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楚云梨这么说,陈母伸手就去抱孩子。
而方氏果然不肯,见陈母丢下她,立即转身就想跑。
楚云梨轻哼一声,明显不悦。不待她身边的婆子动手,陈母反应飞快,一把扯住方氏衣衫,劈手就夺襁褓,面对着周围邻居怪异的目光,陈母还道,“想孩子想疯了,你们不知道,她生下来的那个没了,抱着别人的非说是自己的。”
又对着方氏斥道,“快点还给人家。”
方氏舍不得孩子,一是她想借着这个孩子攀上田家。二嘛,孩子到底是亲生,哪能说舍就舍?无论哪种,这孩子都不能受伤。
陈母劈手来夺,动作根本称不上温柔,一把扯到孩子的腿。方氏怕她伤着孩子,手中一松,孩子已经落到了陈母手中。
夺孩子纠缠不过两息,陈母就稳稳抱住了孩子,送到了金子手中。还不忘做戏做全套,道,“孩子还给您!”
方氏面色惨白,“娘,你不能……”话音没落,已经被陈母一把推入了院子中。
把人推进去,陈母就扯上了院门,谄媚笑道,“田夫人,刚才你说的事……”
楚云梨也没让她失望,卖药而已,卖给谁不是卖呢?“只要你看好她,每个月都可去三郎医馆拿足够一个月吃的药。”
陈母感激涕零,不理会院子里哭嚎的人,亲自把楚云梨送上了马车!
这人就是怪,要是没有早前十倍买药的事,陈家不过是正常买药而已,肯定不会对她感激涕零。
回去的马车上,金子看着怀中的襁褓,试探着问道,“夫人,这孩子您怎么办?”
楚云梨想了想,“医馆那边打听一下,有没有外地人来治不孕症的?到时候趁着天黑把这孩子送到他们门口也就是了。”
闻言,金子舒了口气,敲敲孩子的鼻尖,“你运气真好。”
见状,楚云梨笑问,“你不会以为我会对这个孩子动手吧?”
金子面色尴尬,虽然没接话,但很明显她就是这么想的,又觉得自己没管理好神情,忙解释道,“我看您对大爷……”话说一半,惊觉失言。
身为一个丫鬟,无论主子做什么,她都不应该多嘴的!
意思她对田冀恩狠心?
楚云梨不甚在意,“田冀恩是大人,可以控制自己的言行。但这个孩子……一个人无论什么时候都得有底线,谁都会为人父母,对待孩子,总该宽容几分才好。”
从来不对不懂事的孩子动手,就是她的底线。并且上辈子,田家并没有落入这个孩子手中。
金子方才失言,主子虽然没计较,她却是不敢再说了。
孩子没养两天,医馆那边就打听到了一对从乡下来的夫妻,借了银子来看病的,不过还是无功而返,临走的那天,楚云梨让人把孩子放在他们回家的路旁。彼时孩子身上就一身布衣,浑身上下都没有值钱的东西,哪怕如此,这两人还是把孩子抱走了。
这是真的不带一些私心的收养。
孩子刚送走,金子正禀告呢,银子就来禀告,说陈律来了,想要见她。
前两天已经拿了一个月的药,又来做什么?
楚云梨没见,后来才从传话的银子口中得知,他想要接回孩子。
这孩子其实说送就送,想接就接的?
再说,现在她也变不出来!
在田家,她不想见的外人,是见不着她的。
楚云梨日子过得还算平静,除了教孩子之外,就是看着医馆的生意,别看短短几个月,已经回本了,最近她打算再开一家分店。以后还要往隔壁县城开。
要说田父对于她把田冀恩往外赶没异议是假话。就是天大的错,那也是他儿子,也舍不得他受苦。但是在看到楚云梨医馆的生意蒸蒸日上甚至准备再开一间的时候就收住了想要说情的心思。
照着这个架势,以后她的产业会比现在的田家酒楼更大更好,而这些,就算不是他儿子的,至少是他孙子的,没看医馆名字都叫“三郎医馆”么?
他不止自己不劝,甚至还拦着田母不让她劝,在田母说及那个被送走的孩子时,田父很有些不耐烦,“人家只是送走,又没把孩子怎样,已经算善良的人了。要是真杀了,你我又能如何?”
田母哑然,这个世上让一个小孩子无声无息消失的法子多的是,她还真不能如何!
楚云梨的新医馆,选在了田家酒楼的对面,这边才算是利城最繁华的地方,上一次她没开在这边是因为银子不够。
开张那日,她带着三个孩子到了田家酒楼,二楼的窗户打开,正好看到新开张的医馆。
大郎已经懂事,笑着拱手道,“娘,开张大吉!”
二郎也跟着有样学样,道,“娘,财源滚滚!”
小的那个,只会躺在襁褓中吐泡泡。楚云梨含笑应了,“等我赚了银子,给你们买笔墨纸砚。”
其乐融融间,突然,她眼神一凝,看到了底下医馆外头人群中的某人。
田冀恩居然出现在这里了。
大郎顺着她的视线,也瞬间发现了人群中的田冀恩,先是一喜,然后疑惑,“爹边上的女人是谁?”
这女人是谁?
那女人是谁,楚云梨也想知道啊!
只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妙龄姑娘,扯着田冀恩的袖子,正叽叽喳喳的指着医馆说着什么,靠得极近,也难怪大郎瞬间就没了喜色,两人之间的距离,实在是没多远,已经超越了普通男女之间的界限。
楚云梨吩咐边上的金子,“让人去查,那个女人是谁?”
金子应声,退了出去。
三郎医馆早在之前名声就已经传出,现在这边新开张,药钱会便宜些,但有份额,所以,舞狮一退场,许多人便挤了进去。
金子很快回来了,“奴婢已经让人去查,只是回来的时候听几个伙计在议论,那个姑娘,是以前给酒楼送菜的菜农中一户人家的女儿,因为母亲早逝,他爹送菜还跟着来过几回酒楼。”
楚云梨撑着下巴,若有所思,“这么说,她知道他身份?”
金子不敢抬头,“是!伙计是这么说的,以前大爷和这位叫白青的姑娘碰过面。”
上辈子可没有什么白青,当然了,也可能是大门不出的余青琳不知道。
底下的两人见舞狮退场,两人居然往酒楼这边来了。
见状,楚云梨沉声道,“去请他们上来。”
没多久,一身布衣的田冀恩就带着白青走了进来,脸上还有些惊喜,“琳娘,你愿意见我了?”
楚云梨摇摇头,“不是,而是我发现你身边多了位姑娘,特意叫你来问问。”
白青本来带着红晕的脸渐渐地苍白下来,“夫人,您别误会,我和大爷什么关系都没有。您不信我,也该自信,大爷有您这样的妻子,旁人又岂会入眼?”
楚云梨似笑非笑看一眼田冀恩,“那可不一定,男人看待美的眼光大概与女人不同,我眼中毫无美感的近三十岁女人,他不也和人家搞出来了个孩子……”
“琳娘!”这是田冀恩恼羞的声音。
楚云梨掏掏耳朵,“怎么?这难道不是事实?敢做不敢说?还是你做下的这事不想让这位姑娘知道?”
“我说不过你。”田冀恩负手,转身别开眼。
得理不饶人,也得有理啊!他说不过,分明就是他理亏!
“你到酒楼做什么?”这才是楚云梨想要知道的,要是酒楼暗中接济田冀恩,可别怪她不客气!
田冀恩还没说话,边上的白青飞快道,“大爷是为了帮我才来的。”
“帮忙?”楚云梨反问,语气里满是漫不经心,带着不屑。
田冀恩受不了这样的语气,“我有分寸!”
他本意是想说,现在他帮忙已经有了分寸,不是随便出手帮忙。
“你何时没分寸了?”楚云梨反问,又看向白青,“来酒楼为了什么?”
白青有些紧张,咬咬唇,眼圈红了,“我爹病了好久,药喝了不少却不见好,我家中没有银子了。于是……就想到酒楼先支一些银子拿药。”
金子低声道,“此事奴婢听说过,老爷出身贫寒,平时待人和善,对着菜农也好说话,凡是家中手头不便的,都可以先问酒楼支银子,之后再用菜抵上。”
楚云梨嘴角微勾,“既然是有先例,去找掌柜来。”
楚云梨找人,掌柜来得飞快,听了白青的话后,微微皱眉,看了看东家夫人,还是道,“白姑娘,据我所知,你家中的菜全是你爹种的,既然他病了,那往后这菜就不一定……”
“我爹一定会没事的!”白青打断他,还有些气呼呼的。
掌柜见楚云梨并不生气,心下也有了底,“白青姑娘,实话不好听,但这确实是事实。你爹生病,酒楼和他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不提东家,就是我也非常痛心,真心希望他能痊愈。”
“但我本人再痛心,我做了这酒楼掌柜,便得对酒楼的账目负责,否则就是辜负了东家的信任。也是对我自己的不负责,我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全靠我这份活计养活……”
絮絮叨叨说了半晌,耐心倒是足够,可惜就是不松口。
掌柜越说,白青的眼圈越红,到了后来,已经哭了出来。
田冀恩皱起眉,“杨叔,能不能先把银子给她,日后就是她爹……还不上菜,也还不了银子,这份债,我帮她还。”
也就是说,他帮白青担保。
楚云梨轻嗤一声,“这就是你的有分寸,天下掉下一团债?好在你是酒楼的大爷,要你是普通菜农,只怕你得带着一家子不知道要白干多久。”
“你有没有心?”田冀恩大声道,“银子能换得到人命?”
楚云梨丝毫不惧,“天底下可怜的人多了,你救得过来?再说,做事要量力而行,不要拖累家人。你今日红口白牙一碰,最后还不是你爹帮你理了这笔糊涂账?就你这样的做酒楼东家,只怕不要两年就全部败光了,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败家子!”
田冀恩气得胸口起伏,却又找不到反驳的话,好半晌才道,“你出生富贵。高高在上惯了,又怎会知道许多人为了一两银子奔波劳碌?”
本来的余青琳兴许不知道赚银子艰难,但是楚云梨肯定是知道的。
不过,也没必要告诉他。
楚云梨摆摆手,“你跟我凶什么?这银子又不是我出。”
田冀恩也回过神了,看向掌柜,“杨叔,你就看在我的面上,帮帮她,好不好?”
掌柜一脸为难,“大爷,不是我不帮,这账目都是有数的,实不相瞒,白兴达的病我听说过,甚至还找了帮他看病的大夫打听过,实在是……要是他就是小毛病,不用您,我肯定已经借给白姑娘了。借出去,根本还不回来!”
最后一句,说得无比笃定。
白青面色惨白,“你胡说八道!我爹根本不会有事。”
掌柜有些不耐烦了,“白姑娘,这不是声音大你爹就能没事的。”
白青有些崩溃,后退一步,“那我爹帮我酒楼这么多年,你们就不能帮帮他?”
掌柜叹息,“白姑娘,做人要讲道理,你爹确实给酒楼送菜多年,但酒楼也没白要他的菜啊,说句难听的,要不是你爹给我们酒楼送菜,你也不至于连种菜都不会!”
几乎就是明摆着说,白青之所以会好过,皆是因为酒楼稳定的收白家的菜。
这么一说,还真说不上菜农和酒楼之间谁帮了谁。
掌柜掏了个荷包,“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收着吧。”说完,对着楚云梨一礼,“夫人,那边还有事,小人先告退。”
掌柜想要走,却被人拦住。
看着面前一脸严肃的田冀恩,掌柜一脸苦笑,“大爷,我是真不能帮了,您也别为难我呀!算小人求您还不成吗?”
刚好伙计在外面叫,抽了个空,掌柜飞快就溜了,几乎是落荒而逃。
掌柜溜了,田冀恩还追了一趟,很快又回来了。
白青已经哭得不能自已,扶着桌子站不稳一般。田冀恩一个箭步上前把人扶着,“别哭,你爹一定会没事的。我帮你想办法!”
楚云梨一直没出声,闲闲喝茶,田冀恩余光看到,有些不忿,“你有没有一点同情心?”
楚云梨摆摆手,“赶他们出去。”
田冀恩转身就走,临出门前再次回头,本意是想问她借,但对上她冷漠的目光时,觉着就是开口,她也不会借。毣洣阁
干脆转身!
但白青注意到他的目光后,却怎么也不肯挪步了,转身几步,奔到楚云梨面前后,“噗通”跪下,“求夫人救救我爹!”
楚云梨垂眼看她,还没说话呢,田冀恩已经上前拉她,“她铁石心肠,求也没用。”
楚云梨不理会他,只问地上的人,“若是你爹救不回,你想怎么还?”
白青眼圈更红,“我给您做牛做马……”
看着她通红的眼,楚云梨点头,“想要我帮忙也可以,你签了卖身契,我就帮你。”
“卖身契?”田冀恩和白青异口同声,一个惊讶,一个愤怒。
愤怒的田冀恩上前,“不愿意帮就算了……”
楚云梨皱眉,伸手一指,“把他拖出去!”
等田冀恩出去了,屋子里总算是安静下来了,而白青也考虑了半晌,深深磕下头去,“求主子救救我爹。”
楚云梨语气严肃,“我让你做什么都可以?”
“都可以!”白青抬眼,里面满是认真,还有希冀。
一个为了父亲愿意卖身的姑娘,总不会坏到哪里去的。楚云梨面色缓和了些,“去医馆找坐堂大夫吧。治好了再说!”
白青再三谢过,飞快出门。
看着她哭着跑出来,田冀恩拦住,“我都说让你别求她,求了多余,容我再去找杨叔,肯定能让他帮你!”
白青拒绝,“不用了。”到了这时候,她突然觉着,如夫人那般能说帮忙就帮忙的,比这冀大爷还要有男子气概。
“多谢大爷为我周旋,夫人已经愿意帮我。”白青飞快去了对面医馆,想了想又道,“夫人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她不缺丫头使,买下她了,至少她还有希望!
田冀恩:“……”我是不是听错了?
卖身契都签了,居然还是好人?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出来了,审一晚上,我期间醒来好几次,结果都在审,最后还待高审(吐血),今天一样三更,不过得下午更新了(上天保佑,千万别再弄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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