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是没忍住，从兜里掏出火机，点燃香烟。
轻吐一口气，借着烟雾缭绕，他再次看向了杨烨。
杨烨就在那里。
没有再动，也没有再说话。
梁峰玉打量着，沉思着，直到烟雾散去，直到模糊的男孩变得清晰。
“伊人出生那年，”梁峰玉掐灭了只抽了一口的香烟，“项目进行到了全面攻坚阶段，第一次见到女儿，她都这么大了。”
梁峰玉伸出两只宽厚的手掌比了比，大约四十厘米的长度让他回想起了十几年前见到那位小生命时的景象。
“第一次听闺女喊爸爸还是在电话里，她妈说闺女学会的第一个字就是‘爸爸’，我知道这都是她的功劳。你知道我第一次听闺女喊我爸爸是什么感受吗？我当时后背发麻，喜悦感不顾一切地冲向了天灵盖！”
杨烨静静地倾听着。
“第一次上幼儿园我没在身边……第一次上小学没陪她一起……”
“等到要上中学的时候，我终于等到了合适的假期回了家，可赶到家老婆却跟我说，闺女已经自己去报到了。”
梁峰玉的情绪也波动了起来，手中熄灭的香烟抖动着，仿佛回到了那个秋天，回到了那个女儿早早独立的秋天。
他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跟杨烨说这些。
这些话他一直都藏在心里，甚至都没对妻子倾诉过。
而对面的男孩，他们今天也仅仅是第一次见面。
但他还是说了，而且还在继续说着，他时而情绪激动，时而眼眶发红。
或许他想起了女儿自己去报到时，身为父亲的心酸自责；
或许他想起了自己偶然间看到，女儿给自己的备注是“什么时候能回家”时，泪腺翻涌的经历；
或许他也意识到，女儿确实是长大了。
他难过的是，直到女儿长大，他都没有尽到作为一名父亲的责任。
窗外日头红火，街道川流不息。
有些事情是永恒的，而有些事情，却转瞬即逝。
……
……
直到下午三点，梁峰玉和杨烨才一起走出了书房。
叶梳云跟梁伊人早已不在门口，主卧里，女儿躺在妈妈的怀里正睡得香甜。
两人再次坐到了客厅的沙发里，不同的是，这次的气氛不再尴尬。
他们聊着物理，聊着理科，同样也聊着大学，聊着各自有意思的经历。
不约而同地，他们都没有再提到梁伊人。
因为他们知道，梁伊人就在那里。
……
……
小梁同学张大嘴巴，瞪大眼睛，甚至还揉了揉眼睛！
但她还是不敢相信眼前是真实存在的。
桌上的茅台已经下去大半瓶了，那可是昨天回家，爸爸都没舍得喝的酒。
他们俩什么情况？
相谈甚欢？
推杯换盏？
老弟？！
你们还称兄道弟起来了？！！
你们中午不还在拍桌子，恨不得要打一架的吗？！
她困惑不解呆滞迟钝的目光求助似的看向了母亲大人。
男人的友谊都这么奇怪的吗？？
……
……
晚风拂面，晚霞醉人。
送杨烨下楼回家的小梁同学并没有急着上楼，而是和杨烨一起在路边散起了步。
“你今天下午跟我爸到底说什么了呀？”牵着手还蹦蹦跳跳的小梁满脸好奇，“你俩的关系居然变化这么大，我跟我妈都看呆了！”
“还没说你呢，你不信誓旦旦地说你爸出去了不在家？那谁给我开的门啊？”
杨烨伸出手，食指弯曲刮了一下小梁的鼻子。
小梁自知理亏，双手抱住了杨烨的胳膊，撒起了娇。
“别想萌混过关。”
对于胳膊上挂着的树懒，杨烨目视前方，心如磐石，无动于衷。
“诶呀好啦好啦，是我错了好不好，”小梁同学用头发蹭着杨烨的胳膊，语气软糯，“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杨烨一脸坚定，“哼，想对我使美人计？”
小梁乘势追击，语气楚楚可怜，“我还美吗，还能对你用美人计吗？”
杨烨功亏一篑，瞬间破防，被这一记杀的片甲不留，溃不成军。
看着杨烨窘迫的模样，小梁一手挽着胳膊，一手捂着肚子，大笑不止。
……
……
江城的夜晚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杨烨独自走在路上，前方依稀可见杨家小店的灯牌。
这一路上他想了很多，关于梁伊人，关于梁峰玉，各种思绪纠缠，如同天马行空。
其实我们也明白一个道理：
对于早恋，父母的担忧是有其必要性的。
因为你无法确定自己遇见的是否是杨烨；
也无法保证一定能足够幸运认识梁伊人。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遇到事情容易情绪化，这星期谈，下星期分，都是司空见惯的事。
从来如此的事情不一定对。
他们不是在恋爱，只是荷尔蒙的相互吸引，以及占据绝大多数的逆反心理。
以上这些，对于正处在人生重要学业期的高中生来说，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所以说，从大的范围来讲，每个学校严禁早恋是有其道理的。
但是，每一个故事都会有但是，就像人生中总会出现特例一样。
高中也不乏有一起考进大学，最后步入婚姻殿堂的神话故事。
生物都有多样性，人自然也会有。
“有多少能力，就做多少的事啊。”
杨烨一声长长的叹息，自言自语。
如果他学习依旧很差，如果他没进新部，如果他跟不上理科的学习……
可惜，没有如果。
杨烨揉了揉脸，看到门口忙碌着的爸爸妈妈，心终于是彻底回归了港湾。
“爸！妈！我回来了！”
“等我啊，我洗洗手就来帮你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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