着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声音。
复州城的夜市里，戏台演出随着几朵红绿色烟花升起，气氛慢慢渐入佳境。
“听说，今天的义演会有新戏。”方糖翘着二郎腿，朝着窗口吐了一口瓜子皮。方清懒得再去管教这个愈发顽皮的妹妹，他附和地‘嗯’了一声。
夜市戏台要演出什么新戏，方清其实一点都不关心。原本这二层茶楼，是他给准备给文三娘的约会地点。
然而被猝然拒绝的方清，只得拉着自家刚刚长大的妹子出来止损，毕竟这二楼的包间，总共就两张位子。
但是现在，他满脑子就是如何从复州物流司调岗到战兵营里去。
方糖又吐了一口瓜子皮，转过向方清又问道：
“你说，前线此时会不会正在厮杀，我们在看戏，他们在玩命，这是不是不太好。”
“前方吃紧，后方紧吃。”
方清随意敷衍了一句。
“可我听说，前线离这里也不到二百。。。”方糖幽幽地说道。
“放心吧，物流司的人几乎把半个复州大仓都搬过去了。”
“真的？”方糖眼睛宜良，眸子跃过一阵闪光。
“那还能有假的。”方清拿起茶杯含了一口茶水，混合着口腔里的花生碎带吞咽了下去，伸了一个拦腰：
“那么多农会的老乡都扛着推车帮忙，一文钱一斤粮食加上两文钱一里地的津贴，多少人想去还去不得呢。”
“为啥？”方糖闪着大眼睛，好奇地问道。
方清看了一眼自己的傻妹妹，轻笑一声道：
“兵士总共就那么点，哪里能吃的下那么多的粮食，我估计啊，现在那些打仗的小子一顿吃五顿都来不及消耗的。我听说，医护营的人，都埋怨吃的多，动的少，身材走样呢。”
“五五五五。。五顿？”
方糖眼睛如同长出了星星，她的嘴巴变成了一个圆形，竟然流了几滴哈喇子下来。
“孬东西，这就流口水了。。”方清无奈地叹了口气，快速抓起桌上的一块发糕堵住了方糖的嘴巴。
要是任由妹妹继续下去，他怕别人看到之后，说方家姑娘的心智有问题。
“在社学医护科，教长都说战场上有时候要剩下粮食给伤患，所以我们时不时都会进行饿肚子训练。”
“是抗饿训练把。”方清白了方糖一眼。
“反正就是饿肚子，三天两头要搞一次，两天吃一顿稀饭，那真是。。。”
方糖欲哭无泪，她皱着眉头，看向方清：
“早知道战场上一天五顿，我。。我那天干嘛还要忍着不偷吃。。”
“。。。。。”方清一阵无语，但仔细一想，这或许是这支黑旗军的特色吧。
复州所有当兵的里面，除了几个老千户和老把总，其他人的年龄很少有超过二十岁的。这支年轻的黑旗军的性格如同他们年轻的士兵一样奔放，充满热情。
“或许这就是陈大人能做成那些事的原因吧。。”方清回想着复州一年来的变化，这已经不能单纯看做是‘打破常规’了，更像是‘开天辟地’。毣洣阁
“阿糖，为兄若是去了战兵营，你可否先不告诉三娘。”方清认真地说道。
“为什么？你不是觉得自己不如那个黑云鹤有男子气概，所以才要调岗去战兵营的么？”方糖扭了扭脖子，朝着哥哥挤了挤眼。
“该不会是。。。”
方清点了点头，随后和方糖同时开口。
“我怕上了战场，让三娘新生挂念。”
“你怕上去尿了裤子，被黑云鹤抓回来打板子？”
两人话音刚落，半晌沉寂。方糖红着脸，挠了挠头，向方清露出了一个歉意的微笑。
“你。。你。。。算了，好男不和女斗！”方清抓起了方糖面前地一把瓜子，自顾自磕了起来。
“嘿嘿。”
方糖转过身，也磕起了瓜子，过了一会儿她笑着说：
“你说，要是爹娘还在，那该多好。”
“。。。是啊。”方清叹了口气，他不由得握住了妹妹的手。转头看去，猛然发现方糖已经泪流满面，才知道刚才对方只是强颜欢笑，用完了浑身解数后，便再也掩饰不下去了。
“哥，你别死。”方糖呜咽着说道。
“我现在做梦都是那个菜人市。。。”
方清的心里咯噔了一下，更加用力握紧了妹妹的手。
“不能让那种事情，再发生了。”方清凝重地说道。
这时，夜市表演的《长恨歌》正好一曲终了，身材高挑的女主持哈娜再次走上了台，引得满场一阵欢呼。
“诸位，接下来一曲，乃是由小女子为大家带来的一首《奴人哀》。词曲。。。”哈娜说着，语气一时停顿，似乎在心里想到了什么，但她很快调整了过来。
“词，曲由黑旗军主任陈楚所做，乃是描述建州鞑子掳掠抚顺。。。”哈娜说道抚顺时，语气明显颤抖了起来。
“建州鞑子掳掠抚顺之时，一农家女子被迫为鞑子做事，最后死在来拯救自己的新上人面前的故事。。。”
说罢，哈娜从背后取出了一套马头琴。台下众人感到一阵新奇，为何一个汉人女子，会这种蒙古人才会的乐器，但很快，他们便被马头琴悠扬的音调所征服。
哈娜玉手缓缓搏动琴弦两声，朱唇轻启，试了两声歌喉便让人觉得如痴如醉，而后四周变得寂静起来，恍如夜晚所有的灯火都聚焦在了台上女子身上。
而后哈娜缓缓抬头，看向北方的星空，轻吸了口气，缓缓叹唱道：
“时岁兵凶，胡掳汉民为羊于市曰奴人。有客栈某家者，其父忽持钱三千与女，使速归。遂含泪而去，女寻之，已为胡人作奴，剃发易服矣。。。。”
自从将粘杆处的内应带入军中后，哈娜从未想过自己还会活着离开军营。然而此时此刻，她却是实实在在地呼吸着真实的空气。
陈楚并没有和她多说什么，或者说，她知道他也不愿多说什么，能够让自己活着，就已经是这位以“楚虽三户，亡秦必楚”这种凶悍典故作名字之人最大的恩典了。
一直到哈娜在自己的随身行李中，找到了自己的新身份。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1621：重启大明愿我笔如刀更新，第406章 歌市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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