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晚上,他进入了深海梦境。
距离5月23日还有两天。而下一次进入深海梦境,也将是23日之后了。一种冥冥之中的预感告诉他,这一次进入深海梦境可能会有所收获。
果不其然,赫德·德菜森与赫尔号·格罗夫的梦境泡泡就挂在那儿——当然还有琴多的梦境泡泡。他已经习惯了琴多在梦境中的陪伴。
他看了看琴多的梦境泡泡,带着点轻微而真实的笑意。之后,他首先去了赫德·德莱森的梦境。
赫德此刻应该还留在福利瓯海附近,对北面的海的情况最为了解。他想先从赫德这儿获得一些最新的进展消息。
之前一段时间,他几次进入深海梦境,也大致了解到了福利瓯海,乃至于整片无烬之地最近一段时间的发展与现状。
赫尔曼·格罗夫一行人以自己的亲身经历证明,利用"复现自我"这个仪式,可以让他们在迷雾之中保持理智。许许多多的探险者都想一探究竟,了解这是否是真实的。
一些来自康斯特公国的探险者也似有若无地听闻过此事,毕竟与历史学会或者往日教会相关启示者还是不少的,他们总能听闻一些蛛丝马迹。
但是这些人之前没有并看重这个仪式,以为那只是某种噱头或者其他什么——总有一些不怀好意的人宣扬某种稀奇古怪的仪式,通常来说那都是阴谋。
但是,迷雾?这个仪式可以对抗迷雾?
实际上,尽管"复现自我"仪式最初只是为了对抗精神污染,但是当这个仪式来到无烬之地,这些疯狂的探险者们就只注意到另外一点——这个仪式或许能让他们在迷雾中自由地探险。
有一些冲动且贪婪的探险者,在最初听闻这一点,了解到这个仪式是如何使用之后,甚至直接莽撞地进入了迷雾范围。
其中的一部分不知所踪,另外一部分却奇迹般地安全离开迷雾——这在无烟之地可从未出现过。
有些探险者即便成功离开迷雾的范围,也会陷入到扭曲和疯狂的状态。甚至有些人即便不进入迷雾范围,只是在盖恩斯德,其精神状态都会受到影响。
因此,有人成功地——重点是,安全地——从迷雾中走出来,这一点就彻底证明了这个仪式的可靠性和重要性。任何探险者都不可能忽略这个仪式,除非他们已经是疯子。
当然,此刻绝大多数谨慎周全的探险者,都在静观其变。他们不可能立马就前往迷雾,而是要等待更多信息,以及,更多人的冒险。
这并不影响他们立刻动身前往赫尔曼·格罗夫他们出现的那个驿站,打听相关的消息,并且了解这个仪式的具体做法。
这牵动风云,并且将人们的注意力从北面的海那边转移过来。
现在福利瓯海上的那座孤岛仍旧被巴兹尔部落看管着。事实上,绝大部分聚集在福利愿海附近的探险者都有些沮丧,因为他们意识到,他们个人的力量可能无法与整个巴兹尔部落相抗衡。
因此,"复现自我"仪式恰到好处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本来这事儿还不会如此迅速地传播过来,但是赫德·德菜森偷偷摸摸与自己相熟的商人说了这事儿。那位无烬之地的商人显然意识到其中商机,便暗自在北面进行了一番宣传。
于是,许多原本徘徊在福利瓯海附近,意图寻找机会去孤岛上发财的探险者,反而决定首先去了解一下"复现自我"这个仪式。
反正孤岛永远在那儿,不可能一整座岛彻底消失,不如趁现在僵持的局面,首先去提升一下自己的实力。恐怕有不少探险者是这么想的。
部分探险者甚至直接离开了福利瓯海,而另外一部分探险者则仍旧留在那儿。但不管怎么说,即便是仍旧留在那儿的探险者,如今也有一些心不在焉。
原本那僵持的、一触即发的尖锐态势,在无形之中消弭了。人们或许仍旧关注着眼前这星之尘的利益,但是可能也同样幻想起未来前往迷雾深处探险的荣华富贵。
于是,孤岛的利益就显得不那么迫切了。
正因为这样,在过去几次与赫德·德莱森见面的时候,这个贵族青年都表现出一种放松的情绪。他大概是觉得这事儿可能就这么过去了。
这也十分符合幽灵先生的想法。他正是期待无烟之地北面那边复杂而紧张的局面能够平缓下来。
然而这一天幽灵先生步入赫德·德莱森的梦境的时候,却迎来了后者惊慌的话语。
"幽灵先生,我收到了一封信。"赫德紧张地说,"他们……他们正在催促我,赶快出发。"
幽灵先生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他仍旧维持着冷静的语调,只是说∶"信上具体写了什么?"
赫德回忆了一阵,然后说∶"我是今天上午睡醒之后……我们现在住在一间旅馆,已经好几个月了。我走出房间的时候,就在门口看到一封信…信上写的就是这件事情。"
他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这么说有点混乱,便直接在梦境中复现出那封信,将其递给了幽灵先生。
幽灵先生接过,垂眸望过去。他注意到其中有些字眼儿显得有些模糊,可能是赫德记不清楚,但大致意思相当明确。
"是时候(该)出发了。深海呼唤着(你的)船只,灯塔的光芒会照耀你前行的(路途)。时间不早了,赫德!"幽灵先生默然片刻,便说∶"看来他们的确一直关注着你。"
赫德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露出惊恐的表情。他苦笑着说∶"是的……我真的要出发吗?或许我可以…….我可以假装乘船出发,但是不做他们让我做的事情。"
"我更担心的是,"幽灵先生直白地说,"一旦你真的出海,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可能就不是你自己能够控制的了。还记得你之前的一些想法吗?你不知不觉就按照他们的要求去做了。"
赫德茫然地望着他,隔了片刻,他声音颤抖着说∶"您是说……我受到了污染,是吗?"
不仅仅是污染。幽灵先生心想。那更是,血脉的力量。
当然,如果赫德知道这一点的话,这个年轻人恐怕就更加惊恐不安了。
"有这种可能。"幽灵先生没有反对赫德的猜测,"所以,大海对于你来说,是相当危险的存在。"
赫德张了张口,然后又沉默了片刻。他说∶"是这样……本来我今天是想和您说另外一件事情的。但是我意识到,这可能就与这封信有关……他们想让我去海上送死,所以才会这么做……."
赫德用一种近乎梦游般的呢喃的语调,低声说着。
"发生了什么?"幽灵先生问。
……巴兹尔部落的态度似乎发生了松动。"赫德低声说,"有人一直开着船远远地望着那座孤岛,而他们发现,巴兹尔部落的人似乎打算离开了。
"之后还有人说,巴兹尔部落可能会在明后天彻底离开。到那个时候,我们就可以上岛了。这种说法现在传遍了福利瓯海附近的探险者群体。我知道有很多人都在蠢蠢欲动。
"……包括我的同伴。他们似乎也打算出海。今天晚上的时候,我进入梦境之前,他们已经筹划着什么时候出海能抢占先机
"他们说,如果是最早一批,那么一定会受到其他人的警惕。并且,我们如今也不知道那座孤岛上的情况,不能做第一批出发的人。
"但是,也不能太晚出发。如果孤岛上的星之尘已经被巴兹尔部落挖走,只剩一些零星的星之尘散落,那么太晚抵达就没什么意义了。
"而且,首先还得确认巴兹尔部落是否真的开采了岛上的星之尘…
赫德露出了一点纠结的表情,然后他意识到自己偏离了话题,他便说∶"我的意思是……幽灵先生,巴兹尔部落可能就是故意这么做,想让我们登上孤岛。我该怎么办?"
随着5月23日这个日期的临近,显然,无烬之地那边也出现了相关的动静。
幽灵先生思索了片刻,便首先问了一个问题∶"''复现自我''这个仪式,你学会了吗?"
"学会"。任何仪式都拥有契合度,契合度越接近满值,其复现出来的力量也就越发强大。而对于"复现自我"这个仪式来说,契合度就意味着多大程度上贴近曾经自己那种健康的精神状态。
赫德从拉米法城出发的时候恐怕十分仓促,幽灵先生不确定他是否携带了什么适合"复现自我"这个仪式的时轨。
他点了点头,说∶"我出发的时候特地带了个我习惯的茶杯,所以我就用了这个杯子作为时轨。"他特地在梦境中复现出那个茶杯的模样,的确是个精巧别致搪瓷杯子。
幽灵先生稍微无奈了片刻。这个年轻人几乎可以说是被赶出家门的,总共可能只有那么一小段时间来收拾行李,结果他还特地带上了一个茶杯。
这让人觉得有点好笑,但也在这个时候误打误撞帮上了忙。
幽灵先生便说∶"你有两个选择。第一是继续拖延,拖到这个周末之后,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对于其他的那些探险者来说,周末这个时间点同样非常重要。"
等到那个时候,幕后黑手估计也没心情关注赫德了。
赫德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但是你恐怕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来解释自己为什么要继续拖延。"幽灵先生说,"这冒着定的风险,那伙人说不定会暴露真实面目,直接强硬地把你绑到船上,带着你一起出海。"
赫德露出了一个恐惧的表情,他像是不敢相信,又像是自己也早已经有了这个预期。
幽灵先生又说∶"而第二个选择,就是你主动出海。正好你的同伴也打算这么做。不过正如我之前所说的,大海对于现在的你来说非常危险。
"为了对抗这种危险,你必须得不停使用''复现自我''这个仪式,让自己保持冷静和清醒。和第-个选择一样,时间节点同样是这个周末。
"只要能够完好无损地度过这个周末,那么你的危机基本上就算是解决了。
实际上,赫德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出海,要么不出海。
主动离开福利瓯海附近,对于赫德来说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举动。始终有人在幕后暗中观察着赫德的一举一动,这一点连赫德自己也清楚。
如果赫德流露出退缩的情绪,那么幕后的那伙人可能会选择鱼死网破。因此,即便不出海,赫德也只能选择拖延,假装自己仍旧在思考出海的办法,而非完全拒绝这事儿。
在出海与不出海之间,既然赫德的确已经掌握了"复现自我"这个仪式,那么幽灵先生认为出海可能是更好的选择,毕竟这样能让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尽管那的确十分危险。拥有足够高的意志属性,才能保证赫德的安全。
而且,从目前的这些信息来看,幕后的这伙人希望赫德能主动寻死;换言之,只要赫德还按照他们的说法去做(至少表面上),那么赫德的生命安全就还能得到一些保证。
……在5月23日之前,赫德恐怕不得不出一趟海了。
"我明白了。"赫德低声说,"首先我得尽量拖延时间,然后.……尽可能地使用''复现自我''这个仪式。即便到了不得不出海的时候,我也可以保持理智。"
"是的。"幽灵先生说,"茶杯,这个时轨的选择相当不错。只要你一直喝水,那么这个仪式就会给你提供帮助。"
赫德紧张地点了点头。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会的……这个周末,是吗?"他坚定地说,"我会活过这个周末的。"
幽灵先生也没法帮助他更多。那是遥远的无烬之地北面。即便在梦境中他可以和赫德见面,但是只有在夜晚他才能来到深海梦境。这一切终究得依靠赫德自身的意志。
希望赫德·德莱森这个年轻人能活下去,那至少对得起他如今的求生欲。
幽灵先生在心中叹息了一声。
很快,他离开了赫德的梦境。他注视着深海梦境的孤岛上那株海藻,在心中祝福着赫德·德莱森接下来几天的命运。
之后,他前往了赫尔曼·格罗夫的梦境。
……我们完成了您的任务。"赫尔曼有点欣喜地说,"在无烟之地,这个仪式甚至引起了比我们想象中更加强烈的反响。"
幽灵先生同样点了点头。他同意这一点。
随着"复现自我"仪式在无烬之地和各个国家的推广,费希尔世界恐怕也将迎来崭新的面貌。从某种角度上说,这恰恰也推动了枯萎荒原开发计划的进行。
幽灵先生转而问∶"之后你们打算怎么办?"
赫尔曼说∶"我们……我是说,我们这些原来属于考古团队的人。我们打算先回一趟拉米法城。我们得先和家人报一声平安,回去和家里人团聚……说真的,我很想念我的爸爸妈妈。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是,我们也很想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有一些人并不打算回家,他们想留在无烟之地,继续调查真相.…包括我之前跟您提及的,阿方索·卡莱尔。bïmïġë.nët
"他说他已经没有家人了,只打算给熟悉的朋友写一封信,告知自己平安。他说他想知道,那个位于迷雾之中的部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现在有了''复现自我''这个仪式,我认为……他说不定会选择重新回到迷雾之中也说不定。不过,即便不会失去理智,在迷雾中也很容易迷失方向。所以这事儿可能要从长计议。
"至于我.……其实我仍旧十分想要继续挖掘那个历史遗迹。我仍旧想要知道,阴影纪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低沉的、执拗而冰冷的底色。那潜在的意思是,他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历史与过往,会让人对他们暗下黑手。
如今仍旧生死不明的邓洛普教授,恐怕会成为赫尔曼·格罗夫始终以来的心结。
幽灵先生不禁问∶"关于那个遗迹,你们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吗?"
"我明白您的意思。"赫尔曼遗憾地摇了摇头,"我们没能发现什么。那些琐碎、凌乱的信息,根本无法组成完整的逻辑链条。
"墓主人是阴影纪的一位贵族,可能是大贵族。墓中有不少珍贵的陪葬品,但我们没来得及分析其中含义,那些陪葬品就接二连三地消失了。
"那些陌生的文字、复杂的图案与花纹……我仍旧记得一些,但是可能也没什么意义。那只是.只是一些凌乱的……如同散乱的尸体残肢。"
他的描述方式让幽灵先生不自觉皱了皱眉。
很快,赫尔曼深吸了一口气,回过神来。他便说∶"我可能会在返回拉米法城之前,和同伴们一起再去遗迹那边看看。不知道在我们离开之后,那边会不会维持原样。"
幽灵先生对此持有着怀疑的态度。考古团队已经消失了五个多月,尽管那墓穴遗迹相当偏僻,但总有探险者可能误入其中,又或者,幕后黑手也可能会做出一些什么。
……他认为,甚至这个遗迹本身,都有可能是幕后黑手特地布置在那儿的。目的就是为了将人们吸引到那边,进而完成一场盛大的、遍及世界的献祭。
幽灵先生中途插了一脚,至少没让所有误入迷雾的人们死去。
"另外一件需要特地跟您说的事情,来自阿方索。"赫尔易说,"他嘱咐我将一些信息转告给您。"
幽灵先生不由得怔了一下,问∶"是什么?"
"呃,我首先得说,阿方索是个有点神经叨叨的人。他以前是个民俗学家,总是唠叨着提及什么''先知''''部落遗迹''''羊皮纸''''钢笔''之类的东西,我不知道这是否象征着什么。
"阿方索知道您正在试图解决整件事情,所以他想要为您提供一些可能派得上用场的线索。他让我转告您的事情就是,他怀疑他曾经去过的一个部落遗迹,和迷雾中的绿洲有关。"
幽灵先生眯了眯眼睛,静默地听着,没有急着询问。赫尔曼便继续说∶"他大概跟我描述了一下他以前去过的那个部落遗迹,他说那是一个荒废的小村子,村子中央有一个断头台。他说他在那地方捡到了一张羊皮纸和一支钢笔。
"羊皮纸上写着''天神给予启示,将会出现一位先知''等等的话。他说那地方应该和胡德多卡有关。大概就是这样,他没有描述更多。"
看起来,赫尔曼是怀疑阿方索知道更多,但是没有说出来。幽灵先生心想。不过实际上,阿方索对于那个部落遗迹也没有更多的了解。
倒是"钢笔"这个话题,让幽灵先生想到了现实中仍旧存放在银行保险柜里的那支钢笔,以及他曾经得到过的,来自卡贝尔教授的手稿。
在手稿中,卡贝尔教授提及自己曾经遇到过的一位探险者,从这位探险者那里,卡贝尔教授得知了"袖们果然是一体的""超越时代的钢笔写下了超越时代的箴言"这两条信息。
尽管时至今日,他仍旧不知道"超越时代的箴言"究竟是什么,但是这确实是一条与"钢笔"有关的信息。
……钢笔、羊皮纸、断头台。幽灵先生在心中思索着这三个概念。他或多或少感到了一些困扰。
赫尔曼又说∶"阿方索说他之所以会将这两个地方联系在一起,是因为他注意到沙漠绿洲中的建筑排布,与他曾经去过的那个部落遗迹十分相似。
"绿洲中人们的住所围绕着那个坟包,而他去过的那个部落遗迹的房子则围绕着村落中央的断头台。那两个场景都与死亡有关,让他觉得这可能有所关联。
"他认为,这一切事件可能都存在一个中心点,就如同这些围绕在''死亡''周围的场景一样…这是一种,带有某种微妙含义的做法。这个阴谋的核心会是一次死亡,或者与死亡相关的事情。
幽灵先生恍然,他明白了阿方索的意思。当然,是基于他现在已经知道的许多信息而言。
如今他们调查了许许多多的事情,这些事情发生在福利瓯海、发生在无烟之地、发生在拉米法城。这些线索错综复杂、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好像完全没有任何关联。
但是,一切应当都围绕着一个中心。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这个中心而衍生出来的。
..马丽娜·凯兰的孩子?
幽灵先生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这一点。但是,如果这个中心是指方位意义上的中心,那么情况似乎又有了些微妙的不同。
他们如今知道三个地点∶福利瓯海、迷雾中的绿洲、拉米法城。它们近似组成了一个直角三角形,从上方的福利瓯海,到福利瓯海差不多正下方的绿洲,到与迷雾中的绿洲齐平的拉米法城。
真要说"中心",那迷雾中的绿洲,反而更加符合条件一点。
…….等等。幽灵先生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那个坟包恐怕就是"阴影"曾经未能顺利诞生的躯体。如果某些人想要利用那个坟包让"阴影"复活呢?如果那才是他们真正意义上的计划中心?
这的确是他之前思考的时候漏掉的一种可能性。
赫尔曼观察着幽灵先生的表情,注意到他若有所思的模样,便说∶"这给您带来了一定的灵簿”
"是的。"幽灵先生回过神,"我怀疑那些人想要利用那个坟包里的东西。不过,在你们都已经离开那里之后,他们可能无法达成目标了。"
"得感谢您告诉我们''复现自我''这个仪式。"赫尔曼说,"这么说来,那些仍旧留在迷雾中的人,他们也逃离死亡的阴影了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他们真的已经逃离"阴影"了吗?
幽灵先生暗自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赫尔曼这边没有别的事情,于是幽灵先生便离开了他的梦境。
在回到深海梦境之后,幽灵先生思索片刻,便寻找了奥古斯塔斯·邓巴的梦境。这位无烬之地的探险者,总是携带着一把据说来自拉米法城行刑官的大砍刀。
他怀疑邓巴是否会知道与断头台、行刑有关的一些事情,因而这些天进入深海梦境的时候,他总会试着寻找邓巴的梦境。
不过遗憾的是,他始终没能找到。
他并不强求,便只是摇了摇头,暂且放下了这事儿。他确认梦境中没有其他的事情,便去琴多的梦境中和他说了一声,然后两人一起离开了梦境。
又是凌晨四点。
幸运的是,阿卡玛拉的力量庇佑着他们,即便这么早醒来,他们也不会感到疲惫;而不幸的是凌晨四点这个时间自带某种奇妙的压力。
但西列斯这个时候也睡不着了。那些沉甸甸的、复杂而晦涩的信息在他的大脑中来回滚动着,逼着他非得在这个时候进行思考。
琴多看起来和他差不多。于是他们就非常默契地起床去洗漱,一边慢吞吞在厨房里做着早餐,边交流着对于这个事件的种种想法。
琴多得知西列斯在梦境中收获的一些信息,便若有所思地说∶"您认为,''中心可能会是那个坟包?"
"有这种可能。但是我相当怀疑,他们怎么利用''阴影''的尸体。"西列斯这么说,"之前赫尔曼曾经说,他们连靠近那个坟包都相当费劲。"琴多思考了一下,迟疑着说∶"依靠……''复现自我''?"
西列斯∶.."
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叹了一口气。
是的,这是有可能的。"复现自我"仪式可以让人保持理智、祛除精神污染。那么理所当然的是,这效果可以在他们想要靠近那个坟包的时候派上用场。
……的确,"复现自我"仪式可以给人提供灵魂的保护。但是这保护可不分坏人或者好人,它一视同仁。
琴多反而安慰了一句∶"但是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他们的可能做法了。我们可以提前阻止他们。"
西列斯缓慢地点了点头。他转而说∶"当布鲁尔·达罗和玛丽娜凯兰见面的时候,''复现自我''这个仪式还未曾出现。所以,那个时候他们肯定也不会将坟包作为可能的选择。
"至于现在.…."
西列斯迟疑了一下。
"他们肯定得先看看玛丽娜凯兰生下的孩子会是怎么样的。"琴多肯定地说,"''"阴影''的尸体反正一直都在那儿。
"如果他们在拉米法城的计划一直失败下去,那么他们肯定会尝试另外一个方向。但前提是,他们的确已经尝试了种种办法。
"这群''阴影''的信徒,他们似乎相当谨慎和小心。他们一直隐藏在暗处,利用这么漫长的时间进行着自己的计划。他们不会莽撞地利用迷雾中的那个坟墓。"
西列斯赞同这种说法。说到底,这伙人可谓是耐心惊人。
他们乐意用十几二十年的方式来观察那些"孩子",自然,他们也会将一些危险性更高的实验放在后面。
他们一步一步实验着"死亡与星星孕育的孩子"相关的可能性,一点点接近核心,做法可谓是相当谨慎而仔细。
所以,迷雾中的绿洲可能是他们的后手,也可能是他们一直以来小心看管着的,如同"圣地"般的存在。那些被他们"赶"进这个地方的探险者,说不定只是他们为"阴影"准备好的祭品。
……只是因为,他们害怕自己信仰的神明在死亡的状态下觉得"饿"。
想到这里,西列斯又不由得想到了发生在北面的海的事情——风暴中的献祭。那些孤岛上的原住民将自己的手啊脚啊之类的东西割下,然后献祭给大海。
西列斯微微皱了皱眉,感到这种做法……更贴近于贪食与暴欲之神贴米亚法,恰好福利瓯海的"岛鲸"似乎就是贴米亚法的乐园。
..…但"阴影"为什么又与贴米亚法有了关联?
他想了片刻,就摇了摇头,就话题收束回来。
"明天就是5月23日了。上午我会和伊丽莎白女士见一面。"西列斯说,"我们得提前决定一下之后我们在拉米法城的行动。"
琴多说∶"今天我会去普拉亚家族那边,他们正在整理32号房屋相关的一些信息。希望能找到-些突破点。"
"无论如何,明天我们似乎都得在城内到处乱转。"西列斯客观地说,"只能这样了。"
琴多无奈而赞同地点了点头,他看了一眼时间,转而提醒说∶"再过半个小时,您就得动身去上课了。"
西列斯不由得怔了一下,然后啼笑皆非。
与拉米法城的黎明共同到来的,不只是旧神追随者的图谋,也是拉米法大学的课堂。
这让西列斯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恍惚。当阴谋诡计、血腥事件正在上演的同时,这个世界也仍旧依照原样继续平平常常地走下去。一切仿佛未曾改变,一切仿佛正在改变。
下午的俱乐部活动上,学生们也一如往常,兴高采烈地谈及诗歌、小说、历史等等话题。其中一人突然感叹着说∶"这个学期都已经过去一半了。时间过得真快。"
"我们也已经认识好长一段时间了。"安吉拉·克菜顿说。
…是不是可以用什么来纪念一下?"多萝西娅提议,"一种可以代表这个俱乐部以及瑰夏文学社的特殊纪念品。勋章、胸针、书签或者其他什么?"
他们的目光慢慢望向了西列斯。
西列斯失笑,他说∶"当然可以。你们可以讨论一下,我们从不同的方案中进行选择。''
这个建议显然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他们开始热烈地讨论,并且逐渐形成了几种方案,不过基本上和多萝西娅刚刚的说法差不多——勋章、胸针、书签、笔记本、钢笔等等。
最后他们不约而同地赞成胸针。像笔记本、钢笔、书签这些东西,他们都有自己用得惯的物品。胸针则更有纪念意义,同时也更能有设计感。
于是所有人都同意了这个方案,但没能决定好给胸针添加上什么元素。@无限好文,尽在置江文学城俱乐部活动时间临近结束,学生们仍旧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最后,他们将选择权交给了西列斯,让诺埃尔教授来帮忙决定——"况且这是您的俱乐部。"多萝西娅振振有词地说。
…….大概是他们都看出来西列斯本质上脾气挺好——可能就是作业多一点打分严一点;是的,就那么一点儿——所以他们希望西列斯来做出这个决定。
西列斯想了想,也没有拒绝这个提议。不久前他去首饰店定制戒指的时候,就注意到店里还有其他一些首饰,比如胸针、项链之类的。或许可以问问那位老板娘。
学生们开始期待这个俱乐部成员专属的胸针会是什么样的。而定制胸针的经费,也可以从俱乐部活动经费里面扣除。
西列斯将这事儿记在自己的笔记本上,打算抽个时间考虑一下。
之后他便离开了拉米法大学,返回凯利街99号。琴多不在家,他恐怕仍旧在普拉亚家族那边,还未回来。
……明天就将是5月23日。西列斯不经意间想到。而他们需要寻找与32号房屋有关的信息。
思索间,邮差来敲了门。一封来自侦探乔恩的信件。
几天之前,乔恩正是从西列斯这儿听闻32号房屋的事情。西列斯开始期待他能调查出什么。
….当然,还有乔恩真实身份的问题。
西列斯望向了信纸上的文字。
"展信佳,教授。
"呃,首先……我恐怕得向您道个歉。我理所当然地认为您了解我的一些情况,所以一直以来对您的追根究底有些不快。当然,恐怕您现在确实已经了解了。
"我得说,当我回过头来想到我们过去这段时间的鸡同鸭讲,也不禁感到一丝好笑。教授,您恐怕会觉得我的落荒而逃相当夸张,但我的确感到了尴尬。我想您恐怕也一样。
"总之,关于您好奇的,我为什么能发现垃圾桶的问题—我是名相当厉害的侦探,我得这么说。
"我终于意识到您可能一直以为这是个借口,但如果您尝试了那个放大镜,恐怕就能明白我说的没错。希望这能解决您的好奇。
"我曾经也将更早之前使用过的一个放大镜赠送给友人,他惊奇地称赞这个放大镜在【痕迹追踪】这个仪式上发挥出来的奇妙效果。不过遗憾的是,我自己反而体验不到。
".……接着恐怕就得回到我们如今正在调查的事情上。
"关于32号房屋这个问题,我总结了自己了解的情况,另外也从其他一些熟悉的侦探那儿得知了-些信息。拉米法城的道路、建筑.……这还真是一个令人熟悉又陌生的问题。
"我忍不住在这个话题上多说点什么。我的意思是,像我们这样的侦探,我们的确会对拉米法城十分熟悉,几乎能清楚地意识到这条街道的垃圾桶每天会摆放在什么位置。
"但是与此同时,我们其实又不怎么用得上这些信息。我们的大脑总是充斥着这些无用的信息。有时候我真希望我们的大脑能更灵活一些,想记住什么就记住什么,想删除什么内容就删除什么内容。
"……所以我们汇总了城内许许多多个32号,最终确认了三个最可疑的地址。
"我们的选择条件是∶首先那不可能在人多眼杂的公寓楼,因为幕后黑手必定希望他们的行动隐秘一些,不为人注意。
"其次那也不可能在过于偏僻或者混乱的地方,因为毕竟这地方要生活着一位孕妇,如果真出了什么事,也需要让私人医生可以及时赶到。
"再次,既然是去年夏天之后发生的事情,那么我们就得关注这些房屋的使用、买卖、租赁情况。当然,考虑到幕后黑手的行动已经持续了一个世纪的时间,这个问题也得和其他问题结合来看。
"最后,您曾经提及那个疑似玛丽娜凯兰的女人,在四月份的时候出现在东城阿瑟顿广场附近的一家休谟药铺,所以我们就暂且将范围圈定在东城。
"因此我们最终得到的三个可疑地址是∶麦金街32号、洛厄尔街32号、杰罗尔德街32号。
"麦金街32号就位于阿瑟顿广场附近,是一栋独栋小屋。这也是我们最关注的一条街道。据说这里在一年之前更换了租客,不过我们暂时还不知道租客的具体情况。
"洛厄尔街32号位于阿瑟顿广场北面一些,同样是独栋。这间屋子应该是在今年三月底的时候更换了租客。这个时间点让我想到了我们之前的猜测,也就是两个孕妇的问题。因此我们也相当关注这里。
"杰罗尔德街32号,这是一个稍微次要一点的选择。之所以将这个选项列进来,是因为这条街距离康斯托克街很近,也就是距离兰斯洛特剧院很近。不知道玛丽娜凯兰是否在暗示这一点。
"这就是我们调查到的三个可疑目标。现在已经是五月中下旬,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进行最终的行动。我们会继续进行调查。
"顺带一提,未来几天我还是会在欧内斯廷酒馆。
"侦探。"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望着乔恩提及的三处地点。
除掉洛厄尔街32号——中介说这里的单身女性租客并没有怀孕——之外,另外两处房屋的确都相当可疑。也为他们明天的寻找指明了一些方向。
与乔恩不同的是,西列斯反而更加倾向于杰罗尔德街32号。西列斯知道麦金街,就在凯利街不远。他认为麦金街32号不太符合条件的原因是,这距离往日教会、历史学会实在是太近了。玛丽娜·凯兰可以在几分钟之内就去到这些地方求助。
说到底,她前往的阿瑟顿广场附近的那家休谟药铺,就已经离往日教会中央大教堂和历史学会相当近。既然这么近,为什么她不去那里求助?
这意味着她始终处于监视之下。她没有自由活动的能力,但的确可以——比如说,在某些时候独自到药铺里买个药。说不定那时候,监视玛丽娜的人就在店门外或者不远处站着。
……或许,玛丽娜来到阿瑟顿广场,就是因为她想要去到往日教会和历史学会求助,但是她受到监视,并没有找到机会,因此才不得不转而通过休谟药铺来传递信息。
遗憾的是,在此之前,往日教会并没有意识到玛丽娜·凯兰正在求救。
西列斯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不久,琴多回来了。西列斯提及乔恩的调查结果,然后说到了自己对于杰罗尔德街32号的怀疑。
琴多点了点头,他说∶"普拉亚家族这边也调查到了几个可疑的地址,不过是在西城。或许我们可以将这几个地址放在后面一点调查。"
西列斯点了点头。
当然,明天他首先得与伊丽莎白会面。
5月23日,周六。这一天终于到来。
上午八点,西列斯前往阿瑟顿广场附近的一家甜品店,与伊丽莎白·霍西尔女士见面。这一天天气有些阴沉,乌云密布。西列斯出门的时候,天空就已经飘起了一阵细密的小雨。
他不禁想,这幅画面还真是相当符合凯兰画作上的情景。
"上午好,女士。"
"上午好,诺埃尔教授。"伊丽莎白以她一贯的那种轻柔又慈和的语调说,"您也可以和切斯特一样,称呼我为伊丽莎白阿姨。
"当然,其实我也更乐意听您称呼我为女士,好像我还仍旧那么年轻一样。"
"您的确保持着年轻的状态。"西列斯说。
"哦,恭维的话语。"伊丽莎白说,"当然,我的确像个小姑娘一样,直到现在这个年纪也还是喜欢吃甜品。"
西列斯笑了起来,他说∶"甜品总能令人感到愉快。"
"来到拉米法城也令人觉得相当愉快。这是我第一次离开米德尔顿,或许也将是最后一次。"伊丽莎白说,"但我认为这是一件好事。
西列斯斟酌着说∶"来到一座陌生的城市生活,的确会感到耳目一新。"
伊丽莎白定定地望了西列斯片刻,然后说∶"实际上,我做出了相当懦弱的决定。我是逃离米德尔顿,而非离开,或许应该这样说。"
西列斯不由得无言片刻。他最终说∶"我不认为一个人理应被永远束缚在过去,女士。
"过去。"伊丽莎白低声说,"以及我的家庭。"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
西列斯保持着默然。
伊丽莎白摇了摇头,转而说∶"或许现在的我也没有将一切都想明白。希望在拉米法城的生活能够让我想通。对了,我如今的住址是洛厄尔街33号。以后您也可以往这里写信来联系我。"
西列斯十分惊讶地得知这一点,他不禁说∶"洛厄尔街33号?女士,我的恋人曾经就住在洛厄尔街,与您如今的地址只是一墙之隔。"
"那还真是巧合。"伊丽莎白惊讶地说,"那我也可以算是您的邻居了。"
西列斯莞尔。
"这个街区十分适合居住,我认为。"伊丽莎白说,"住着不少年轻人…不知道您是否能明白我的意思。我是从异国远道而来。年轻人不会那么好奇我的过去,而年纪大的人却总喜欢和人拉家常。
"拉家常的意思是,人们总想了解一个人的过去发生了什么。而您知道的,我的过去充满了我不愿意提及的故事。这是一座陌生的城市,这里的人们对我陌生、我对这里的人们同样陌生。
"他们的好奇中带着无害,但总是令我反感。所以我宁愿与年轻人待在一起——年轻人想象不到我的过去都有着怎样的故事,他们以为他们的人生就已经是世界的全部。
"……当然,我不是说所有年轻人都是这样。一些年轻人可能没能好好利用又或者享受自己的年轻。他们在太年轻的时候就经历了太多,以至于到老了也对年轻时候的事情念念不忘。或许我就是其中之一。
"总之,我搬家的时候,那些好心的年轻人还会帮我提提东西。我还遇到了一位年轻女十,就住
在我隔壁.…32号,是的。她注意到我孤身前来,所以还特地和我聊了聊拉米法城。
"这相当友好。您应该能明白。切斯特也跟我聊过拉米法城的种种,但是一位陌生女十从她的角度来介绍这座城市,这是相当新奇的。
"要不是那位女士已经怀孕了,我还真打算问问她乐不乐意听我介绍一些好小伙。比如我亲爱的侄子。当然,切斯特的年纪可能有些大了。
"这位女士说她其实也只是比我早一个多月搬过来。她说她挺喜欢这里的环境。她之前不太出门,但是近段时间即将临盆,所以需要一些活动量。不过我从未见过她的丈夫,这一点的确有些..."
"您说什么?"西列斯突然打断了伊丽莎白的话,"抱歉,不过您说那位住在您隔壁的女士...."
伊丽莎白眨了眨眼睛,没有因为西列斯的插话而生气,她只是语气轻快地说∶"我说,住在洛厄尔街32号的年轻女士,现在正怀着孕。"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被骰子控制的世界[西幻]更新,第 186 章 矛盾的信息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