琮玉往上挪挪身子,靠在床头,微笑看着他的背影。
陈既把早餐从纸袋里拿出,摆上桌,再看爆破,它还是眼神闪躲,它也知道它当了叛徒。
见到琮玉什么都忘了,白养了。
琮玉慢吞吞地走到桌前,陈既提前拉开了对面的椅子,她也还是要坐他旁边。
陈既不管她,把咖啡端到她跟前。
琮玉低头看了眼:“这三年我每天喝什么你都知道,你在我小区里租了房吗?”
陈既不答她:“你跟常蔓谁开车?”
琮玉撕了一块面包:“她开。”
“我给你找了个司机。”
琮玉看他:“是司机?还是监视我的?”
“司机。”
琮玉放下面包:“我要不愿意呢?”
“开两天累死。”
“又不是我开,你是心疼常蔓吗?”
“跟常蔓有什么关系?”
琮玉知道他的意思,就想听他直白地说:“那跟谁有关?你心疼谁?”
陈既把面包掰好了放在她盘子里:“我心疼狗。”
“这只狗一定很漂亮。”
陈既看着她漂亮的脸,说:“丑。”起身走进了衣帽间。
琮玉笑了下。
装吧就,有你不装的时候。
她把金枪鱼三明治里的金枪鱼用叉子刮掉了,挑着番茄和酸黄瓜吃了两口,咖啡喝完了。
陈既换衣服,出来时正系着领带,看到琮玉,动作放缓。
琮玉正靠在餐桌,双手拄在桌沿,胳膊撑得笔直,肩膀高耸起,却没颓样——
她不含胸驼背,就这样慵懒地靠在那里,餐厅对面的窗开着,风徐徐吹入,头发丝都被吹起,映在她脸上的影子把她五官衬得立体。
只有西北有这样的风,而这样的人属于四方。
琮玉看着他,没说话。
他走了过去,站在她面前。
琮玉伸手给他系领带。
系好,琮玉仰头看他:“是不是两天不能见?”
“嗯。”
琮玉重新添加他微信,捏着手机一角,举起:“给我发微信。”
“发什么。”
“两天你没话跟我说?”琮玉歪了脑袋,眉挑起,并不是惊讶的语气和神情,更像是淘气,纯故意。
陈既盯着这样的她数秒,忽然托住她后脑勺,吻住。
吻着,他把她抱上餐桌,拂开桌上的盘子、碟子,双臂撑在她身子两侧,压迫感像一座山,她的腰显得更细了。
他肩膀宽得刚刚好,刚刚好笼罩她的姣好。
他这样吻,琮玉一定会缺氧的,就顺着他的手腕攥住他的手,十指紧扣,躲开他的唇,把脸埋进他脖子:“给我发。”
陈既鼻尖在她耳朵上轻蹭两下,又问:“发什么?”
“你想我。”
“要是不呢?”
琮玉咬住他脖子,使劲咬出两排牙印:“你试试。”
“狗毛丫头!”
“野人!”
琮玉不服输地看着陈既,陈既顿感周围一切都坍塌,三年前的一切瞬间林立,仿佛这三年就是一场荒唐梦境。m.bïmïġë.nët
她的眼睛,还有跟当年别无二致的韧劲。
他失神片刻,旋即躲开她视线三秒,在这三秒悄悄勾起唇角。
合浦还珠,幸甚至哉。
琮玉假装没看到,脸歪向左边,嘴角也像他一样微微跃动,余光瞥见领带,突然觉得碍眼,就又单手给他解开了,抽走,缠在小臂:“我不在就别系了。”
陈既随她,准备走了:“晚点有人到家里接你。”
“真找司机了?”
“那个男的就让他回去吧。”
琮玉装傻:“哪个男的?”
“你说呢?”
琮玉摇头:“我不知道。”
“装。”
琮玉双手握住他一只手腕,沿着他的血管摩挲,浮夸地“哦”了一声:“我男朋友周林律?”
“他是吗?”陈既把手抽走。
“不然呢?难道你是吗?”琮玉双手往后,拄在桌上,垂在桌边的脚晃悠着:“我们这是偷情,别占完便宜就充大尾巴狼,严格意义上来说,你只是小三儿。”
陈既捏住她得意的脸。
琮玉被捏着脸也不认怂,还笑呢。
“把他踹了。”
“凭什么?”
陈既松了琮玉:“小三上位。”
琮玉笑容更深了:“想得美。”
陈既转身走了。
琮玉拉住他三根手指。
他转身,看着她的手。
时间暂停。
浮尘止于空气。
她牵着他,往怀里拉。
他缓慢地,重新走回她怀里。
琮玉低头看他手腕的小月牙,轻轻摸着,音量也轻:“路上小心。”
陈既亲吻她发心。
“嗯。”
以前了无牵挂。
以后会仔细性命。
*
常蔓临行买了很多东西,以为这趟只有她跟琮玉,直到跟琮玉碰头,见到一辆陌生的车,驾驶座车窗打开,露出一张陌生的脸,“以为”动摇了。
她下意识拿手机跟琮玉确认,琮玉在这时叫了她。
她弯了下腰,看向后座,看到琮玉,确定这趟不止她跟琮玉了,皱了皱眉头,带着一肚子疑惑上了车。
两人坐在后座,常蔓看着琮玉,在手机备忘录摁了一行字,给她看。
琮玉说:“找了个司机。”
常蔓又打了行字:那咱们俩不是一路都得当哑巴?
司机从车前镜看到常蔓和琮玉交头接耳,解释说:“我不跟你们去,到收费站就换人了。”
“那不还是一样不认识?”常蔓说。
司机不说话了。
琮玉说:“你有什么非得在路上说?”
“两天路程,你能不说话吗?”
“能。”
常蔓无话可说了。
快到收费站时,司机停了车,三人在路边等了十多分钟,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他们车前面。
常蔓强行跟琮玉对视一眼,试图让琮玉意识到她的不满,等黑车的人一下来,她愣住了。
琮玉不认识,但看常蔓反应,貌似很熟。
司机跟两人说:“你们去哪儿就跟这哥们说吧,我还有别的事儿。”
琮玉问:“一开始就不是你送我们?”
“我就负责把你们送到这里。”
琮玉知道了。
新司机也就二十多岁,个儿挺高的,牙很白,上车不着急走,扭头跟常蔓打招呼:“好久不见了蔓姐。”
琮玉扭头看常蔓。
这女人装起来了,劲劲儿的,鼻子出气,答应了一声。
琮玉一见这场面就知道他俩有渊源,他又是被陈既派来的,那应该是自己人了,就问了一句:“陈既让你跟我们去?”
听到陈既,常蔓瞥她:“就知道是他安排的,这是不放心你出门吗?这是插了一个眼!”
那男孩笑了下:“我姐夫让我给既哥帮忙的。”
姐夫?琮玉想了想:“你姐夫姓周?”
“嗯。”
这一答应,就是说,他也知道琮玉是自己人,所以不必否认、隐瞒。
常蔓有些意外:“你也认识周惜罇?”
琮玉没答。
那男孩说:“既哥叫我来送你们时嘱咐了很多,我猜测我护送的人准跟既哥是亲密关系。那她知道我姐夫就没什么好意外的。”
常蔓摇头,否定了他的后半句:“别看我跟陈既不熟,了解不多,但也知道他多有原则,不该说的事,就是睡过一张床也不会说。”
她说完瞥了琮玉一眼:“是你眼前这个女的猴儿精猴儿精的,你再跟她聊两句,她连你祖坟安在哪儿都能给你套出来,我之前……”
原来是这样。那男孩听着常蔓说话,边笑边发动了车,开离甘西收费站。
琮玉也光听常蔓说话了,还不知道人家名字,就阴阳怪气她:“常蔓姐喝口水吧?”
常蔓如往常那样接上:“不用了妹妹,出来时喝过了。”
琮玉见她停下,总算得空问人家:“你叫什么?”
“李西南。”
琮玉又看了常蔓一眼:“你跟常蔓姐是朋友吗?”
李西南笑了笑:“我跟蔓姐以前算是搭档吧,我姐成了植物人以后,我就去焰城了。那时候没经验,差点就折在那儿了,是蔓姐帮了我。后来认识了,慢慢了解了,自然而然地成了搭档,一明一暗,获取一些信息。”
琮玉恍然想起她跟常蔓认识就是在宝郡门口,她好像是去接人,却关上车门,走向了她。
她问常蔓:“咱俩认识那次,你是去宝郡接他?”
常蔓眉梢轻挑:“这都能想起来,记性不错啊。”
琮玉又问:“那怎么是好久不见?”
李西南先常蔓一步,答:“宝郡不让开了,蔓姐来了甘西,我也回了重庆,忙家里的生意。现在家里的生意步入正轨,不用亲自盯着了,正好过去的事还没结果,我也就回旧地了。”
“你跟陈既是通过你姐夫认识的?”
“不算,既哥这人仗义,从蔓姐那儿知道我的身份也没透露给我姐夫。我姐夫固执,不允许家里的人掺和这些事。我也理解,他主要是怕噩梦重现,怕我们也被打击报复。”李西南点了根烟,继续说:“是既哥先联系上的我,跟我说那时的形势不适合再多一个人搅和,我是听了他的劝才决定回重庆。他这么照顾我,我肯定投桃报李,就主动跟我姐夫坦白了我擅自去焰城那些事。”
常蔓问:“挨骂了吧?”
李西南撇了下嘴:“小挨一顿。”
常蔓想都不用想:“小不了。”
李西南接着说:“我姐夫是挺生气的,但后来可能是觉得我很多事办得还挺带脑子的,就同意我帮忙了。只是反复嘱咐一定要听既哥的话,有危险先保命。”
常蔓说:“这是要紧的。”
“嗯,我姐夫说虽然是文明社会,但狗要跳墙根本不管这一套,到时候大义可以不要,命得保住。”
琮玉听他俩一唱一和:“你跟常蔓这期间就没联系过?”
李西南从车前镜看了常蔓一眼:“蔓姐……她不接我电话。”
“这样啊。”琮玉知道了。
常蔓听着琮玉的语气,觉得别扭:“把你想象力丰富的小脑袋瓜暂停一下运转。”
“可能是你蔓姐的手机坏了吧,不然不可能不接你的电话。”琮玉坏透了。
常蔓不跟他们说话了。
李西南这时想起什么似的跟琮玉说:“后备厢有既哥给你备的东西。”
琮玉扭头看向后备厢,一个行李箱,一个旅行包,还有一个白色的塑料袋,上边一层全是暖贴和充电暖手宝。
最下面一层是一个纸袋,打开是红色的手套、帽子、围巾。
已经不是从前那套了,她却还是任由两拍心跳跳脱出轨道。
她看向窗外,又下雪了,睁眼闭眼间,她好像还是十七岁,陈既开车载着她和常蔓前往青木,发梢敛起一路的风霜,红唇对得起漫长的冰冷寂寥。
她偶尔幻想贫瘠的山岗长出浪漫,期盼爱意在每一个不经意的对视中滋长……
日子真是快。
李西南已经把话题拓展到了对目的地的讨论:“西塔坡这座古代建筑群历史可太悠久了,现在发展旅游业,白天晚上活动特别多,酒店也多,功能很全,咱们得选一阵子。”
常蔓也说:“我知道有一个古玩街,很长,很宽,一天到晚开放。”
“还有一趟街,玩儿的多,吃的也多。就像我小时候去我姥姥家那边逛庙会,这地儿好像天天有庙。”
“邱文博要来这地方我能理解,他办公室、房间都是假古玩。江北或许是想投其所好?这也能理解。”
“你用这个句式,是有不能理解的?”
常蔓扭头,看向琮玉,回答李西南:“我猜测不到琮玉去的原因。”
……
琮玉没怎么听他们说话,专心看外头的雪,刚上国道时,雪开始下,边下边化,后来越下越大,渐渐地积了一层。
微信铃声响起才打断她的注意力,她拿起手机,有两人发了微信。
陈既。
周林律。
她只点开了陈既的,他就发了一个“想”字,还没标点符号,看着就敷衍,例行任务似的。
她弯了下唇,佯装不懂地问:“想什么?”
陈既没再回。
三十好几的野人了,这都害臊吗?
她又笑了一下,托着下巴的手不自觉地盖住了嘴唇。
李西南刚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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