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璃包扎好了脑袋,脱掉两只绣鞋,抱着膝盖,低着头,说道:“我在贵府待了许久,上至叔父,下至仆人,运气都有变差。
“唯独那孩子没任何变化,不受霉运影响。”
不是玲月啊,也对,上天让她继承了婶婶的美貌,如果再偏爱她,那小豆丁也太可怜了........许七安道:
“这么说,我家妹妹也是有大气运的人?”
钟璃缓缓摇头:“有气运之人,福源深厚,处处得益。她显然不是,她是单纯的命格硬,不受霉运影响。”
“府上的人运气都变差了.........听你这么一说,我怀疑我这几天都没有捡银子,是不是你害的啊?”
自从接收了钟璃这个倒霉蛋,许七安就再没有捡过银子。
“不知道。”钟璃诚实的回答。
“我突然有个想法,如果铃音能免疫你的霉运,那我以后外出就带着她,我就又能捡银子了。”许七安想了想,提议道:“我们测试一下如何。”
“怎么测试?”钟璃问道。
“等着哈。”
许七安当即出了门,到前厅把婶婶钟爱的兰花盆栽捧出来,放在廊道的屋脊上,然后他走向东厢房,侧耳听了一下,确认之后,这才敲门道:
“二叔,铃音睡了吗?”
二叔困惑的声音从房里传来,道:“在床上闹腾呢,什么事?”
“没事儿,你把铃音带出来。”许七安道。
“好。”
许二叔便没问原因,抱着小豆丁开门,许七安自觉的后退几步,这毕竟是二叔和婶婶的卧室,又是大晚上的,他不好站在门口。
“大锅........”
许铃音展开一双小胳膊,自觉的扑向许七安。
许七安抱着她往自己房间走,来到头顶放着盆栽的廊道处,把许铃音放在下面,道:“你坐在这里吃糕点,吃完我们就回去。”
本来机智的许铃音会觉得奇怪,为什么吃东西要坐在外头,但她一听有吃的,本来就不多的智商便直线下降。
开心的回答:“好哒。”
于是许七安就把小小的一只豆丁放在廊道边的台阶上,变戏法似的摸出一块糕点,让她坐那里吃。
“以我的霉运,盆栽肯定会掉下来。”钟璃低声说。
“嗯。”许七安点点头。
他在测试许铃音的福源,如果钟璃判断出差错,也没事,他会打飞盆栽,不让小豆丁受到伤害。
几秒后,屋脊传来“咕咚”一声,紧接着,盆栽果然摔下来了。
而就在这时,花圃里窜出一只橘猫,纵身跃起,一巴掌把盆栽拍开,拍向许七安。
许七安侧头躲过,钟璃没躲过.......
盆栽撞碎在钟璃头上。
“我就知道会这样,我回房间包扎伤口。”钟璃默默走开。
“猫,猫.......”
小豆丁嘴里含着糕点,指着橘猫,兴奋的嚷嚷。
“好了好了,大哥抱你回房睡觉。”许七安抱起小豆丁返回东厢房,把她交给二叔,然后提醒二叔监督她刷牙。
考虑到这是婶婶钟爱的兰花,许七安又把碎瓷片、兰花以及肥土送回厅里。
做好这一切,他来到后院四处张望,看见橘猫蹲在井沿,琥珀色的竖瞳幽幽的看着他。
“道长。”
许七安靠近,打了声招呼。
“你刚才在做什么?”橘猫口吐人言。
“做个小实验而已。”
橘猫缓缓点头:“刚才那个司天监的预言师?”
许七安“嗯呐”一声:“以道长的眼力,应该能看到她头顶乌云汇聚吧。”
“何止乌云汇聚,简直是遭天谴之人.......”橘猫抬起爪子,捋了捋猫须:“同样是泄露天机,相比起预言师,巫师体系的卦师堪称得天眷顾了。
“只需受九九八十一难,撑过便能成为卦师。”
闻言,许七安捧哏道:“而预言师则要受三千六百劫.......嗯?”
许七安忽然疑惑的“嗯”了一声,皱眉道:“预言师.......卦师.......这其实是一回事吧?只是称呼不同。”
说着,他求证的目光投向金莲道长。
正因为名称不同,他之前没有把“预言师”和“卦师”联系起来,但听了金莲道长的话,许七安猛的意识到,两者似乎是一个意思,只是名称不同。
就好比“女神”和“海王”,称呼不同,但做着同样的事:养备胎和养鱼。
橘猫放下爪子,乖巧的蹲在井沿,模样看起来颇为可爱,可惜说出来的声音是个糟老头子:“呵,看来你还不知道。
“术士体系只有六百年的历史,与大奉国运同寿,但你不觉得奇怪么,武夫体系完善至今,仍然没有武神。巫师、佛门、道门、儒家都拥有数千年的历史。
“区区六百年,术士体系除了没有超越品级的存在,九品至一品,非常完善。”
是啊,短短六百年术士体系就这么完善,如果真的从无到有开创一个体系,初代监正得是何等的天纵奇才,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无法超越品级呢........许七安敏锐的察觉到其中的不合理之处,纳闷道:
“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橘猫没有正面回答,笑道:“我与你说一段历史,你自己去品。”
它先舔了舔爪子,这才说道:“大奉的开国皇帝创业艰难,曾数次被逼到穷途末路,有一年,他去东北找巫神教借兵,承诺说,如果能推翻腐朽朝廷,建立新朝,那么他将奉巫神教为国教。
“中原数万里河山也将纳入巫神教版图,巫神教答应了。借了他二十万精兵,还有许多巫神教高手。
“后来那位开国皇帝推翻了腐朽的前朝,打败了各路诸侯,一统中原。但巫神教并没有如愿以偿的成为大奉国教。
“因为大奉多了一个司天监,术士体系由此诞生。”
许七安脑海里只剩两个字:卧槽!!
金莲道长表面说的是大奉开国皇帝过河拆桥的黑历史..........也不能算黑历史,毕竟自古以来的开国皇帝都是道德底线极低的厚黑之人,正人君子永远不可能有这样的成就.........其实金莲道长是在向他透露术士体系的来源。
术士体系脱胎于巫师体系!
这是许七安根据自己九年义务教育培养出的阅读理解,做出的判断。
难怪“预言师”和“卦师”的能力如此雷同。
对了,类似的操作还有武夫体系和武僧体系!术士脱胎于巫师,并不是不可能的........许七安恍然大悟。
并且,他由此展开联想,发散思路,怀疑初代监正就在当年援奉的巫师队伍里。
“术士脱胎于巫师,虽然是有巫师的根基,但开创一个全新的体系依旧不易,这背后必的隐情恐怕只有初代监正和大奉开国皇帝知道了.......我怀疑这和监正保守的秘密有关。这或许能揭开云州神秘术士的面纱。”
许七安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希望见多识广的金莲道长能为他解惑。
可惜金莲道长对许七安,缺乏穿道受液的想法,假装没听见。
只有找魏渊或者长公主问一问这段历史了........许七安岔开话题,道:“道长找我作甚?”
橘猫幽幽的望着他,过了半晌,说道:“路过此地,发现你的福缘消失了,特来看看。”
许七安听完,脑子里最先浮现的是:???
片刻后,浮现的是:!!!
后一个情绪是他反应过来了,难怪这几天都没捡银子,原来是监正404大法的缘故。
“不过见到那个丫头后,我明白原因了。”橘猫说。
金莲道长以为钟璃的霉运与我的福缘抵消了?许七安没有解释,保持沉默。
他同样没兴趣给一个老道士授液。
.........
告别金莲道长,许七安脸色郁闷的进了屋子,瞪着钟璃不说话。
这女人头上裹着纱布,脸上也缠着纱布,可怜兮兮的模样,她察觉到许七安的态度变化,小声道:
“那位道门高手与你说了什么?”
“关你什么事。”
“哦。”她脑袋微微一低。
但许七安不放过她,怒道:“我以前天天捡银子你知道吗。”
“不知道,但能理解。”钟璃老实回答。
“但因为你的缘故,监正把我留在京城,屏蔽了我的部分气运。”许七安判断是部分气运,依据是他仍能为钟璃消灾挡难。
“对不起啊......”
说对不起有用吗,我一天损失几百万........许七安气道:“你得赔我。”
“我,我没银子。”钟璃羞愧的低下头。
“没银子就陪我睡觉吧,我这床很结实,摇不塌的。”
...........
第二天早上,许七安精神抖擞的醒来,无比满足,床没塌。
这当然和钟璃无关,他昨晚说的是气话,虽然监正的行为让他很心痛。
这女人已经够惨了,许七安的良心不允许他祸害人家。
不过,钟璃答应回头送他两件法器做补偿,许七安顿时很开心,睡的格外香甜。
洗漱过后,他去前厅吃早膳,远远的听见小豆丁嗷嗷嗷的哭声。
跨过门槛,进屋一看,许铃音被婶婶按在凳子上,挥舞着鸡毛掸子,啪啪啪的抽打小屁股蛋。
许二叔、许玲月、许二郎面不改色的吃饭,两耳不闻妹妹(女儿)哭,一心只有粥、包、菜。
许七安路见不平一声吼:“住手!”
婶婶不搭理侄儿,她揍自己的女儿,关这小子什么事。
“婶婶你这就过分了,”许七安一把抢过鸡毛掸子,道:“铃音还小,你不能这样打她。”
“大锅......”
这一声“大锅”喊的掏心掏肺,喊出了亲爹般的感觉。
“大哥,”许玲月解释道:“娘心爱的兰花摔坏了,养不活啦,娘怀疑是铃音摔碎的。”
许七安把鸡毛掸子还给婶婶,拍拍她的手背:“教育孩子要趁早,现在不打,以后就晚了,婶婶打的好,婶婶您继续。”
“嗷嗷嗷.......”许铃音哭的可伤心了。
果然是没有福缘的娃儿,纯靠八字硬。
............
随着涌入京城的江湖人士日渐增多,京城治安一落千丈,为了解决这个问题,魏渊想出了一个法子。
他命人在外城的东南西北各建一座坚固的汉白玉高台,名曰:豪侠台。
专门给那些“你瞅啥”、“瞅你咋地”的江湖侠客们解决纠纷用。一时间,抵京的各地人士蜂拥豪侠台,有仇人在京城的,直接往台上一跳,然后嚷嚷“XXX可敢上台一战,你若不来,便是个孙子”。
XXX要是听到,隔日就会应邀来战。
既有了江湖侠士们解决矛盾的平台,又不用担心祸及普通百姓,还可以让京城百姓们天天有瓜吃,有热闹看,拉动了当地的餐饮消费........
“魏渊还是有几把刷子的,是能做政绩的官。”许七安暗暗点头,继续听许二叔说着巡城时的见闻。
此外,没有仇怨的江湖少侠们也会结伴上台切磋,博取名声。而女侠们则对上台献艺不感兴趣,更热衷于与江湖盛名的大侠们言笑晏晏,出入酒席。
热衷于找机会攀附京城内的达官显贵,热衷于勾搭有潜力的京城学子。
由此可见,自古男人和女子追求的东西是天差地别的。
男人追求的是一举成名,女子追求的是一炮而红。
正因为外头有那么多妖艳jian货,许二叔责令二郎没事不得外出,不能让那些粗鲁的女侠们馋了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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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郎在家乖乖待着,女妖精们就交给为父了.........许七安提取了二叔的核心意思。
“二叔,眼下来京的女侠们,有没有艳名远播的?”
许七安说完,见妹妹和婶婶表情不对,立刻补充道:“我这是为了防范于未然。”
婶婶和妹妹再看向许二叔,许二叔眉头紧锁,抱怨道:“你这小子,这种问题我怎么可能知道,我是会关注这种事的人吗?”
许新年看着大哥和父亲飙戏,不屑的“呵”了一声。
用完早膳,叔侄俩结伴出门,牵来坐骑,许二叔摸了摸小母马,感慨道:“跟了你之后,它好像越来越精神了。”
“得到了滋润呗。”许七安回答。
“嗯?”二叔表达疑惑。
“打更人衙门的伙食好啊,喂的精饲料,大麦、黄豆、鸡蛋、粗盐巴。”许七安解释。
许二叔一听,顿时就很眼馋,道:“那咱们换一换,把我这匹马也送到打更人衙门改善伙食。”
许七安连连摆手:“我不换骑。”
“二叔咱们还是说一说女侠们吧。”许七安对江湖女侠们特别上心,大概是前世的江湖情结作祟。
说起这个,许二叔如数家珍,“据说现在京城姿容俏丽的女侠数不胜数,但最出彩的有四个,分别是在庐崖剑阁阁主的女儿,人送称号“蝴蝶剑”,不但修为高强,模样也俊俏。
“万花楼的蓉蓉,绰号销魂手,听同僚说,那简直是个勾人的狐狸精。任何男人都挡不住她的魅力。”
销魂手?!
是我理解的那个销魂手么,是挊挊挊的意思么。
“还有一个是千面女飞贼,长什么样没见过,但据说精通易容之术,每次都以绝色美人的形容露面。”
一般来说,这样的都是丑女。
“最后一个更了不得,是一位大名鼎鼎的女刀客,使的是双生刀,雷州双刀门的弟子。”许二叔啧啧道:
“真是个英姿飒爽的女侠,如果我年轻二十岁........我还是会选择你婶婶的。”
许七安点点头,心说二叔还是很爱婶婶的,拍着他肩膀说:“那些女侠,就交给你二十岁的侄儿吧。”
到了衙门,应付点卯,许七安在相熟的银锣闵山的堂口吐纳修行半个时辰,然后打算带着手底下的两名铜锣去巡街——春风堂一把火烧了,还没盖好。
“头儿,我们去哪里巡街?”
“你们知道女侠们喜欢在哪里出没么。”许七安问。
“自然是豪侠台,东南西北四座擂台,如今可热闹了,很多内城的百姓都争相去外城看热闹呢。”
“行,那今天就去南城的豪侠台。”许七安做出决定。
他刚踏出衙门,就见一骑狂奔而来,马背上坐着的侍卫,穿的是宫廷差服,是临安的侍卫。
“许大人!”
那侍卫见到许七安,大喜过望,猛的勒住马缰,急停下来。
“许大人,二殿下请您火速入宫。”
“什么事。”许七安沉稳问道。
“二殿下说,人命关天的大事,她的生死就掌握在你的手中。”侍卫沉声道。
“???”
许七安一边吩咐铜锣去牵马,一边说道:“宫里是不是出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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