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马祥麟一直主战,但是他也分得清,广宁一战主要是辽东巡抚王化贞的责任。熊廷弼手上能动用的军队不多,广宁又陷落得太快,几乎没有救援的机会。
尽管马祥麟不能认同熊廷弼放弃关外所有土地撤回关内的做法,但是他好歹保证了关外百万百姓能够撤回关内,就这一点来说,熊廷弼就算是有罪,也最多是贬官或者革职的程度。
如今判决下来,熊廷弼不但被定了个死罪,还要在行刑后被传首九边,这对马祥麟来说是不能接受的。熊廷弼对马祥麟算不上有恩,但是却从未短过石柱军的粮饷,就凭着这一点,马祥麟也想上书为熊廷弼辩上一辩。
天启二年二月十一,一名神秘男子来到山海关石柱军大营前请求入见马祥麟,并递上了一封书信。
“书信?快拿来我看看。”马祥麟拆开了那封经由层层军士才递进大帐的书信,一拆开就认出了吕涣真那娟秀的小楷,这是来自东江镇的书信!
“快!那送信人何在?”马祥麟叫道,“快带进大帐里来!”
来人穿着如同普通的渔民一般,可是马祥麟能看出来他的体格对于一名渔民来说显得太过单薄了,皮肤也没有丝毫风吹雨打的痕迹。很显然渔民的身份只是一层伪装。
在屏退帐中其他军士后,那渔民打扮的神秘人终于摘下了斗笠,向着马祥麟深深行礼道:“下官,东江镇按察佥事黄承中,见过马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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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见“按察佥事”四个字,马祥麟心中一凛,他并不认识黄承中,可是东江镇的官员既然到此,肯定是有十分要紧的事情。
在读完吕涣真的信,并听完黄承中的讲述后,马祥麟取出自己早已拟好的奏折,放在书案上。
“黄先生,即使你不来求我,我也已经将给熊经略求情的奏折拟好,打算呈上去给圣上了。”马祥麟说道,“熊经略被以死罪论处,实在太过。广宁失陷那日,我就在熊经略身边。他原本罪不至此。”
“马宣慰当日就在恩师身边?”黄承中睁大了眼睛,“有传言说广宁是因为恩师坐视不救才沦陷的,可确有此事?”
“绝对不是,广宁败得太快了,我们还未抵达就已经沦陷,何谈坐视不救?”马祥麟叹道,“放弃关外土地确实是熊经略下的令,可是熊经略也确实将关外百姓全部撤进关内了,无论如何也罪不至死。”
“有马宣慰这句话,下官心中就有底了。”黄承中点头道,“请马宣慰将奏折交给下官,下官将前往京师寻人为恩师辩护,并将奏折呈送给圣上。”
黄承中向马祥麟跪拜感谢,随后一刻也不耽搁地就想要离开大帐。马祥麟赶快叫住他问道:“对了黄先生!东江镇现在情况如何?”bïmïġë.nët
“吕小娘子治理有方,带着百姓们挺过了这个冬天,现在东江镇情况很好,有银,有兵,有粮,还请马宣慰放心。”
听黄承中这么一说,马祥麟算是长舒了一口气,还想再问更多消息时,黄承中已经快步走出了大帐,往大营门口寻马匹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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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十三,黄承中抵达京师,寻得了在京师暂住的熊廷弼家眷。在熊廷弼被捕下狱并被定下死罪后,熊家上下便陷入了混乱。熊廷弼育有一子一女,长子熊兆珪此时不过十九岁年纪,在家中陷入混乱后顿时没了主意,女儿熊兆兰更是只有十六岁,又是女流之辈,家中一时无人能主事。
作为熊廷弼最亲近的学生,黄承中的到来为熊家提供了一个主心骨。黄承中自己不能出面,便让熊兆珪出面向曾经与熊廷弼有过来往的朝中大臣请求帮助。可是在这熊家失势的时刻,熊兆珪的拜访大多都吃了闭门羹。
马祥麟的折子也由熊兆珪代为递进了朝廷,可是朝廷方面的反应十分冷淡。在重文轻武的明朝,马祥麟一个从三品武官说的什么,在衮衮诸公面前不值一提。
两板斧挥下去却丝毫没有起到作用,黄承中和熊家上下一样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熊廷弼二月二十五就要行刑,黄承中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可是更坏的消息很快传来了,二月二十这天,锦衣卫包围了熊宅,并宣读了圣旨:熊家侵吞辽饷超过十七万两,着锦衣卫将熊家抄家,一切抄得之物充公,并追赃到底。
圣旨到达熊宅时,化妆成熊宅家仆的黄承中在一旁目睹了一切:熊兆珪不住地朝着宣旨太监磕头,大呼冤枉;熊夫人听见追赃十七万两白银时直接吓得昏死了过去;而熊兆兰则抱着昏厥的母亲无助地大哭着。
锦衣卫们不顾熊家人的反应,冲进了熊宅开始抄家。在锦衣卫们横冲直撞之间,熊家人簇拥在一起绝望地嚎哭着。熊家家仆们大多做鸟兽散,只有穿着家仆衣服的黄承中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跪倒在了庭院中。
“为何!为何!”咬牙切齿的黄承中在内心呐喊着,“为何恩师全心报国,明明家无余财却要落得如此下场!为何朝廷衮衮诸公要如此陷害忠良!为何!”
黄承中死死地握住拳头,以至于指甲都嵌入了手掌中,流出殷红的鲜血。他自幼被教导忠君爱国,成为张居正那样的国之股肱是他曾经的理想。如今盈满内心的,却是刻骨的失望与仇恨。
夜晚,抄家的锦衣卫全部离开后,黄承中寻了一处小客舍将熊家人安顿下来。随后上街买了好酒好菜来到诏狱,几乎花光了盘缠打点完狱卒后,终于得以进入,狱卒将他带到了熊廷弼的牢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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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廷弼并没有入睡,他身穿囚服、披头散发地面朝墙壁坐着,一动不动宛如雕塑一般。直到黄承中在他的身后大哭一声,拜倒在地,他才缓缓转过身来,面露惊讶之色。
“承中?你不是在东江镇么,怎么到诏狱来了?”
“恩师......学生来见您了......”黄承中已经泣不成声,他对着熊廷弼不住地磕头,既是悲痛,又是愤慨。
“学生为搭救恩师,已经使出浑身解数了。”黄承中哭道,“万不想今日竟然有圣旨到,说要追赃什么被贪墨的十七万两辽饷,恩师府上财物,都被那锦衣卫尽数抄去了!”
熊廷弼闻言,双手颤抖着握住面前的铁栅,无言良久后才开口道:“真是墙倒众人推啊,我老熊家中连一万两余钱都没有,哪里来的十七万两赃款。不过是朝中有人置我老熊于死地还不够,也要将我家人赶尽杀绝罢了。”
“恩师,朝中是何人如此狠毒,要将这事做到如此程度!”
“指责我贪墨辽饷之人,恰恰就是自己最想贪墨辽饷之人。”熊廷弼摇头,“无非是东林党人罢了,广宁大败,总要有人要认下这个罪名,王化贞也是东林党人,他们自然会全力搭救,那罪名自然就轮到我老熊一人来担了。”
“恩师,我会想办法帮您洗脱罪名的!”黄承中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去山海关见到马祥麟马宣慰了,他说广宁大败,并非是您坐视不管,而是那王化贞用兵不当!学生定要让圣上知晓真相......”
“真相?那东林党嘴里说的就是真相!”熊廷弼苦笑道,“你区区一介从五品的按察官,所说的话要如何上达天听?又如何让陛下相信呢?”
就在黄承中闻言不知所措之际,熊廷弼万念俱灰地摆摆手道:“罢了,承中,你不必再费力搭救我了,老熊这条命,肯定是要交代在这帮东林党人手里了。承中,我只有一事求你相助,兆珪、兆兰年纪还小,我走后,你师娘也是孤苦无依。你若能尽可能照顾好他们,便不枉我们师徒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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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师!”黄承中哭拜在地,“学生就是粉身碎骨,也要报恩师之情!”
熊廷弼打开黄承中带来的酒,抿了一口后又突然问道:“东江镇,还有那个什么吕小娘子,现在如何了?”
黄承中没料到恩师突然开口问东江镇的事,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将自己在东江镇的所见所闻,以及东江军出击辽海与黄台吉作战之事,都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这个吕涣真有如此能耐?”熊廷弼皱起了眉头,“若如此说来,我老熊当初极力反对东江设镇,岂不是失察了?”
“学生也不知那东江设镇之举是对是错,只不过那吕涣真......确实从鞑子身上打出几次胜仗来。”
“我与那吕涣真素未谋面,甚至政见相左,然而她却肯放你来京师为我老熊奔走,如此便可看出,她虽是巾帼妇人,心胸却在这些东林党的须眉男子之上!”
熊廷弼又喝了一大口酒,对黄承中说道:“承中啊,边事糜烂,纵使我们手上有千万银子,只要朝中还有那些小人们汹汹当朝,复辽一事就万万不可行。”
“而那东江镇却不同,如今看来,东江镇虽小,可是孤悬海外,不受朝廷诸事掣肘,加上那吕涣真确实有能,东江镇日后说不定能够成为复辽主力。”
“承中,你就在那东江镇好好为吕涣真出一份力吧,你是我老熊的学生,我老熊不愿意你在这内地蹉跎时光,受那朝中小人的羁绊!”
“当初东江设镇之时,是我老熊看走眼了。今后若东江镇果真能克复辽东,你莫要忘记我老熊还在九泉之下等着你的捷报哪。”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万历三十二年出生的奇女子更新,一百五十八 诏狱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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