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吕涣真船队的大船来说,唯一的威胁便是火炮,而这些小渔船是不可能搭载火炮的。很明显这只不过是一次袭扰攻击,并不是抱着摧毁自己船只的目的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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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黄承中却没有吕涣真这么冷静,他虽然曾经跟随恩师熊廷弼经略辽东,可是却从来没有亲临战场过。当活生生的敌人就出现在他眼前时,黄承中只是觉得自己喉咙发干,两股战战。曾经倒背如流的兵书此刻竟回忆不起分毫。
“小娘子,这......这就是鞑子么?”
吕涣真正眯起眼睛观察海面上的敌人,她回答道:“我看不像是鞑子,鞑子喜爱用弓箭,而这伙敌兵手上拿的大多是三眼铳,应该是汉兵。”
曾经在辽东生活过的黄承中当然清楚辽兵是什么模样——吊儿郎当,毫无纪律,阳奉阴违。然而当这些糜烂的辽兵投降到鞑子那边后,竟然显得如此的可怖。那些放在武库中生锈的三眼铳,在他们手里又是显得那样的致命。
仗还没有开打,黄承中便有着一股躲进船舱里的冲动,但是他读书人的尊严在死撑着他站立在甲板上。
敌船逐渐进入了鸟铳的射击范围。在各船指挥的命令下,天字营军士手上的鸟铳开火。在辽阔的海上,鸟铳的爆豆声显得格外刺耳,硝烟瞬间笼罩了东江军的四艘战舰。而同时海面上也回荡起了金军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按照以往的经验,金军中的汉兵都是用作炮灰,士气不高,基本一触即溃,然而硝烟散去后。尽管出现了一些死伤,海面上的敌船依旧在前进,这倒是有些出乎吕涣真的意料了。
“小娘子,他们......他们越来越近了!”黄承中见敌军依旧在前进,声音颤抖地说道。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如果你害怕,就进到船舱里去。”如今战事当前,吕涣真的语气毫不客气。她原来还害怕黄承中会与她争夺战时指挥权,如今看来,黄承中脸色煞白,连站着都勉强,如何能指挥得了军队!
船舷边,天字营军士们站成两排,一排射击,一排装药。刚刚的一轮射击后,前排军士们接过已经装好火药的鸟铳,很快又发射了一轮。而后排装药的军士则熟练地咬开纸包定装药,种种操作一气呵成。很快就又将装填完毕的鸟铳递到前排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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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承中曾经也见过辽军的操练,即使在日常训练中,大部分军士也做不到这样快的装填速率,更不要说是手忙脚乱的战场上了。正是由于绝大部分士兵在战场上无法完成鸟铳复杂的装填操作,所以辽军将操作简单、射程更近的三眼铳作为制式火器。
金军挨了东江军整整三轮的鸟铳,至少死伤了三十多人,还有多艘船只中弹进水,在海面上打转,无法继续前进了。
然而即使这样,这些金军小船也依然在前进,在进入三眼铳射程后集体开火,打得东江军战船木屑横飞,可是并没有造成多少伤害——铅制成的弹丸很难对硬木的船身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
“准备接舷了!”吕涣真叫道。
密密麻麻的金军小船如同蚂蚁般围住了东江军的四艘战舰。面对高大的船身,金军扔出钩爪向船舷攀爬。可船上的天字营与仇字营将士们也不是吃干饭的。他们扔下了鸟铳,纷纷掣刀在手,或刺或砍,将试图爬上船舷的金军剁进海中。
吕涣真四艘战舰的背后,就是难民们正在登船的小长山岛港湾,昌献奇一看吕涣真被小船包围,立刻下令停止登船,并拨出了几艘战舰前去救援。
海面上,刀剑相加,金铁撞击之声大作。东江军最主要的组成部分便是跟随吕涣真一路逃到东江岛的辽人,而对面金军也都是降金的辽兵。这是一场辽人对辽人的战斗。
双方原本是骨肉同乡,此刻却各自手持兵器,穿着相似的铠甲、操着熟悉的口音,在这离家乡并不远的大海上以命相搏。
刚才敌人离得尚远时,黄承中已经是有些草木皆兵了。如今敌兵已经杀到跟前,黄承中更是吓得几乎要尿了裤子,他紧紧贴在甲板中央的主桅杆上,只有这样他才不至于瘫坐在地。
“别......别过来,你们别过来!”此刻并没有金军能够登上船只,但黄承中还是歇斯底里地大叫着。而此时的船上并没有人搭理他,他的叫声很快就淹没在了震耳欲聋的喊杀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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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金军格开仇字营军士挥来的兵刃,艰难地爬上了船舷,就在他即将翻过船舷的一瞬间,另一名军士挥刀砍来,一刀剁下了他的右手。
那截被砍下的右手一边喷涌着鲜血一边翻滚着,竟然飞到了黄承中的脚边,还溅了黄承中一脸的血。原本就已经紧绷到极限的黄承中此刻的心理终于崩溃了,他突然迸发出这一生中从未有过的勇气,抓起那只断手朝着船舷冲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黄承中发出刺耳的嚎叫声,“我跟你拼了!”
好在吕涣真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失去理智的黄承中。黄承中还在不断地死命挣扎想要挣脱。吕涣真见自己控制不住,立刻抽出腰刀来,用刀柄在黄承中后脑勺上使劲一磕,将他击晕了过去。
“真是的,打仗的时候丢人现眼!”吕涣真一边抱怨,一边让身边的军士将黄承中拖进了船舱里。
黄台吉始终相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而这些汉兵们也是受到了军功的诱惑,打起仗来颇有些舍生忘死的意思。可是一腔蛮勇是无法胜过严格的训练的。船上军士们人人身披重甲,寻常刀剑难以伤到他们。
张凤仪的天字营兵源是东江岛上拥有田地的自耕农,他们多是有家室之人,作战意志坚定顽强。由于吕涣真治下的东江军赏罚分明,这些军士们作战挣来的军功将换来赏赐和晋升。就算不幸在战斗中牺牲,他们也相信吕小娘子会抚恤好自己的家人。毣洣阁
而孔有德的仇字营则是由矿工和与后金有血仇之人组成。他们大多孑然一人,家人早就被后金屠杀干净。因此仇字营全营上下都与后金有着血海深仇。他们作战之悍勇,早就不是为了军功和赏赐,而是为了给已逝之人复仇。
金军们被赏赐激起的斗志只持续了一会儿,面对这场毫无胜算的战斗,他们很快便意识到不是东江军的对手,纷纷乘船撤退。小船再度在海面上四散开来,可是吕涣真怎能如此轻易地放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立刻下令追击。
东江军的战舰追在金军船只的后面,鸟铳持续不断的射击。直到金军完全消失在东江军的视野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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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板上血迹斑斑,这看似是一场烈度不小的战斗,可是东江军却几乎没有伤亡。吕涣真的旗舰上只有两人受轻伤,其它三艘战舰上也均无人阵亡。而金军至少丢下了三十多具尸体。还有些倒霉蛋掉进了海里挣扎着,最后全部成了东江军的俘虏。
东江军漂亮地击溃了金军的袭扰,然而难民的登船却因此停滞了下来。在金军退走后,昌献奇赶紧安排登船恢复,可是这样已经比原定的计划慢了好几个时辰了。
首战告捷,军士们打扫甲板时,吕涣真却高兴不起来。她倚靠在船舷上,蹙着眉头思考着什么。
这一仗虽是个胜仗,可是黄台吉也不过损失几十个汉兵而已,自己这边难民登船,却是被耽误了好几个时辰。原定午后就能够完成的难民登船,有可能要拖到日落以后了。 笔迷阁为你提供最快的万历三十二年出生的奇女子更新,一百四十九 小长山岛的困境(三)免费阅读。https://www.bimige.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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